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源仙尊 第748节

  他虽愿牵头,却也深知自身斤两。

  若众人只躲在背后声援,定难撼动陶峰变心意,而这,也正是他特意来寻青屿结盟的关键所在。

  青屿对此自无异议,两人一拍即合,即刻返回诸修聚集之处,略作说明后,便鼓动众人一同动身,浩浩荡荡飞向福生法坛核心所在。

  待面见陶峰变,孙程当先一步,拱手将来意坦然道明。

  出乎他意料,陶峰变听闻众人去意,面上竟无半分愠怒,神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诸位道友既有去意,我福生观……自不会强留羁縻。”

  孙程心头狂喜,唯恐陶峰变反悔,立刻趁热打铁道:“观主深明大义,那便请……解了法契束缚。”

  陶峰变目光转向傅大年,傅大年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强压着怒火,抬手便将那份束缚众人的法契凌空抛出,声音硬邦邦地道:“拿去,随尔等处断!”

  孙程眼疾手快,一把摄过法契,毫不犹豫地运转法力。

  只见灵光一闪,那承载着约束的契书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他这才朝着陶峰变等人郑重稽首一礼,随即转身,引着那些早已迫不及待的修士,如蒙大赦般飞离了福生法坛。

  “虽说礼单之物不可得,但牵头做成了此事,可是大大收了一笔人情,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遁光之中,孙程心中暗自盘算,颇为自得。

  而待众人走后,傅大年终于忍耐不住,沉声道:“师兄,你怎能……怎能放他们走了?如此一来,我等哪还有半分与两仪观抗衡之力?!”

  不待陶峰变回答,一旁的严容牧便代为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疲惫:“师弟,此乃两仪观的攻心之策,即便我等强留,有法契束缚,诸位同道虽不至立刻反目,可待到两仪观真正攻来之时……”

  “难保不会有人临阵畏缩,甚至反噬倒戈,与其留此隐患,不若……趁早放手。”

  傅大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晌无言。

  最终,他失魂落魄地颓然跌坐一旁,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望着一道道遁光飞离三仙谷,,严容牧神色凝重,缓缓摇头叹息:

  “师兄,这些人一去,两仪观明日定然大举发难,甚至连先前定下的斗法规矩,恐怕也会弃之不顾……我等……该如何应对这必杀之局?”

  陶峰变亦是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严师弟所言,我何尝不知?只是……若就此俯首认输,将福生观基业拱手相让,我陶峰变……实不甘心!”

  严容牧或许是听出了陶峰变的言外之意,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若不然……便应了唐师叔的条件?”

  唐尚远觊觎福生观未来香火供奉,先前他们百般不愿,甚至意图借两仪观之手除去这个心腹之患。

  然则谋划落空,助拳修士又十去七八,时至如今,若想保住道统不灭,似乎……只剩下答应唐尚远这唯一一条生路了。

  傅大年脸色变了又变,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显然也是认识到了时局难渡。

  陶峰变垂眸说道:“若尚存一线生机……又岂能行此饮鸩止渴之下策?”

  他没有直言,但严傅二人都知晓,眼下,已然是半分生机也无了……

  ……

第968章 困锁天地

  三人相对无言,沉重的静默弥漫在法坛之上,良久,他们似有所感,齐齐抬首望去。

  只见数道身影正自飞岛深处缓缓飞来。

  当先是许榕、郭子喆,紧随其后是相互搀扶气息微弱的吴氏夫妇。

  而在众人簇拥之下,那位丰神俊朗、身着素净道袍的青年修士,不是陈沐又是何人?

  陶峰变三人眼中阴霾顿时消散几分,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连忙起身相迎。

  “诸位道友高义,陶某……真不知该如何答谢这份患难相守之情,尤其是陈道友……”

  陈沐闻言,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陶观主言重了,贫道所为,亦是出于私心考量,若贵观就此倾覆,贫道那份酬偿,又该向何处去取?”

  陈沐直言不讳,点明自己是为报酬留下,然而陶峰变却绝不信此乃全部缘由。

  在两仪观步步紧逼,连施辣手之下,福生观已是日暮途穷,摇摇欲坠。

  值此绝境,仍能坚守此间,这份情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契约交易。

  陶峰变不再多言,只是对着陈沐深深一揖,郑重无比,随即侧身让开,伸手虚引:“诸位道友,请上法坛落座。”

  众人肃然还礼,依次登上法坛核心,各自寻位坐下。

  陈沐目光扫过陶峰变三人凝重无比的面容,眸光微动,开门见山地问道:“陶观主,眼下时局危如累卵,不知贵观……可还有扭转乾坤之策?”

  他虽执念于因果,但也需审时度势,评估此行成功的可能。

  陶峰变闻言,沉默片刻,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他环视在场留下的众人,沉声开口,带着一抹苦笑:

  “诸位道友既未弃福生于不顾,陶某也无需再行隐瞒,在论道伊始之前,我等……确有一番未竟之谋划……”

  陶峰变不再隐瞒,将唐尚远之事和盘托出,更将先前如何图谋三座外围飞岛与南北二峰,意图以此五处为道基激发“浑元镇运琮”,从而逼出唐尚远、制造乱局的整个计划,原原本本、详尽无遗地解释了一遍。

  “……只可惜,事到如今,只余三岛而无两峰。”

  “此等残缺之势,绝然无法承受‘浑元镇运琮’的威能!若强行施为,恐怕唐师叔尚未现身,‘浑元镇运琮’便已先行崩毁,一切谋划……皆成泡影!”

  众人听罢,无不面露惊容,心中震撼,实感意外。

  万万没想到,福生观竟也藏着一位上代师叔!

  只是这位唐师叔与两仪观的齐云素相较……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许榕沉吟片刻,低声分析道:“如此说来……若能设法夺回那南北二峰,此局……或尚存一线转机?”

  “谈何容易啊。”

  郭子喆摇了摇头,看了看在场众人,道:“以我等眼下处境,两仪观会不会再遵守先前定好的斗法规矩都尚未可知,若是当真大举压来,你我又有何办法?”

  傅大年闻言,猛地霍然站起,双目赤红,钢牙紧咬,只觉一股郁愤之气堵在胸口,空有拼死之心却无处着力。

  他自不怕两仪观围攻,甚至不惜血战至死。

  可关键在于,他与陶、严两位师兄,在两仪观眼中早已是绑在一处的整体。

  他若贸然出手,齐云素必不会坐视。

  待到那时……局面只会比现在更加凶险,更加不堪设想……

  陶峰变默然片刻,沉声说道:“倘若真是如此,陶某自当舍弃未来香火请来唐师叔……”

  此言一出,场间突然一寂。

  面对如此关乎道统存续的重大抉择,许榕等外援修士心知此事干系太大,绝非外人可置喙,更不便提出建议。

  最终如何决断,仍需福生师兄弟三人自行定夺。

  陈沐并未参与这场沉重的讨论,静坐一旁,心中却比来时稍稍安定了几分。

  福生观既仍有此等隐秘后手,说明事情远未到山穷水尽、毫无转圜的地步,不尝试一番,又怎能断言全无机会?

  思及此处,他抬眸看向面色沉重的陶峰变,语气沉稳地开口道:“陶观主,无需此刻便行决断,且待明日,观望两仪观动向再做计较。”

  “若天不绝福生,自有转机出现,届时……也无需行此近乎背弃祖师传承的无奈之举了。”

  陶峰变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重重颔首道:“陶某……明白其中利害,陈道友心系我观传承根本,此番心意,陶某在此谢过了。”

  夜幕沉沉,笼罩四野,星子稀疏,残月隐没。

  自始至终未曾出声的严容牧,悄然起身,踱步至法坛边缘。

  他远眺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眸光深邃难测,隐于宽大道袖中的右手,正悄然握着一枚温润玉符,其内灵光流转,随着他的思绪,忽明,忽暗。

  其实,除了应允唐尚远那饮鸩止渴之策,他心中……尚存另一条路。

  “是否……该与师兄言明……”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反复盘旋:

  “算算时日……袁氏兄弟,应当……已至左近了……”

  ……

  数万里之外,一座荒僻孤寂的山峰之巅。

  袁氏兄弟的身影默立风中,面色皆是阴沉如水,久久无言。

  尤其是袁天权,焦躁地在冰冷的山石上来回踱步,夜风撕扯着他的衣袍,口中泄出的,尽是对福生观无能的切齿怨怼。

  陈沐斩杀宋琴之时,他本还忧虑福生观或能借此扳回一城,撑过此劫。

  若真如此,他们兄弟二人一番算计,岂非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岂料,局势崩坏竟如此之速,仅仅因为钟叱焱一战败北,便至少折损了福生观三成声势,如今更已深陷死局,且是看不到半分生机的绝死之局。

  如此明朗的优势之下,两仪观……哪还需他们兄弟画蛇添足?

  “大哥,这下可真的是无望了,两仪观现在如此优势,就算我们二人现身相助,岐州之修也只会认为是我等不请自来……”

  袁天枢默然不语,他也未想到时局一朝崩坏至此,只不过相较于焦躁的袁天权,他心绪尚算沉凝。

  毕竟那斩杀了宋琴的陈沐尚未离去,明日战况如何,还尚未可知。

  然而,袁天权有一句话却切中了要害:仅以眼前局势论,两仪观……确实半分也没有邀请他们出手相助的由头。

  他缓缓抬手,一枚与严容牧手中相似的玉符出现在掌心。

  幽冷的灵光映照着他沉静的双眸,同样陷入了深沉的权衡:

  “若不然……索性再改弦更张,相帮福生观?”

  对他们兄弟而言,什么信义盟约,皆是虚妄。

  唯有审时度势,依定时局风向而变,才是他们能在这凶险道途上走到今日的不二法门……

  ……

  一夜光景,倏忽而过。

  第三日,天光破晓。

  两仪观方向,又遣出一名弟子,飞临福生法坛近前。

  那弟子悬停半空,躬身行礼:

  “陶观主在上,罗观主遣弟子前来相询,福生观……可愿服输?只要陶观主与严、傅两位长老束手就缚,我两仪观必当信守承诺,绝不追究余下诸位同道!”

  傅大年见两仪观到了此时,竟还不忘施展攻心离间之策,心中怒火腾地燃起,忍不住冷哼一声。

  这一哼蕴含真君威压,虽未刻意针对,却也让那传话弟子如遭重锤,身躯剧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险些从半空栽落。

  陶峰变眉头微蹙,沉声道:“师弟,此子不过一传话小辈,无谓为难,徒惹人看轻。”

  他转向那惊魂未定的弟子,声音沉稳且决绝:“回去告诉罗封,仲福祖师所传道统,断无拱手相让之理,要取陶峰变性命容易,只看他……愿付出多少性命来换了。”

  那弟子吃了大亏,哪敢再多言半句?慌忙行了一礼,如蒙大赦般掉头疾飞而回。

  不多时,他便回到两仪东峰,将陶峰变所言一字不差地禀报。

  罗封对此早有预料,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既如此……便休怪我等不讲往日情面了。”

  他转身,朝着高台之上稳坐如山的齐云素恭敬一礼,随即,手臂猛然抬起,向下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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