“二十一弟，”韩王一脸羡慕的道：“我最喜欢这苹果酒，送我一套吧？”
“当然可以。”沈王笑道：“一会兄长带一套回去好了。”
安王，唐王几个也吵着要，这一下沈王可不舍得了。
现在已经开了三套，又送了韩王一套，自己手头才两套，多乎哉，不多也。
“来人，取上造金锭等物过来。”
“是，殿下。”
过不多时，有内侍取了一整套的内造物件出来。
有刻印松寿鹿图案字样的小金锭。
有小的金笔架。
还有金瓜子等物。
另外有几盒宫中上造点心，盒子都制造的相当精巧。
还有几匹内造丝制品，看着都是华美细致。
沈王对范进笑道：“这些物事，分为三等，一等是御用，二等是内用，三等是常用。”
一等是贡给皇帝的，内用是皇室用的，常用是赏赐用。
沈王道：“你眼前这些全部是内用，御用的可不敢转赐给你，犯禁生事，对你也不好。”
虽然是二等内用，但有资格用内用的都是皇家自己人，大臣都没有份。
只有亲王，郡王，公主，郡主，驸马都尉，这些自家人才有资格经常获赐。
沈王给的这些物事，加起来也是有几十两金子，价值算不菲了。
不过范进今天替沈王赢了投壶比赛，收获颇丰。
这六套果酒和酒具，沈王感觉也是值千两以上。
年轻人好面子，回赠几百两银子的物事，这才感觉心里舒服了。
范进长揖拜谢，笑道：“这些宫点，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坏，臣要雇人立刻送回广州，给臣母开开眼界，仰慕圣恩。”
“你还真孝顺……”
沈王刚说这么一句，看到韩王神色有些古怪，顿时就是明白了过来。
轻轻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他娘的，自己怎么把老爷子给忘了？
眼前这范进，人家得了细巧宫点就想着要千里迢迢送回广州给亲娘尝尝，自己得了好酒和玻璃酒壶，却是一心想自己留着。
真是不当人子啊。
但还不能说出口来，叫众人知道了，御史风闻奏事，自己免不得要出丑。
洪武中后期之后，特别是空印案之后，朱元璋杀文官杀的少了，反而对文官多有优容，很多犯颜直谏的文官都没有被怎么样。
特别是言官，几乎没有言官被杀。
老朱设计的体系里，言官原本就是用来以小制大用的，所以不会轻易获罪，更不要说被诛杀。
所以洪武朝的言官，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出风头，甚至敢随意辱骂皇帝，但也算是相当独特的存在，弹劾亲王的事也做的不少。
不然秦王，鲁王，代王，他们做的那些缺德犯忌的事是怎么被奏报朝廷知晓的？
沈王只是用感激的眼神瞟了范进一眼，甚至眼神中大有敬服之意。
范进肯定是故意的，这是曲折的提醒和点拨。
不落沈王面子，也不给沈王招来麻烦，这个南来士子，叫沈王内心越来越重视，甚至是佩服了。
允文允武，生财有道，心思缜密，这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可惜本王尚不知道何时之国，不然真的想奏请父皇，将这范进给俺当长史官！
……
魏文谦将士子近来的动态和潜藏的南北相争的风险，细细写成了奏疏，然后打算到自己密疏传递点，把最近的密疏传递上去。
原本魏文谦还没想到其中的潜在风险，后来和范进几次深夜交谈，魏文谦都是惊出一声冷汗。
身为检校，魏文谦对皇爷的脾性相当了解。
搞不好真的会出大事。
刚要出客栈门，一个长相有些狞恶的老人按着刀大步迎上来。
这个花甲老人穿着灰袍布衣，不曾着官袍，但一看就知道是个武官，虽然头发花白，但腰背挺直，双手虎口处茧子很深。
走路时两眼随处扫射，似是在观察着四周情形。
还有多个灰袍汉子，或按剑，或按刀，远远散开，屏避闲人，将中间的一位七旬左右的老人护卫在中间...
老人也是穿布袍，手中持藤杖，身量中等偏高，体形看的出来原本是极为壮硕，但此时偏于瘦弱，脸上也有病容，看样子是大病初愈。
看着寻常，但看人的眼神极为锐利，似若病虎初愈，令人不敢兴起冒犯之心。
四周行人也不以为意，大明的淮西勋贵几近被铲除一空，但都督和指挥级别的武官在城中极多，都是百战余烬，大军精锐，在国初到现在的无数次战事中能够存活下来，并且出人头地，胆魄，武艺，都是上上之选，一般人根本没有这种强悍的气势。
只被这持杖老人瞟了一下，魏文谦便是胆战心惊，甚至是微微战栗。
这老人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就在此时，范进也是折返回来了。
十来天前，还是春寒料峭，前几天就春风拂面，这两天更是有点热意。
范进没有叫长随跟着，也没有骑马，安步当车，回到客栈已经是出了不少汗。
“咳，这京师的天气，冷的时候湿冷，说一声回暖了，还没感觉怎么春日晴好，就忽啦一下热了，听说再过十来天，夹棉的衣袍就穿不住了，得换成单的，五月不到，单衣都穿不住，动一动就一身汗，4.6而且夏天也是湿热，坐着不动都汗流浃背……”
范进没太注意魏文谦的神色，大步走过来，先倒了一杯凉茶，大口喝了，又是笑道：“咱们还不是剩下大半壶果酒，这个天喝正好啊，清凉爽口，趁着小潘他们不在，咱们先喝个痛快再说。”
果酒是真没有了，范进不至于用这点小事骗人。
这一次能趁着沈王宴请众人，把果酒推出来，在场不少勋贵官员都看到了，甚至耿璇和李景隆都要订购，头一炮已经打响了，接下来的事就是水到渠成，范进不着急。
魏文谦一边叫人取酒，一边努了努嘴。
范进这才看到眼前的灰袍人，还有被众人簇拥围着的柱杖老人和按刀老人。
嗯，气质非凡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上加白，龙气冲宵
眼看老人看向自己，范进也不以为意，京师多的是这样气质非比常人的老头，身边有几个亲军护卫，一般人数都不多。
从汤和主动削减遣散自己亲军开始，大量勋贵武将都有样学样，但不管怎样，身边总归还是有几个老兵护卫。
估计按刀肃立的花甲老人是亲兵头子，柱杖的老人是个指挥，都督啥的。
果酒被吴四喜取出来，两个老头子和几个亲兵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好透亮的酒具！
这年头的上用瓷器肯定也是相当漂亮，花纹式样都极为大气。
但玻璃是玻璃，瓷器是瓷器。
不是说瓷器不好，但一样东西更透亮，更新奇，大抵能吸引人的眼光和注意，并获得超过原本价格的肯定。
就象是瓷器到欧洲能卖出在华夏高的多的价值，在几百年后，欧洲的中产之家，毫无例外的以能够收藏一套中国瓷器为荣。
玻璃也是给眼前的人一样的冲击感，道理是一样的。
属于不同文明开了不同科技树的产物，没有谁高谁低。
玻璃和瓷器的不同12之处是它有附加值，就是将来可以制成镜子。
制镜也容易，但范进不打算太急进，先把物流搞好，把果酒，白糖，玻璃还有马车这四个核心产业搞好，最少花一两年时间巩固根基，积累财富，训练护院，然后到香山买地，接着才考虑再继续搞制镜工坊。
这些事范进不急，他还得考虑为官的事，想想也是很麻烦。
不知怎地，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后，范进对当官有些兴趣不高了。
反正已经是进士，护身符有了，同年和同社好友肯定有不少当官的，背景也有了。
加上有护院武力，不怕人抢夺产业。
京城这里结交些权贵，南京市场也打开了。
似乎也没有什么当官的必要。
朱元璋今年就会驾崩，然后跟建文和那群清流混？
直接投朱棣，功名富贵甚至世爵会有，但跟着一起大肆屠杀良善？
不就是王朝治乱一循环，身为一个穿越者，不至于看到侯伯位子就按不住心动，说是侯伯，困守京城，土木堡之后权力被夺，也被文官按住了，和宗室一样，当猪养。
范进已经有了决断。
第一是解决眼下的南北榜困境，不能把自己陷进去，也不能看到好友们陷进去。
其二，就是想办法回广州。
慢慢来，他不急。
“老丈。”范进也不好就这么自己喝酒，一壶好几斤，他也喝不了这么多，和眼前这柱杖老人打招呼道：“走累了没有，若是能喝酒，就请过来喝一杯。”
“小子还算大方。”柱杖老人笑道：“咱还在想，你这酒定然十分的贵，怕你未必舍得呢。”
虽是说客气话，柱杖老人眼眸深处却是冷意森然。
他出身至贫，一个碗开局得天下，最讨厌的就是过于奢靡浪费的有钱人，对商人种种限制，对官员也管的极为严格。
眼前的范进不过是个新科进士，却是能用这么昂贵精致的酒具和好酒……说难听点的，皇宫大内都没有！
没错，柱杖老人就是朱元璋。
最近的南北榜是大事，榜单一出，潜流汹涌，眼看就会有人要闹事了。
这个关头，原本就酷爱微行的朱元璋，怎么可能不出来亲眼看看？
护卫则是武定侯郭英，也是大明硕果仅存的几个勋贵之一。
郭英，朱元璋称他为“郭四”，和其兄长郭杰一起常年负责的朱元璋的近侍宿卫，也打过一些恶战大战，所以在大明建国之后封为武官侯。
其子还得以为驸马都尉，都督。
明初时，后宫外戚之法还不完备，比如太子朱标取的是常遇春家的女儿。
朱棣娶的是徐达的女儿。
其余诸皇子，多半和勋贵联姻。
得到永乐之后，皇子，诸王联姻，多娶微末小官甚至平民之女，渐成定制。
崇祯为信王，王妃周氏居然是正阳门算命人的女儿，在别的皇朝是很难想象。
朱元璋最喜欢俭朴，登基大典都花费极小，宫室不尚雕饰，不喜欢用昂贵的物品。
宫里太监穿着靴子在雨地走路，不过是件小事，却挨了一通训斥，被朱元璋认为是奢靡浪费，差点没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