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瓦子里面的女伎佐酒,直接将她们雇佣入府中就是。
此刻在吴敏的府邸当中,就是一派富贵家宴气象。
因为前不久那场宫变,吴敏等人把太上皇彻底关在了艮岳,卸掉他全身的权力之后,吴敏也得到了提拔。
如今他执掌枢密院,算得上是汴梁朝堂的前三的人物。
新年刚过,节后的气氛还在,宴席开设在后花园当中,往来宾客还在互相拜年。
今年汴梁很冷,比去年更甚,这些年份不知怎地,总是四时不正。
暴雨、严寒、地震,几次三番摧残着大宋的土地。
汴梁的天气虽寒,可是豪门也有办法应对,比如今天四下里都张开了厚厚的帷幕。
花园中不好设地龙,却升起了无数炭炉,每个炭炉旁边,都有青衣小厮在细心照料。炭既不能压住火。又不能生出太多烟气来熏着席间诸位官员,这也是一门需要长期实践才能锻炼出来的技术活儿。
帷幕一面开口,却是对着这后花园中的一处水塘。
汴梁城中寸土寸金,哪怕以吴敏快达到人臣巅峰的身份,宅邸也不甚大。
须得是蔡京、王黼那种级别的,才能在大宋的都城汴梁,弄出一套不让皇城的豪宅来。
花园中水塘规模未免就受了限制,可是巧手匠人,却极用心的装点过。
四下一榭一亭,都是巧思独具。
此刻天寒,水面冰封,雪掩霜遮,却是另有一番清奇景致,设席于此,足以让人胸怀一畅。
耿南仲在吴敏的陪同下,从外面笑着前来入席,而席间的人全都站起身来迎接。
在耿南仲离京之前,他们都是好友,包括今日来作陪的宇文虚中。
后来耿南仲投靠了定难军,他们的关系就复杂起来。
耿南仲的行为,对他们打击很大,尤其是对士林的冲击巨大。
很多人,甚至因此也开始改变,去往西北拼个出身。
如今他重回汴梁,竟然又一次得到了官家的信任,拜为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几人又重新落座。
帷幕既然开口,就难免就会有风。
此间宴席设的是独座,每座之后,都有两名垂髫清秀使女,张着羽盖为贵客遮风。
风向稍稍有点变化,这些使女就乖巧的将手中羽盖转一个角度,都不必人说话提醒的。
其实这种羽盖甚是沉重,两个娇怯怯的女孩子一直持着,还得脸上随时带着娇俏温婉的笑意,不必说,这等使女,也是世家大族费了心思好好调教出来的。
单单是这些使女,普通的暴发户人家,即使是钱财再多,也是很难调驯出来的。
唯有大宋的主人----士大夫们,才配享用这等富贵风流。
还有就是一直有人,同时脚步轻盈地在席间传菜,在为贵客温酒,不断送上盥洗漱口的温水。
帷幕一角更有一个器乐班子,贵客举杯之时,奏乐相陪。
贵客说话之际,音乐声就渐渐低下来,隐隐回旋,若有若无,其间并无半点突兀。
天宫的一角,掀开个帘子,凡人窥见了都得意气全消,回去必然再不敢称富、称贵。
吴敏坐在主位之上,和耿南仲叙旧了一番,含笑举杯道:“希道,你从西北这几年,着实辛苦,我敬你一杯。”
耿南仲也举杯,和宇文虚中、吴敏隔空虚碰一下。
“辛苦谈不上,西平府那边也好生兴旺,但确实比不了咱们汴梁。”
他又笑吟吟地讲起来定难军的事,其他人都停下筷著酒杯,安静地听他开讲。
看的出来,耿南仲十分开心,整个酒宴几乎成了他一个人宣讲的场合。
等他讲的累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才放下杯子。
自然有使女无声过来,将残酒取走倾了,新的酒爵奉上。
再倾上一杯热好的温酒,若是他说话时间稍稍长了,冷酒就不断的撤下去,始终保持贵客举杯之际,手中犹温。
耿南仲越发的欢喜,在西平府虽然他地位也还行,但是哪里有这种享受。
自己这也算是重回东京,正该把原本的家当重新拾掇起来。
可惜,定难军中,没有那么多俸禄,想要捞点偏门也不容易。
自己虽然如今盖过了这些老友,但是生活的享受上,反倒不如去西北之前了。
定难军中,大多头面人物都是如此,过得相对俭朴,也不追求这些。
但耿南仲对此还是很看重的,今日的酒宴,让他重新记起了这美妙的生活滋味。
此番酒宴,没有过多的试探,真就像是老友重逢之后的一场欢聚似得。
等到吴敏将众人送走,回到书房的时候,宇文虚中等人已经去而复返。
他们聚在吴敏书房内,神色已经不复刚才酒宴上的从容,变得有些严肃。
“叔通,你怎么看?”
吴敏习惯性地问道,宇文虚中是他们的谋主,外号叫个智囊。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宇文虚中确实足智多谋。
分析起旧日老友,宇文虚中没有丝毫地遮掩,直接说道:“就是他了,定难军上下,好似铁板一块,根本刀插不进,水泼不进。”
“唯有耿希道,似乎还对自己地位次于蔡京、魏礼不满。”
“他原本就是贪恋权位的人,投奔西北,也只是为了权势。如今他志得意满,又自视甚高,想要让他上钩,应该不难!”
第210章 出郊劝农
新年之后,又连着下了几天的雪。
院子里的积雪已被清扫过了,然而砖缝里、墙角的雪扫不掉。
府邸内反倒变得颜色班驳,灰褐色的地砖本色、与残雪糅杂在一起,再配上院子里的一株红梅。
陈绍看着眼前的景色,伸了个懒腰。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有些倦怠,心中不禁想着,要是能犁庭扫穴,快点平息战乱,驱逐异族,然后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就好了。
这种天气,躲在房中和妻妾们做游戏,不知道多舒服。
可惜,事情积压的很多,来到书房内,首先就看到堆在桌上厚厚的一摞奏报。
上来第一个,就是韩世忠写来的,说是在蔚州清除了当地豪强。
其实那些豪强的身份,现在蛮尴尬的,他们理论上应该是辽人。
可是大辽已经被灭,你说他们是金人,金国铁骑时不时就要去劫掠他们。
以前吴璘对他们采取的是拉拢政策,希望能起到孟暖一样的作用。
可惜,终究不是每个人都是孟暖,而蔚州也并不是应州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治所。
陈绍想了想,只是让韩世忠不要轻敌冒进,要注意控制战斗规模。
在蔚州决战,与他的战略不符,自己前期做的准备,重点也不在这里。
然后就是西北的日常奏报,说实话西北定难军的地盘上,唯一比河东强的可能就是兵源和战马。
其他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粮食产量、盐铁产量、桑麻产量....
许进建议将河东多余的物资,运往西北储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在这里争霸失败,退回西北,也能据地自雄。
但是陈绍没同意,如今正是开拓进取的时候,怎么能先准备后路呢。
而且他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因为许进在河东的时候,一直是激进地让自己把西北的兵马调出来,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战争中。
但是回去西北,又劝自己把河东物资运回去...
人的脑袋,很多时候,还真是被屁股决定的。
坐在什么位置,就要考虑什么问题。
就在他阅览奏报的时候,张孝纯走了进来。
陈绍笑道:“永锡公怎么来了?”
张孝纯拱手道:“节帅,春耕在即,河东各府都有‘出郊劝农’的节目,节帅身为河东之主,是不是也该去参与一番。”
所谓的出郊劝农,原本是大宋国策,但是自从朝廷法度败坏,奸佞盈朝之后,就荒废很久了。
大家从梁师成、王黼那里买官,本就是为了捞回来,谁还会有心真去做政绩。
但是陈绍因为养着庞大的军队,对于劝课农桑,一直十分上心,于是在河东这股风气又回来了。
地方士绅是非常欢迎这种活动的,因为它不是说简单地派出一群官员去视察,吃吃喝喝。
每年春耕时,劝农官员须深入乡间考察农情,召集各地的宗族长老宴饮座谈,让他们提出农耕时候的生产困难,如耕牛短缺、水利失修、农具不足....
并发布《劝农文》指导农耕,提供一些种子,租赁给村民耕牛和农具。
陈绍想了想,点头道:“农为政本,食乃民天,这是大事。我就去一次,也是应该的。”
张孝纯大喜,说道:“如今太原府的已经开始,河东最重要的,当属汾州,节帅不妨和我们一道前往汾州。”
陈绍马上就同意了,巡视领地,本就是性价比很高的一件事。
除非你跟杨广一样,一路上劳民伤财,光顾着自己享受。
陈绍要出去一趟,府中都已经习惯了,他常年就是不着家的。
尤其这次要去的是汾州,离太原很近,不过是一天的马程。
当天夜里,陈绍特意来到环环房中,发现折氏也在。
他嘘寒问暖了一番,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动了胎气。
种灵溪乖乖听着,怀孕之后,比以前倒是稳重了很多。
折氏也打趣道:“环环要当娘了,今后便不能再小孩子脾气。”
种灵溪和她坐在一起,挽着她的胳膊,一脸忧色地说道:“继母,我就怕到时候太疼。”
她心里有感而发,把以前的称呼都叫了出来,折凝香脸一红,但见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便安慰道:“不疼不疼,忍一忍就好了。”
陈绍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倍觉温馨,本打算离开的,此时却舍不得走了。
“今晚都别走了,咱们一起睡在这里吧。”
环环娇憨地点了点头。
深夜,月明。
朗月清辉映照下,节帅府内宅,各个小院的烛光次第熄灭,沉寂在一片晦暗之中。
临窗大床上,折凝香和种灵溪并头躺在一处,睡觉不老实的环环,探出锦被的一截臂膀在夜色中显得分外白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