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193节

  他伸了伸手,童贯赶紧凑上前,弯着腰道:“官家,有什么吩咐?”

  “陈绍的商队,如今好生兴旺,听说日进斗金。”

  童贯听到陈绍这两个字就头疼,要是一般人在他面前提,童贯早就拂袖而去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他只好点头道:“陈绍手下有盐州和宥州的青白盐、光这一项,就占了夏贼以前财计的一半。他还和女真人交易,如今又打开了西域商道,确实是富可敌国。”

  童贯不动声色地给皇帝上眼药,蔡京在一旁,听得连连皱眉。

  如今必须要稳住陈绍,你童贯不知道么?你要做什么?

  好在赵佶虽然昏庸无道,却不傻,他也知道此时陈绍正处在一个很危险的阶段。

  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会造反。

  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道:“陈绍是你一手提拔的,你派人去问问,能不能多抽一些商税,实在不行,你自己跑一趟。”

  童贯顿时感觉嘴里发苦,干咽了口唾沫。

  陈绍是自己提拔的不假,可那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呐!

  虽然对陈绍诸多不满,但是童贯倒也不太担心,他比蔡京要更了解陈绍一点。

  自己就算去了,陈绍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多半还会客客气气接待一番。

  而且他大概率也不会在最近造反,甚至,他本人才是那个压制西北造反的人。

  从自己伐辽时候,陈绍不断来信,就可以看出,他身上是有些忧国忧民的品德在的。

  童贯在西北抚边二十年,西北夏贼土地上的人,对大宋有多抵触,他再清楚不过。

  “官家放心,老奴马上去办。”

  赵佶大喜,还是自己的家奴听话。蔡京再怎么拜相,那也是士大夫,不会和自己一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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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延禧逃亡阴山,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整日里以泪洗面,喝的醉醺醺的。

  可是女真人突然停止了进攻。

  宣和五年,九月。

  完颜阿骨打急诏完颜吴乞买,女真宗室几百人,都放下所有的事,奔往阿骨打所在的“部堵泺西行宫”。

  二十八日,完颜阿骨打彻底咽气,时年五十六岁,根据他的遗诏,完颜吴乞买即皇位。

  同月,阿骨打的棺椁被运送回上京,葬于宫城西南,完颜吴乞买下令建宁神殿。

  整个女真建立的金国,在九月末和十月,就跟停滞了一样。

  老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他这一死,对女真人的影响很大。

  但同时,也给了很多势力,一个喘息的机会。

  平州的张觉、奚国皇帝萧干、辽天祚帝耶律延禧、正在玩命往西逃的耶律大石,都因此过了一个月安稳日子。

  唯有一处是例外。

  那就是自己请命驻守在西南的完颜拔离速。

  他快速地拉拢了克烈部和塔塔尔部,两个部落本来就时不时要去攻伐其他部落。

  听到有金国的支持,还有钱赚,甚至有草原最最宝贵的铁器作为奖励。

  两个部落铆足了劲,开始进攻其他部落,以前要杀掉的俘虏,如今一股脑运到女真人手里。

  真拿到赏赐之后,两个部落马上宣布为完颜拔离速效忠。

  轰轰烈烈的草原捕奴,在秋天开始了。

  黑水镇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两边的合作,女真高层那边暂时还不知道。

  老皇帝完颜阿骨打死了,留下的权力真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角逐瓜分。

  这段时间,他们暂时顾不上其他,西边的战局,暂时由完颜娄室负责。

  完颜拔离速虽然功劳没有完颜娄室大,但地位却差不多,所以他根本不怕娄室。

  完颜娄室也没有注意到他,毕竟草原这边实在是太空旷了,谁也不知道在这里,完颜拔离速又开展了一套业务。

  而且已经开始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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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禀彻底无语了。

  朝廷让他来镇守河东、河北,本来就是个苦差事,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拨款项下来。

  自己带着环庆军的残兵,在河东驻守,天天都能听到手下的抱怨。

  正在他在帐中闷坐时候,节堂外突然响起脚步声一名亲卫匆匆而入,高喊道:“环庆军副都总管马将主来拜!”

  王禀站起身来,对于马扩这个副手,他还是很尊重的。

  马扩的履历足够光鲜,是难得的全能人才,能留住他在自己身边,对王禀来说,算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马扩一身便装,走入环庆军驻所的节堂之内。

  他的脸色极是郁郁,比王禀还难看,仿佛有什么心事沉甸甸的压着。

  王禀军中地位远高过其他人,按照军中礼节,谁见了他都得行礼。

  马扩进来之后,却是一屁股坐下,不过沉着一张脸的王禀也没有半点计较的意思。

  两个倒霉蛋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说了千言万语。

  很明显,马扩这次去京城讨要军资,又是无果而回。

  王禀的官路倒是很顺畅,他的身份又提高了一层,都以武臣身份充一路安抚使了,还加了节度使衔。

  大宋能超过他的武将,最多不过寥寥二三人,除了老种之外,就是小种、陈绍,也不过就是和王禀并肩。

  其他官职这么大的,就都是文官出身了,比如在燕山府的王安中。

  终于,马扩和王禀一起抬起头来,四目对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将话题从哪里说起。

  最后还是王禀看了马扩一眼,马扩才勉强一笑:“此番去到汴梁城里,几次要见官家,都不得见...蔡相也无缘一见,倒是童宣帅,被我截住了几次。

  我求他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千万要在官家跟前美言几句,可惜他也是爱莫能助。”

  王禀叹了口气,以前童宣帅为什么地位稳固,就是因为人家能随时面圣,能上达天听,能要来粮饷。

  如今童贯离开了,谭稹也离开了,军中这些武将,想见官家一面难如登天。

  河东、河北的局势,何等的紧要,要是不趁着金国皇帝崩了,赶紧把防线建起来,以后哪还有机会!

  这是上天给了大宋一个大礼!

  可惜,拒收了。

  马扩说完之后,王禀虽然没有去,但是却依然感受到了他在汴梁的绝望。

  到了最后,王禀才长叹一声,重重以手击案:“朝堂如此,全是儿戏!”

  话语当中,苦痛之意深重,连满腹怨气的马扩,在此刻都忍不住动容。

  营中站着的一员小将岳飞,听完之后,更是激愤不已。

  王禀双眉紧锁,仿佛要将胸中郁气在这一剂全部抒发出来也似,滔滔不绝的一直说将下去:“环庆军上下不过六千之数,皆是败残余烬。却要俺们承担燕地河北重任,这不是玩笑还是什么?

  如今要说强兵,哪还有强兵,不赶紧招募新军,更待何时。俺们环庆军在侧翼稳守河东山地,燕山府的胜捷军以为配合,虽然不敢说一定能挡住,也可堪一战了。

  只要朝廷能源源不断加以接济,以两军为骨干,括募缘边雄壮充实力量。未尝不能让这藩篱稍稍稳固起来。不至于全无抵抗能力。

  可是朝堂当中,诸多相公,偏偏不管不顾,财计一直不到,无法招募新军,只等着将来败坏大局!”

  王禀一边说,一边也坐不住了,起身之后继续愤愤不平的朝下说道:“朝廷为何不给钱?钱呢!听说今年八月,才在郊外修了一间道观,花费超过了百万!

  说到底,朝廷有钱,不给我们花!还是猜忌我们这些武人,他们怕河东、河北军镇立起来,尾大难掉,成了又一个西军!

  伐燕战事,千辛万苦,朝廷胡乱伸手,打乱武将配置,让西军惨败得七零八落。

  女真之强,远远超过了辽人西夏。现在朝中,还在防备俺们武臣!

  百年来在边地抛尸百万的不是俺们武臣?能有几个大头巾?稍微有能得军心,不是从东华门唱出的统帅,就要为朝廷所猜忌。

  当年狄青如何,最后也只能郁郁而终!”

  马扩和帐内诸将,看着滔滔不绝的王禀,都有些呆住了!

  王禀此番话,说得可称极为放肆。岳飞这种年轻的小将,只能张大嘴听着。

  马扩心中明白,王禀一向稳重,若不是心中郁闷到了极处,今日绝对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此时此刻,被委以重任的王禀心中的确苦痛难言。

  他和谭稹、童贯不一样,他不怕担责任,他愿意一力承担。

  所以谭稹避之不及,匆匆离开的职位,他很乐意接手。

  他想出镇河东,在度量过自己军中实力,还有河东险峻地势之后。

  王禀有这个自信,让他经营几年,凭借河东地势挡住女真侧翼,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至于燕山府,他没有多少信心,但是燕地自有常胜军、泰宁军这种燕地本土军士,还有胜捷军,依靠城池之险,轻易也不会被突破。

  偏偏朝廷那些人,让他镇守河东,却不给钱财饷银。

  自己到了这个位置上,却无法施展,比郁郁不得志还要难受。

  说不好,将来女真鞑子杀入中原,这罪名还得自己来背。

  他也曾经为此事争执过,寻找过朝廷的几个使相,甚至是花钱求过蔡相的亲信,可是招来的总是不耐烦的答复。你王禀已经如此受重用了,眼见就要以一路安抚使畀之,还这般不识趣,真的以为朝中大事,是你这么一个武臣能说上话的?

  此时站在一群武将中间的岳飞,看着王禀苦闷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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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金国。

  已经安稳下来的上京府中,新皇帝完颜吴乞买命令完颜宗望,接手完颜阇母的军队讨伐张觉。

  宗望自己的大军,并没有被调回来。

  但是他也不在乎。

  带着几个月前被张觉击败的兵马,重新启程,进攻平卢。

  张觉这次吸取了教训,没有出击,但是宗望明显比阇母厉害,几次用兵,打掉了周围的堡寨。

  很快就推进到了平州城下。

  完颜宗望下令进攻东城,仅用了半天时间,打破了东城。

  女真人经过了短暂的低谷之后,再次恢复了不可战胜的状态。

  平州城中,一片慌乱景象,多少人潮,涌向南边的城门,哭喊着要出城而去。

  完颜宗望确实厉害,他手下的兵马,依然是被张觉击败的那些人,但是没有了暴雨的阻拦,再加上宗望的指挥,又变的不可战胜了,就好像他们在大辽土地上一样。

  大户高第的车马队伍,在人群中艰难前涌,开路的健壮仆人和苍头,拼命呼喊让路,甚而用棍棒劈头盖脸的四下乱打。

  女真鞑子的残暴,大家都知道,谁也不愿意留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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