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的路程相对轻松，法军沿着道路向南走了三天，彻底走出阿尔卑斯山脉，进入威尼托平原。
一路走来，法军丢失全部的马匹，以及大量的盔甲、兵器，只剩六千多个身虚体弱的残兵。
聆听各部报告的数字，秃头查理神情恍惚，怀疑这趟旅程的必要性。
但不论如何，法军总算摆脱了维京骑兵的追击，他们前往东南方向的帕多瓦休整。
进城后的夜晚，秃头查理派出新一轮信使，请求巴西尔尽快增援，求援对象甚至包括了巴尔干地区的众多国家。
八月二日，波河平原西侧的都灵。
攻陷米兰之后，维格沿着波河逆流而上，进攻这座储存大量物资的城市。为了完整地接收这笔物资，他许诺册封守将为伯爵。
然而对方不满足于这个条件，反而要求成为都灵公爵，统辖波河平原的西半部分，囊括米兰、帕维亚等城镇。
断断续续谈了五天，维格失去耐心，怀疑这人是在故意拖时间。
下午，二十门青铜炮进行三轮齐射，轰塌城市东北角的塔楼。待到烟尘散去，在守军惊骇的眼神中，数百个被俘的民兵集体喊话：
投降时间截止至明天清晨，除了守将和他的家族，皇帝承诺其余所有居民的安全。不论任何人，都可以用守将的人头换取伯爵爵位
下午四点，城内发生小规模骚动，大约过了半小时，城墙上推出数十具尸体，为首一人正是那个贪得无厌的守将。
这场阴谋的策划者是守将的侄子，维格接受这人的效忠，承诺战后册封他为伯爵。
傍晚，维京大军接管了这座城市，经过一整夜的清点，缴获的谷物足够让他们支撑八个月。
另外，城东码头还停泊着上百艘内河桨帆船。后续的军事行动中，维京大军可以利用这支船队沿着波河输送补给，后勤压力大幅降低。
攻占都灵，意味着波河平原西部的最后一座城镇被己方占领，维格没有浪费时间，率领主力顺流而下。
八月五日，秃头查理收到消息，维京大军忽略了中下游的城镇，正在快速前往波河下游。
“不好，维格的目标仍然是我！”
秃头查理焦急地看向地图，自己的六千残兵缺乏战斗力，唯一的办法是联系威尼斯，请求总督允许法军上岛避难，然后用船队把法军输送至意大利中部。
阿尔弗雷德被任命为使者，他携带国王的亲笔信，连夜骑马抵达东海岸。
东方是一片广阔的潟湖，东北侧由一些断断续续的狭长沙坝与亚得里亚海隔开，仅通过数条水道与外海连通。
潟湖内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最大的几座岛屿拥有密集的建筑群，粗略看去，它们仿佛不是建在土地上，而是直接从海水中生长出来。
阿尔弗雷德走上栈桥，花钱雇了一艘长条形窄船。没过多久，小船靠近里亚尔托群岛，驶入一条宽阔的主要水道。
两岸是密集的房屋，一、二层是结实的石料，三层以上是木制阁楼。许多房屋的门阶直接没入水中，系船的石桩就立在门口。富裕人家的宅邸有着拱形窗户和彩色玻璃，而普通民房则显得简朴拥挤。
水道充斥着往来的小船，船夫们互相吆喝着，提醒避让。阿尔弗雷德仔细观察，发觉这里有许多玻璃工坊，造船业和盐业也很发达。
“老爷，我们到了。”
小船在一个繁忙的石阶码头靠岸，阿尔弗雷德在狭窄的街巷穿行，两侧是高耸的木石结构房屋，为了争夺空间，楼层的窗户几乎要碰到对面的人家。晾衣绳横跨小巷，挂满了晾晒的衣物和床单。
由于潮汐的影响，河水时常漫过较低的台阶，街道略显潮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腐气。许久，他穿过迷宫般的街巷，一片宽阔的广场展现在眼前，这里正在建设一座占地面积庞大的教堂，脚手架依附在部分外墙上，工人们正在忙于装饰教堂的外表面。
广场的另一侧是总督府，高耸的塔楼俯瞰着全城和潟湖，窗户是狭长的拱窗，带有明显的拜占庭风格。
府邸入口有士兵把守，阿尔弗雷德表明身份，递上秃头查理的亲笔信，等待片刻，他跟随一个事务官走进内部。
截止目前，威尼斯名义上仍然臣服于东罗马，总督在开战之初就收到君士坦丁堡的命令，要求他尽力协助法兰克人的行动。
没有过多犹豫，总督允许法军残部上岛避难，前提是交出武器和盔甲，防止这些人劫掠城市，重复去年劫掠科西嘉岛和撒丁岛的操作。
第389章 战事焦灼
五天后，维京大军离开波河，一路向北来到威尼托平原，他们轻易占领了海岸码头，却没有缴获任何一艘船只。
“这下难办了。”
维格骑着灰风三世，注视着这片阔约四公里的水面，以及难以计数的各类船只，顿时熄了攻城的想法。
在他的记忆中，威尼斯共和国一直坚持到十八世纪末期，期间遭受过多次围攻，但威尼斯的主岛始终没有沦陷。直到1797年，拿破仑击败第一次反法同盟，威尼斯主动投降，之后沦为奥地利的领地。
就目前来看，威尼斯和东罗马的关系融洽，通过转口贸易从东地中海攫取庞大的财富，整座城市处于上升期，没理由主动向一个异文化、异宗教的统治者臣服。
某种意义上，威尼斯在东地中海的处境，类似于不列颠在西欧的处境：
即使陆军遭遇惨败，却依靠海军拖延时间，最终利用庞大的财富，直到把对手活活熬死。
相比之下，尼德兰（荷兰）、热那亚等商业共和国由于身处大陆，很容易被陆地霸权占领，终究难以长久。
在东海岸滞留一日，维格对于潟湖之中的威尼斯无计可施，他召集各部指挥官，再次把军队分成三部，进攻帕多瓦、费拉拉等城镇，试图占领整个波河平原。
意大利地区战况激烈，北方战场反而异常平静。
维京阵营的军队共计一万六千人，只有第四师具备野战能力，巴伐利亚和波西米亚的民兵士气低落，唯一的优点是全员披甲，能够多坚持一段时间。
敌人的数量更多，巴尔干诸国派来一万三千士兵，再加上摩尔维亚国王的一万两千民兵，总计两万五千。
五月下旬，摩尔维亚国王尝试过一次进攻，结果被兵力劣势的道格拉斯击败。
在此之后，道格拉斯占据摩拉维亚西部（波西米亚），巴尔干联军占据东部，双方都奈何不了彼此。
从夏季开始，道格拉斯多次向本土写信，请求拨给自己一支炮兵部队，均遭到拒绝。按照内阁的回复，战争的关键在于意大利，道格拉斯的任务是缠住敌人，不需要主动进攻。
“唉，在波西米亚待了半年时间，难道还要一直熬下去？”
闲来无事，道格拉斯开始组织军中的足球赛，转移士兵们的注意力，防止他们鼓噪闹事。
很快，这项运动吸引了当地民兵的兴趣，他们模仿维京人的规则，在草地上狂热地追逐一个皮质球体。得益于这种激烈的身体对抗，民兵的体能也在潜移默化地提升。
科采尔询问道格拉斯，“大人，难道一直这样养着他们？”
“对，反正我们不缺粮食。”
同样，东部联军有巴西尔的财政支持，也不缺粮食。贵族们闲得无聊，模仿法兰克人的习俗，利用骑士比武大会消磨时间。
八月十一日，联军收到巴西尔的信件，内容有以下两点：
一，价值五万磅白银的物资到达里耶卡，正在卸货。
二，要求巴尔干诸国再招募两万军队，增援意大利战场，帮助法兰克人拖延时间。一旦东罗马的军队集结完毕，巴西尔承诺亲自率军渡海，击败这群邪恶野蛮的维京人。
八月下旬，波河平原南部，帕尔马。
维格站在城外丘陵，面无表情注视这场攻城战。
炮兵团熟练地布设炮兵阵地，瞄准、点火、清理炮膛、装填、再次点火.
重复多次，帕尔马的城墙垮塌，两个守备团兴奋地涌入城内。剩余部队陆续跟进，清理城墙上的敌人，然后让威尔士长弓手占据城墙，居高临下射击城内的残敌。
这是维京人攻城的标准步骤，从上到下都熟悉了这套操作，无论尼斯、热那亚还是米兰，纷纷被这种标准化的战术攻克。
然而，这次的守军似乎整出了新花样。
从维格的视角看去，城内的喊杀声丝毫没有减弱，激战大半个小时，越来越多的担架抬着伤员从城墙缺口撤至城外空地。
莱夫和一众参谋找到那些伤员，综合各人的描述，城内至少有三千士兵。
守军的防御重点并不在城墙，而是在城内的各处防御设施，例如街垒、拥有石砌围墙的高档宅邸。
面对大队的维京士兵，守城方选择用暗箭袭扰，同时还派出部队，用三倍兵力围攻那些维京小队，逐渐扳回局面。
听完参谋们的汇报，维格反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这时，二王子抢先回复：“把火炮推入城内，用实心弹轰开街垒，然后用霰弹轰击敌人。”
维格轻轻点头，把前线指挥权交给次子，让他在黄昏之前拿下城市。
弗雷的战术很简单，他选择战术更加灵活的山地步兵，从四个城门进入帕尔马，沿着主干道推进。每支分队都有青铜炮，一旦遇上守军的街垒或土墙，先用火炮轰击，再让步兵冲锋。
攻破街垒之后，他严禁山地步兵追入巷道，而是沿着主干道继续推进。
下午三点，四支分队陆续抵达中心广场，弗雷没有任何劝降的念头，让火炮轰击领主府邸等石砌建筑，然后逐层清剿。
“就该这么干，我在利沃尼亚森林打了半年仗，还不如这半天时间过瘾！”
注视着逐渐垮塌的领主府邸，弗雷放声大笑，侍卫们举着盾牌围在他身边，唯恐这个莽撞的王子被冷箭命中。
“怕什么，你以为这身盔甲是纸糊的？”弗雷的视线被阻挡，心情略显烦躁。
过了十多分钟，维京士兵夺取中心广场，同时沿着主干道把城市切成了四部分。
事情到了这一步，弗雷反而耐着性子，集中优势兵力清理一个区域，让士兵推着火炮缓慢前进，轰击前方的任何障碍。唯一不爽的是，青铜炮过于笨重，路上耽搁不少时间。
下午六点，天色渐暗，弗雷攻陷四分之三的城区，绝望的守将点燃所处的库房，大火蔓延开来，导致维京人并没有收获多少物资。
第390章 罗马帝国的法理
战斗结束，弗雷返回城外复命，维格很满意，但拒绝了次子指挥后续攻城战的要求。
这时，炮兵上校前来禀报，声称又有十门青铜炮报废，算上这些，已经损失了七成火炮。
维格大惊失色，“这么快？”
意大利地区遍布堡垒，而且当地人抵抗意志强烈，坚决不愿向这个异文化、异宗教的统治者臣服，没有火炮，恐怕一个月也拿不下帕尔马这种规格的城市。
炮兵上校：“每门青铜炮的身管寿命是三百发，战况焦灼，弟兄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维格接过一本书册，上面详细登记每门火炮在历次战斗的使用次数，除了报废的火炮，剩余二十四门炮的身管寿命普遍还有一百多发。
不到片刻，维格做出抉择，“传令土伦，让他们把海军舰炮运过来，既然海军抢不到制海权，留着这些火炮也是浪费。”
说完，维格的视线略过残破不堪的帕尔马，远远望着帕尔马南方的亚平宁山脉。
“难道是我低估了进攻意大利的难度？”
他的思绪纷飞，从红胡子腓特烈联想到路易十二，再到后来的佛朗索瓦一世.
原时间线的公元十二世纪，腓特烈一世（绰号红胡子、巴巴罗萨）在位期间，神圣罗马帝国的国势达到顶峰。
腓特烈觊觎意大利地区的财富，从公元1154~1183年，他发起过六次针对意大利地区的战争，有胜有败。
最耻辱的一次，腓特烈的皇后贝亚特丽斯被米兰俘虏，当地人迫使她骑着毛驴，在城内游街示众。后来，腓特烈还和教会闹翻，被教廷宣布开除教籍。
总体来看，中世纪的意大利局势混乱，存在众多城邦，看上去实力微弱，以至于吸引法兰西、神圣罗马帝国的强权君主多次入侵。
但是，意大利半岛有阿尔卑斯山脉作为屏障，极大提高了进攻者的后勤补给难度。而且半岛遗留着大量的石砌防御工事，民众不服约束，导致占领难度极高，成为一片进攻者难以脱身的泥潭。
“不出意外，巴西尔有很大概率亲自参战，巴尔干地区的小国也可能加入意大利战场，也许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
思考近半个小时，维格给本土写信，让他们发行第二轮战争债券，往前线输送更多的物资和雇佣兵。
攻占帕尔马之后，维格把剩余的青铜炮拨给伯劳鸟、乌特加德，让他们继续清扫波河平原的城镇。
休整两天，维格率领三万人沿着山路前往意大利西海岸，接收皇家海军的舰炮。
在两个月前的尼斯海战，皇家海军损失两艘炮舰，不久前获得一艘新入列的炮舰，目前总计三艘炮舰，六十门青铜炮。
情况紧急，维格征用了四十二门状况较好的舰炮，以及配套的炮组成员，沿着海岸进攻托斯卡纳地区。
一千年前，汉尼拔进攻托斯卡纳，这里充斥着大片沼泽，卫生环境恶劣，导致他瞎了一只眼睛。
由于长时间的开发，这里的沼泽面积大幅缩减，成为重要的农业产地，盛产葡萄酒、橄榄油、大理石。
八月末，维京大军攻破比萨，紧接着是卢卡、里窝那，然后沿着阿诺河逆流而上。
作为托斯卡纳地区的命脉，阿诺河的两岸分布着农田和果园，初秋的葡萄园正值收获前夕，少量农民不愿抛弃庄稼，仍在田间和葡萄园忙碌。
维京大军到达佛罗伦萨西郊，维格照例让俘虏进城劝降，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