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伦点燃烟斗,吞吐烟雾的同时,还不忘小声抱怨。“太晚了,假如早来半年,可以前往南意大利和希腊之间的海域,袭扰巴西尔的补给路线。”
忽然,他询问身边的准将哈达瓦,“这仗打完,至少能册封8~10个伯爵,你应该在里面,有想要的封地吗?”
哈达瓦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还没想好,只要靠海就行。”
约伦抓着头发,“尼斯?热那亚?又或者北意大利的东海岸?如果真有想要的封地,你赶紧去找陛下。”
跟随维格将近三十年,约伦熟悉这位封君的想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帝国极有可能专注于内政。接下来的分封堪称最后的盛宴,一旦错过,恐怕这辈子也等不到这种好机会。
七月中旬,维格返回他忠诚的伦底纽姆。船只靠岸后,皇储和内阁照例为他举办一场盛大的凯旋式。
黄金马车在主干道穿行,行驶一段距离后,前方横亘着一片繁忙的工地。几乎阻塞了整条街道。一切路人、车辆仿佛水流遇到礁石,缓慢地绕过它。
维格语气疑惑:“这是?”
首相解释:“您的战绩超越了当世的所有君王,贵族和商人们决定联合出资,建造一座恢宏壮丽的凯旋门纪念这一切,放心,没有消耗府库的一枚便士。”
是吗?
用不着自己花钱,维格的心情很愉快,饶有兴致地打量这片工地,向工程总监索要图纸。
凯旋门被设计成三供式,中间的大型拱门,以及左右两侧的小拱门。高度大约二十米,宽二十五米。
目前,施工队忙于挖掘地基,道路右侧的一片院落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是工匠在雕刻大理石浮雕,后期安放在建筑表面。
工程总监介绍,这座奇观的工期预计两年,征召了不列颠境内最好的工匠,伦底纽姆大学的土木系也参与协助。
维格:“历史记载,罗马皇帝和将军得胜返回,带领俘虏和战利品穿过凯旋门,为什么他们的施工速度这么快?”
工程总监:“呃,罗马石砌凯旋门同样需要漫长的时间施工,将军得胜归来,使用的是临时搭建的木制拱门。我们也准备好了,就在北方不远处。”
观望片刻,维格把图纸还给总监,继续这场盛大且无聊的仪式。
很快,前方出现一座华丽的木制拱门,悬挂象征性的战利品、雕像、以及镀金花环。这并没有引起维格的兴趣,他现在只想返回办公室的躺椅睡觉。
等到皇帝的马车返回皇宫,凯旋式宣告结束。远征军返回东郊营地,由陆军部核算功绩和军饷,然后分批遣散。
“忙碌一年,总算消停了。”
哈弗仑把杂务甩给属下,牵着一匹驮载战利品的黑马进入伦底纽姆的东门。
他是大商人哈利的第四个儿子,家中财力雄厚,宅邸位于地价最昂贵的西区,与皇宫仅仅相隔三条街。
城东,街道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酒气,许多餐厅、剧院和公共浴室用半价招揽得胜归来的士兵,整座城市沉浸在难得的欢快氛围。
越往西,喧闹声逐渐消失,街道偶尔走过成队的警探和宪兵。某个十字路口,哈弗仑被两个黑衣宪兵拦住,他没有动怒,顺从地掏出怀中证件,告知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确认这名骑兵上校的身份属实,宪兵恭敬行礼,“阁下,醉酒闹事的士兵太多,弟兄们只是例行检查。”
“我明白,”哈弗仑收好证件,牵着黑马继续走动,之后又遇见两次检查。
十多分钟过去,哈弗仑站在自家宅邸的大门前,花卉的芬芳从高墙后方飘来,让他的心情瞬间平静。
下一刻,门房热情地迎接小少爷,哈弗仑把缰绳递给对方,径直走进庭院。
不列颠高档宅邸的风格模仿自罗马,庭院中央是一个镶嵌着彩色马赛克的大理石喷泉,泉水淙淙,声音清脆悦耳。周边回廊的廊柱攀爬着青翠藤蔓,花圃种植大片的鸢尾花,薰衣草,以及从东方引进的大马士革玫瑰。
“好鲜艳的花朵,估计价格不便宜。”哈弗仑小声嘀咕,这时,哈利一路小跑过来,绕着幼子转了一圈。
“没有受伤,看来我往神庙捐赠的钱财起作用了。进屋,我有话和你说。”
返回二楼书房,哈利取出一瓶珍藏的葡萄酒,父子二人各倒了一杯。落座之后,哈利迫不及待地打探消息。
“你上次来信,声称在决战立下大功,具体是什么情况?”
哈弗仑喝干酒液,觉得不够爽利,起身从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咬掉软木瓶塞,简略回忆一遍事情经过。
当时,许多骑兵被那面代表东罗马皇帝的拉布兰旗吸引,哈弗仑却感觉到不对劲。
他放过这个显眼的目标,召集第四游骑兵营的部分成员向南追赶,一直追到当天下午,堵住了两千多个希腊残兵。
哈弗仑让属下召集附近的零散友军,顺利逼降这群敌人,俘虏两个东罗马军区将军,以及二百多个高价值目标(贵族、文官、高阶教士和宫廷太监),还捡到一大堆皇室仪仗用品。
傍晚,他安排属下把俘虏送回大营,然后继续追击,稍不留神在某个路边草丛抓到那不勒斯公爵.
“行动持续到第二天,按照俘虏的价值计算,第四游骑兵营超过所有的步兵团、山地步兵营和游骑兵营。陛下当面夸了我几句,临时晋升我为骑兵上校。”
哈利满脸期待地追问:“所以,你这次有希望获得更高的爵位?”
出征前,哈弗仑的爵位是男爵,封地位于佛兰德斯的偏远地区。当地提供的年收益微乎其微,抵不上他们家一天的开销,关键在于名分,证明哈利的家庭属于贵族阶层。
“按照陛下的态度,我猜,也许能够晋升成伯爵。”
哈利被幼子的态度激怒了,他用力拍打桌面。“这种大事,怎么能说‘也许’?男爵、伯爵,两者之间天差地别。近些年,被剥夺的男爵、骑士超过二十个,都是因为各种破事。
实际上,大贵族们也有这方面的问题,皇帝却没有过多追究。大贵族享有的特权远远超过小贵族,只要不牵扯到叛乱,其余的罪责都算不上问题。”
哈利在羊毛商会占据三成股权,另外还有各地的零碎产业,为了这次,他宁愿抛掉部分股权,换取资金打点门路。
哈弗仑大惊,“不至于吧?”
哈利语气坚定,“能够挤进大贵族的行列,一切都值得。这些天你也别闲着,找同僚或者以前的同学们聚会,别偷懒,我们家未来数百年的富贵就在这上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哈弗仑疲惫地走出房门,外面是三位兄长,以及他们的妻妾子女,气氛略显尴尬。
一直以来,哈利秉承着分散投资的理念,四个儿子各有去处,长子在伦底纽姆的商会总部任职、次子在波罗的海做生意、老三担任文官、老四从军。
没想到混得最好的竟然是老四,作为战场上最危险的游骑兵,经历两场大战还活蹦乱跳,如今有希望晋升成大贵族,估计绝大部分家产都归他了。
第400章 领地规划
皇宫。
维格把年仅十二岁的葛瑞克叫到办公室,“你成年后,希望在哪里生活?”
“啥?”葛瑞克刚从球场返回,仿佛一头脏兮兮的泥猴子,他两眼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这时,赫丽吉芙不请自来,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担心他胡乱选择,没有一个好的归宿。
三人面面相觑,维格疲惫地扶着额头,“北意大利情况复杂,治理难度太高,这个选项排除。剩下的只有南特公爵领,或者摩拉维亚东部,你赶紧选,再过几天是册封仪式,那群贵族已经等不及了。”
葛瑞克试探性看向父母,瞬间脱口而出,“摩拉维亚东部。”
维格:“为什么?”
“因为它的东方有许多空白地块,未来适合扩张。”
维格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这地方确实不错,不论是北方的布尔诺,还是南方的文多波纳(维也纳),足以发展成一个王国的都城。缺陷在于,这里容易受到游牧民族的侵扰。
多年以前,喀尔巴阡盆地活跃着阿瓦尔汗国,直到他们被查理曼和保加利亚联手击败。未来的某个时间,也许还会有新的部落入侵此地。”
维格指向墙壁的地图,假如幼子在中欧安家,东南侧就是平坦开阔的喀尔巴阡盆地,防守压力很大。
等他啰嗦了十多分钟,葛瑞克满不在乎,“我才不怕他们,来多少杀多少。远距离用炮轰,中距离用弓弩,近距离用空心方阵,一群缺乏铁器的蛮子,难道还能翻了天?”
维格被这家伙逗笑了,“你年纪还小,我把南特公爵领和布尔诺——文多波纳都留着,再过几年,你从陆军学校毕业,到时再选一次。”
晚餐时,弗雷听说老三的待遇,发现这块领地远好于利沃尼亚,于是请求维格增加拨款,不然自己太亏了。
吵了一阵,弗雷如愿把每年的拨款从三千镑上调至五千镑,还索要五千战俘,让这些人在王国边境开拓,和当地土著相互折腾。
时间流逝,伦底纽姆的氛围愈发躁动,维格和内阁迅速拟定一份名单。七月二十日上午,他在中心广场举行册封仪式。
这场战争只持续一年,但是烈度丝毫不逊色之前的第三次维京——法兰克战争。两个帝国在北意大利殊死搏杀,涌现出大量的立功人员。
首先是摩拉维亚的贵族科采尔,维格兑现战前的承诺,册封他为波西米亚公爵(摩拉维亚西部),条件是皇室享有境内的银矿开采权,公爵可以获得三成收益。
作为土生土长的摩拉维亚人,科采尔从不知道摩拉维亚西部有银矿,很爽快的答应了。
之后,维格把众多领地分封给其余功臣,总计封了十二位伯爵,一百三十户男爵,上千名骑士。
他们的封地位于北意大利,斯拉沃尼亚,以及蒂罗尔、克恩滕、施泰尔马克(这三个地块位于奥地利南部)。
骑兵上校哈弗仑如愿晋升为伯爵,获得尼斯。
这块领地位于西法兰克和北意大利的交界,绝大部分区域是阿尔卑斯山脉,只有零星的山间谷地适合开发。
而且,尼斯镇的西侧还被挖出一块,作为新设立的戛纳自由城邦,平白少了一块适合开发的沿海平地。从农业价值判断,尼斯是最差的一块伯爵领。
神庙台阶下方的人群中,哈利听到这个消息,露出得偿所愿的微笑,他伸手攀住长子的肩膀,虚弱地喘着气。
这些天,哈利几乎没回过家,流连于城内的歌剧院、高档餐馆、公共浴室、竞技场,以及其他娱乐场所,各项费用总计五千镑。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幼子成为伯爵,家族从此跻身大贵族行列,进入帝国的核心层,尽管伯爵领的自然条件差了一些,仍然有机会弥补。
戛纳被规划为地中海西岸的贸易节点,这其实是一件好事,等到城市逐渐繁荣,对于农产品和日用品的需求会越来越旺盛。
哈利打算投资橄榄种植园,生产橄榄油肥皂或者药膏,还打算种植葡萄、无花果、柑橘、花卉等经济作物,销售给财力宽裕的市民群体。
“看来,陛下还是照顾我的。”
广场边缘,二百多个意大利商人旁观这场仪式,他们来自北意大利各地,在伦底纽姆待了一段时间,逐渐意识到这个新兴帝国的商业潜力。
册封仪式结束,内阁有多余的精力招待这群他们,详细介绍自由城邦的运转状况,然后登记各人的投资意向。
九月,商人们返回意大利,开始四处搭建分销网络,有些人担任纺织品经销商,还有些人选择毛皮或者酒水。
此刻,威尼斯已经收到消息,少数商人进驻拉文纳,绝大多数商人在忙于运输法兰克移民,暂时无暇他顾。
战争结束后,东罗马接管了科西嘉岛、撒丁岛和意大利中南部。按照双方的和平协议,巴西尔必须把法兰克残部转移至远离边境的其它地区。
出于战略方面的考量,巴西尔把多瑙河下游北岸的土地分封给秃头查理,赐予他一个“瓦拉几亚国王”的头衔。
公元二世纪,图拉真皇帝连续发动两次战争,最终征服多瑙河北岸,把这片地区划为行省。
公元271年,其他边境压力增大,奥勒良皇帝迫于无奈,下令将军队和行政机构撤至多瑙河南岸。
再往后,持续几个世纪的蛮族入侵,导致东罗马在巴尔干的边境线一再后退,就连色雷斯平原也遭到外敌侵扰。
巴西尔吸取这一教训,他决定把法兰克残部扔到多瑙河北岸,作为帝国边境的屏障,抵御来自东欧的蛮族部落。
因此,他很大方地承担运输开支,雇佣威尼斯船队输送移民,还许诺一笔为期十年的经济援助,每年六千镑白银,帮助法兰克人度过前期的困难时光。
“起锚,升帆!”
随着海鸥的鸣叫声,“黑背海豚号“收起浸透海水的锚链,橡木船身随着波浪轻轻起伏,开启前往东方的漫长航行。
这次的移民船队装载三千人,八十艘大中型船只,沿着熟悉的海岸线向南航行。
米海尔三世统治后期,东罗马的海军逐渐恢复。巴西尔登基后,海军实力进一步提升,驱逐了亚得里亚海的萨拉森海盗,移民船队的航行很顺利。
船队沿着伊庇鲁斯海岸向南,绕过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岬角,开始向北穿越爱琴海。每当夜幕降临,船长指导水手们如何靠星象辨位。月圆之夜,他们甚至能看到海豚在银光粼粼的海面上追逐船影。
二十天后,他们到达君士坦丁堡。
晨雾中,一座座塔楼和穹顶逐渐显现,狄奥多西城墙沿着海岸线延伸,码头区域桅杆如林。法兰克移民尽皆走上甲板,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巨大穹顶在阳光下闪耀,仿佛镀了一层黄金。
船队在君士坦丁堡停泊五天,领取皇帝赏赐的盔甲、工具、过冬服装和粮食。
九月末,移民船队驶出君士坦丁堡的港口,进入黑海——希腊人称为“好客之海“的广阔水域。
与爱琴海相比,这里的海水更深暗,风浪更汹涌,海岸线也更荒凉。
一个多星期过去,海水逐渐变得昏黄,他们航行至多瑙河的出海口,河流南岸的堡垒飘扬着东罗马的红色旗帜。
经过驻军的检查,船队驶进多瑙河,沿着河道逆流航行三天,在北岸的一处简易码头停泊。
眼前是一片广袤开阔的平原,野草枯黄,在风中起伏如浪。岸边,阿尔弗雷德带领二百辆马车前来接应。
在军官的吆喝下,移民把物资搬上马车,朝着北方缓慢行走,前方的道路被车辙压出深深的沟痕,路边散落着被遗弃的陶器碎片。
次日下午,漫长旅途结束,他们来到瓦拉几亚的国都——查理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