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高高举起右手,五指张开,毫不迟疑,猛地向下一挥手!
杜充不管是威胁还是利诱,他的那些手下不敢动弹。
但是曲端不一样,他一声令下,身边那些骑士,默然挺刀,向前而去。
在大名府军马中,如入无人之境,所有人都开始躲避。
杜充眼看事不可为,惊慌而逃,但是一支冷箭嗖的一声,杜充的身子猛地飞出去几步,然后趴在地上。
有骑士上前下马,手起刀落,砍下首级。
周围鸦雀无声。
这么大的杜长官...
就这么死了?
第236章 聚兵
赵桓拿着一封奏章,一次次击打着左手心,如此反复击打了数次。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邵成章见他迟迟不动,问道:“官家,要请吕尚书进来么?”
赵桓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算了吧...”
即使是赵桓,也瞧出了不对劲,曲端竟然杀了杜充,占据了大名府。
大名府不是别处,是大宋的北京,是半壁江山的交通要枢。
女真鞑子退去带来的欣喜和放松,全被这个奏章给搞没了。
鞑子打不下汴梁,就必须撤走,但是定难军一旦在大名府站稳了脚跟,他们可不会走了。
想到这里,赵桓心中惊惧交加,生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五代时候那些君主一样,被人削了脑袋。
定难军...
越来越像那些军头强人了。
他能有这些转变,其实也并非没有原由,近日吴敏就经常来跟他讲一些事。
大多都是定难军的所作所为,并很耐心地一一剖析。
李纲、宇文虚中,很早之前,也跟赵桓讲过定难军的厉害。
但是这种人,他们的目的,都是让赵桓提高警惕。
吴敏这个坏种,就是奔着吓唬他来的,所以格外耐心,格外的卖力。
被他孜孜不倦地这么一搞,本来就胆小的赵桓,更是吓得连续几天睡不好觉了。
其实说起来,吴敏算是成功了,他成功引起了赵桓的恐惧。
但是机关算尽,他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赵桓的怂...
意识到定难军已经如此可怕,赵桓竟然觉得,大宋肯定是没希望了。
所以他想的不是如何削弱定难军,如何使绊子,而是想着如何讨好陈绍。
将来真的造反了,他或许会念着这一点,对自己好一些。
哪怕是跟前朝的柴氏一样,做个富家翁呢。
吕颐浩今日上书,说曲端杀了杜充,是为了谋夺大名府。
赵桓思虑再三,最终站起身来,批复起来。
他只说杜充畏敌不战,又坐视杨可世叛逃,罪责本就该死。
想来说他想叛逃,大抵是没错的,而且还有大名府的武官们集体上书,陈述杜充的罪责。
所以曲端非但没罪,赵桓还趁势任命他为大名尹、大名府总管,总揽军政。
写完之后,赵桓又手书一封,给太原陈绍。
信里再三表示,他是相信陈绍的,并且按住陈绍一顿猛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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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
陈绍整日里亲自坐镇安抚使衙署,向四方派出传骑。
北则催促韩李两部在稳住战线的同时,尽速将主力转用到河北方向。
此时还不是攻略幽燕的时机,最好是能把女真主力,拦在河北决战。
这样他们的补给会更加困难。
若是一味在幽燕攻城略地,就怕女真大军趁机逃了。
让他们回到了金国,再打就难了,尤其是燕京城和古北口还在女真鞑子手里。
东则遣出传骑,催促大宋集中兵力,做出与女真军决战之态势!
这一仗他们也要参与,不该因为追击时候屡遭败绩,就不敢向前了。
定难军和女真鞑子一样,都是百战精锐,整个战场的军情传递体系和指挥体系,不是大宋能比的。
女真人是在灭辽的十几年间,慢慢养出的体系。
而定难军,则是在灭夏过程中,形成的。
若是论打仗的时间,其实定难军还要更长一些,因为在西北宋夏之战,百十年从未停过。
陈绍手下的定难军将士,大部分都是宋夏之战的参与者。
这军情传递体系和指挥体系,要涵盖幽燕、河北两个战场。
河北局面就近,还多少有些把握。而燕地方向,是否建立了防线,是否能保障后勤通畅,各路人马深入到了幽燕哪里?
本来这些军情,都是直接送到陈绍的桌案前,作为每日的军报奏文来处理的。
但是局势到了这个地步,显然情报系统已经跟不上了,需要传递搜集的情报太多了,越远的地方就越是如此。
为此陈绍不惜再次派遣了广源堂的一大批探子,前去河北、幽燕,这些都是他极其珍视的情报特务,这时候却不值钱一般,一股脑地抛洒出去。
至于生死安危,就各安天命了,爱兵如子,用兵如泥,才是合格的统帅。
陈绍坐在巨大的桌案前,上面摆满了各种文书。
朱令三姐妹中的老二,金叶儿站在书案前,背对房门微微垂着头,替他整理已经处理完的文书,光洁的玉颈像天鹅柔美而优雅。
她之所以能获得这个岗位,就是因为她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不识字。
老大金沫儿喜欢看书,甚至还会写诗词,虽然水平不高,但是还算过得去。
老三金乐儿是陈绍的掌中宝,见了面就要抱在怀里那种,闲暇时间特别喜欢教她念书识字。
唯独老二金叶儿,一看书就犯困。
陈绍看了这封汴梁官家来信,心里也嘀咕起来,顿时觉得,这些事似乎真有点蹊跷。
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封信,难道是为了麻痹自己?
赵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不过自己从未收到过魏礼的示警,这赵桓有这个本事,能瞒过魏礼和蔡京这两个老狐狸么?
陈绍不太相信他有这个心机和城府。
但是为了稳妥起见,陈绍还是写了封信,询问蔡京和魏礼的意见。
让他们尽快回复,不要耽误大事。
陈绍不想节外生枝,但是汴梁的事,也关乎整个定难军的辎重是否充裕。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很多时候,都是在比拼国力。
靠着奇谋诡计,决定一场战斗的事迹有很多,决定一场战争的,却十分罕见。
杜充被曲端干净利落的行军法斩之这个消息传到太原时候,陈绍也不知道都中那些暂时隐忍的诸公们还会起何等样的心思。
应该会兔死狐悲吧,毕竟杜充和他们一样,都是典型的士大夫。
不过这个时候,陈绍也不在乎了。
重中之重,就是要打赢这一场国战!
严格来说,这都不能说是国战,而是两个文明的碰撞。
陈绍起家在西北不假,但是他无疑是中原文明的代表,处处彰显着王道。
恶鬼一样女真鞑子,则是暴力、杀戮的代名词,准备用残虐压制所有不服的人和势力,然后称霸。
这两种有高低之分,但是却不存在哪一方就是必胜的。
神州陆沉,野蛮统治文明,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写完信之后,陈绍让金沫儿拿着去晾干,然后会有专门的人收了寄出。
处理完官家赵桓的事,陈绍又着眼于大宋几方兵马的情况。
严格来说,没有一个合格的...
但是进步确实大。
这说明大宋不缺能人。
几路兵马的总管,都可圈可点。
尤其是宗泽,让陈绍很是感叹,果然在历史上留下偌大声名的,大概率不会是绣花枕头。
对于宗老头子的本事,陈绍也不得不在心里写个服字。
你别管他打仗水平如何,就这个聚兵、练兵,收拢人心的本事,陈绍是真想把他收到麾下。
但是也就是仅限于想想。
首先这人对大宋的忠心不改,是绝对不会跟自己一条心的,光是这一点陈绍就不会去招揽他。
二来,宗泽毕竟年纪大了,身体状况奇差,尤其是去到河北之后的这一两年,耗干了他最后的元气。
尽管很是惋惜,但是陈绍明白,他没几年活头了。
油尽灯枯,算得上鞠躬尽瘁。
至于其他几路人马,王禀因为在两淮距离远,还没有和金兵接触。
张所、张叔夜全都战败。
能帮上忙的人不多,这场决战,算得上是定难军和女真鞑子的单打独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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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军马在易水河谷中汹涌而过。
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场决战造势,以至于这段时间河北气候干燥,没有下雨,军马卷过,就是漫天黄色尘烟。
没有下雨,就没有翻浆期,两大骑兵的对撞,也将更加地壮阔、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