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河东尤其是太原,早就该和汴梁一个档次才对。
甚至有人已经觉得太原的地位,已经超过汴梁了。
这次来的将士,看上去和定难军不太一样,首先就是盔甲军袍并不一样。
而且战马极少...
人们指指点点,都在猜测这是哪一路人马。
有人一眼就瞧出来,说定然是西军,只有西军才会这般。
然后有些消息灵通,有点人脉的,此时就抖了起来,一本正经地给大家讲,这是西军中的种家军。
他们要东进参战了...
种家军的战斗力,任谁也不敢说差。
但是在历史上,他们面对金国时候,战绩确实很难看。
其实那也要放在当时背景下去看,彼时的大宋,已经烂到了根子里。
为将者作战时候,手下兵马已经全都不想打了。
......
这一回,局势又不一样。
跟着代王打仗,首先不用担心的就是辎重问题,在场的都是打老了仗的,看见官道上那一趟趟,一车车的粮食,心中就安定许多。
而且这定难军也太富了,驮马比重竟然如此之高。
马力运送,可比民夫肩抗车推来的要快。
定难军拿的饷项赏赐,已经够让这些西军眼红的了,要是这一战之后,能融入到定难军当中,这上头好处就多出一大块。
且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大宋已经面临天翻地覆的变化,代王坐拥强军,要是能彻底击败女真,则大宋天下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大家多少也有数。
但为武臣,追随代王,岂不是最好的一条道路?
虽然这条路前路莫测,且有极大风险。一旦临阵,生死不知,但是人是不是选择冒险,就是看冒险成功回报是不是足够的大。
若是大家命大,能在这天倾之危中幸存下来,不折不扣也算是代王心腹了。
将来回报,可想而知!
要是能有了从龙之功,这些西北苦哈哈的军汉,顿时就有了十倍的忠诚勤奋勇猛。
而且他们对陈绍,其实是有一些感激之心的,正是陈绍灭掉了他们的夙敌,让西北归于平静安宁。
大家的亲眷都过上了安稳日子,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烟尘中果然有一大队军马滚滚而至,这时候城中出来一队人马,到军中问将。
然后就有人,引着他们来到一处营寨。
陈绍带着河东官员,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因为这都是实在亲戚,陈绍也就没摆谱,亲自到门口迎接了一番。
此举无疑又为他博得了种家军武官们的好感。
种师道看了一眼陈绍,果然又英武了许多,气度也愈发地沉稳起来。
众人寒暄一顿,来到寨内,陈绍笑道:“此处原是你们的老熟人环庆军王禀所建,要在这里训练河东新军,因为朝廷调令,此时却去了两淮。”
种师道点头道:“看这安营的风格,便知道是王正臣的手笔。”
他还真不是信口开河,西军上下,哪个将领不是在老种身边成长起来的。
想起环庆军,种师道有些庆幸,道:“多亏了你啊,不然环庆军,多半要全部折在太原。”
当初完颜宗翰要是顺利南下,环庆军确实会死守太原而灭...
如今不要说鞑子是不是还能威胁太原了,看这架势,代王就要群集精锐,再招西军,两面夹击,与宗翰、宗望会战河北。
这已经是国战规模了。
众人落座之后,种家军将士这才发现,此处已经备下了酒菜。
“军中一切从简,改日得胜归来再于太原城中,宴请诸位。”
“代王太客气了。”
陈绍这时候,才打量起身边的种师道来,确实是比以前气色还要好一些。
看来人真是受心情影响。
“这次会战,前线可谓是名将云集,反倒是我身边,缺少一些老成之将,帮我将各地的零星军情,料理整当;让我有个节略,也好布置各项事宜。”
“前线将领易求,这个位置却苦于无人,老兄长若是不弃,可愿留在太原助我一臂之力。”
种家军将领一听,都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替老种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咱们种家军在太原,在代王身边,也有自己的人了。
老种太尉,也能更好的遮护大家,不至于立了功劳被忽视过去。
种师道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明远以为我这把老骨头,上不了前线了?”
“实不相瞒,也有为老哥哥你身子骨担心的想法,但是前面所说,并非虚言。老哥哥也是统兵几十年的宿将,当知我所言不虚,这等战事,千头万绪,没个百战老将坐镇中枢,如何能行。”
陈绍这个人,总能给人一种他很诚恳的感觉,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这番话说出来,大家全都听得舒心,哪怕是一直冷着脸的小种,面色也放缓和了一些。
老种没有犹豫太久,就点了点头。
“端孺,你率兵去河北。”
种师中点了点头,此战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老种没有瞧出端倪来,见他如此配合,不禁点了点头。
若是小种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那么种家,就有了光明的前途。
因为自己再能撑,应该也没有多少年寿元了,到时候陈绍真成了事,种家还有小种这个能撑起家族的人在。
大军还在前行,他们也不可能就在这里大吃二喝,简单吃完之后,种师中就带着人出发了。
临行前在马背上,他对着老种拱了拱手,眼神有些涣散,便告辞离去。
漫天的烟尘里,看着小种的背影慢慢消失不见,种师道才转身。
他发现陈绍依然在等他。
两人一起进到城中,陈绍笑道:“我早就给老哥哥备好了宅子,离我住处不远,彼此也好走动。”
“靠近太原宣抚衙署最好。”
“哈哈哈,实不相瞒,那衙署就是我的住处。”
种师道闻言笑了笑,吩咐亲兵跟随陈绍的人,前去收拾住处。
“本来环环说是要来见你的,但是她眼看就要分娩,行走不便,我就叫她不要来了。”
“这事你做的十分妥当。”种师道说道:“一定要让她安心养胎。”
他想起自己的小婶娘,身子就一直不好,否则也不会早早离去。
以至于叔父从折家娶了个续弦,才引出后来的丑事。
此时种师道对陈绍,一直还有些怨言,但是并不恨。
因为不值当的...
厮杀一生,岂会连这点事都容不下。
回到自己住处,种师道活动了一下筋骨,这一路远行,确实让他有些疲惫。
不服老不行啊!
想当年,打起仗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
陈绍给他安排的这个住处,十分清幽,外面街道上很安静。
一看就知道,这附近应该是不让百姓进来的,周围应该有护卫。
这倒也正常,听说他们和女真鞑子,还进行过一次刺杀比赛...
太原如今的知府李唐臣,就被人割了一刀。
确实如他所料,附近住的,全都是些重要人物。
这次鞑子南下,有很多的中原士人,逃到了太原避难。
他们来的时候,只是为了保命,但是想要回去,就有些拔不动腿了。
局势日渐明朗,住的近一点,说不定就能混上从龙之功了。
这功劳谁不眼馋?
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种师道又回想起这一路的见闻,对陈绍愈发的佩服。
真让他吃惊的,不是定难军的战绩,因为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河东府的农事,竟然做的如此之好!
到处都是新修的水利,水渠、蓄水库、耕具...
听说助农的官员,基本都住在乡间,而且功劳都会得到记录。
这一路行来,那些田地内,几乎没有一处荒废的。
要知道,这可是河东府,今年不知道征发了多少次民夫!
他们修建了如此多的道路、水利,竟然没有耽误农事。
一个会打仗的军头,并不可怕,有时候只要一场失败就会将他打倒。
但是这个人治理内政,若是也能如此厉害,就大不一样了。
他有失败的本钱。
如今这个世道,‘农事’依旧是最重要的内政...
这个秋天,河东会大收!
----
回府之后,陈绍心情不错。
老种主动做出如此举动,比自己胁迫之下,他无奈从之,更让陈绍安心。
其实陈绍真不缺你那些人马,但是毕竟是在自己后方,算是个隐患。
其实严格来说,都不算是在后方...
自从那年双方合作打银州,小种重修永乐城之后,银州和永乐城就连成了一线。
双方关系十分紧密,布防也就相当稀松,大军从银州杀入永乐城,比种家军来打自己要快。
整个陕西五路,都不是在自己后方,而是被自己的地盘给环抱了起来。
环环的小腹已经隆起,百无聊赖的在檐下避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