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爷们差点群殴
范进也是斩了一只鸭子，另外打包了猪蹄，大肠等卤味，回客栈后令小二细细切了，再烧上几个菜，上一壶店里珍藏的好酒，请了魏文谦，李宁，李仲芳，李仲芒，潘帱，符铭，余存谅等人出来饮酒。
“这是南京的桂花咸鸭，味道还不错。”
魏文谦先挟了一块，笑道：“我少年时随先君游历京师时吃过，嗯，感觉更好些。”
范进笑道：“京城还有鸭血粉丝汤，也是地方特色啊，可惜不好打包带回店里来，哪天咱们出去喝汤~。”
“早闻京城有此味，还有桂花糕之类，此时也正当时-，明天咱们便去。”
“辣不辣，我听说京师这边喜欢多放茱俞和胡椒，太辣可是受不了。”
范进看着潘帱笑道：“男儿丈夫不能吃辣，成何道理，你小子，算不得男子汉大丈夫。”
“这位仁兄说话太偏颇了。”
一个瘦高青年出声道：“在下福建人，就不能吃辣，难道苦读十余年，名在乡榜，却不算好男儿，好汉子？”
“就是，我也是福建人，吃不得辣。”
“我是江西人，也不能吃辣。”
“等会。”范进一脸懵，心道：“江西人不是能吃辣吗？”
众人围攻声中，又有人放声道：“能吃姜蒜，才算汉子，这是俺山东人的话，谁不服，问过俺拳头再说。”
范进更懵逼了……山东人啥时候有这话了？
“要打架，我淳安郭子卢奉陪到底。”
“我福建陈安生也不怕！”
“来呀，不打是孬货，老子山东人韩克忠。”
“老子山西人焦胜，你们来，让你们一只手。”
好家伙……范进直呼好家伙。
原本客栈就住着十几个举人，没办法，这里距离贡院国子监最近，方便考试。
所以一窝窝住进来的多半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有一些家境殷实的干脆年前就过来了，在这里住好一阵子了。
范进等人刚来，还没摸清状况。
现在看来，两边泾渭分明，自己无心一句话，看样子要惹起群殴。
而且是南方人和北方人的群殴。
福建人，广西人，江西人，浙江人是一边。
山西，陕西，山东，河北，这一帮人是另一边。
两边看来是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一点火星迸出来，就要动手了。
客栈东主和伙计们也不敢劝，都要急哭了。
这是一群老爷啊？
这要打起来，客栈就完了。
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
范进哭笑不得，却也只能一闪身站在两边人中间，不动声色的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浙江人郭子卢怒道：“听口音你们也是南边来的，要帮北方人？”
焦胜脾气火爆，骂道：“俺们要你们南边的人帮手？老子绑一只手也能打翻你们！”
说实在的，北方的人在武力上确实占优……
这些个浙江和福建来的举子，身高平均也就是一米六五左右，反正看过去没一米七以上的。
范进身高一米七八左右，是基因不差，加上少年时母亲哪怕自己挨饿，鸡蛋是一天一只，供足了营养，才使范进身量不低。
其余的南方人，在身高上凄惨些儿。
山东和山西河北的举子，身高都在一米七以上，还有两三个估摸着有近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和范进相差不多。
大明男子的平均身高也就是一米六，当然北方还是要比南方的平均身高要高一些。
到后世也是如此，不过青少年的营养普遍上来后，南方的男孩子们身高也不低了。
韩克忠更是鲁莽，火气上来了，上前就是一拳向郭子卢挥打过去。
范进手一伸，却是将韩克忠的拳头给捏住了。
韩克忠大怒，一脚踢过去，又是被范进一脚踢回。
却是如踢到铁柱一样，韩克忠痛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郭克卢大喜，也是一拳打过来，范进微微一笑，手一伸，便是将郭克卢的手也是架住了。
“你他娘的是何意？”
“这位兄台你到底帮哪边？”
范进笑道：“我哪边也不帮……不过些许言语游戏，何至如此？此事因在下而起，所以要做个和事佬，眼下你们别打，过后你们打死了，参加不了会试，也是你们自己的事……身为举子，公然斗殴，被有司查访到了是何结果，诸位想过吗？”
一席话说的南北双方举子面面相觑，半响过后，双方互相瞪视一眼，这才陆续退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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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此举，当然是两边不讨好，双方退后之后，都是对他怒目而视。
潘帱憋笑憋的满脸通红，待范进回来之后，这小子才笑道：“这下好了，叫文进兄拿我来取笑？”
魏文谦却是皱眉道：“怎么这边南北对立的这么厉害？”
李宁却是在隔壁南方人一桌，片刻之后才折回来坐下，小声道：“这样的情形不止发生一次，甚至以举人老爷的身份，真的打起来。京师上元县，江宁县出动衙差过来，结果发觉打架的是举人老爷，也是无可奈何……大家怕惊动朝廷，成为丑闻，两位知县训戒一通后，也没有上报，今天再打起来，事情可是不小。”
范进奇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敌视彼此？什么南人北人，大家不都是中国人？”
这时候已经习惯以“中国”自称，当然不是后世的意思，是指中央之国……
“唉，也没有办法。”李宁叹道：“北方陆续平定，时间比南边晩，而且北边在蒙元入侵时受残害严重的多，被辽，金，元分别胡化的厉害，所以儒学根基太差了，我大明恢复开科取士后，南人一直比北人要占优的多。这一次会试的举子原本是不分南北，大家一起会文，结果发觉北人普遍水准较差，有一些浅薄的南方举子就是出言嘲讽，结果双方撕破了脸皮，现在已经势同水火了。”
范进闻言也是眉头紧锁……
北方先后被辽，金入侵统治，后来蒙元更是在北方和金国拉锯打了多年，百姓十不存一，另外就是对北方的士绅家族形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在北宋时，北方因为崔卢王郑等大姓和附属各姓犹存，在科举和为官之道上，其实是胜过南方的。
宋人名相韩琦，文彦博，富弼等人，俱是北人。
当然，南人也不逊色，范仲淹，欧阳修等大家，都是南人。
但北人势力要强，且赵宋起家是在北方，是以开始时甚至有祖宗家法：不可以南人为相。
特别是不可以闽人为相……
大明起自南方，北方原本基础底子就差，又陆续归附，在科举上确实是吃亏不小啊上。。
第一百二十九 老朱头还要拔刺？
范进皱眉的原因，是想起来了著名的南北榜事件。
此前并无印象，这一下完全想起来了。
洪武三十年，似乎是新科进士六十余人全部是南方人，一个北方举子也没有。
结果引发大乱，数百北方举子围攻礼部。
朱元璋为了平衡南北，推出了夏榜，这一次全部是北方举子，也就是榜分南北，以此平衡。
但在过程之中，似乎发生了相当残酷的做法。
对朱元璋来说，这并不奇怪。
不管范进对洪武大帝怎么推崇，其怎么勤政爱民，但朱元璋杀戮过重，手段太狠，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
很多事，放在赵大身上，训斥几句就完事了。
放李世民身上，最多免官流放。
光武帝刘秀，可能赐物羞辱一番，令犯官改过。
在老朱手里，就是肆意杀戮……
铲除淮西集团的宗旨没甚大错，虽然可以更柔和巧妙，但老朱没那耐性和心情，一杀了之更舒服。
在铲除功勋集团的同时，空印案大肆杀戮，死了不少无辜。
几大案前后杀了几十万人，其中有九成都是不该死的。
南北榜事件，更是杀的毫无道理。
范进神色凝重……
这样看来，这一次考试，若高中一甲，不仅不是荣耀，反而会很危险。
众人情绪都因为这个插曲变得很差，匆匆吃罢之后，便是各自回房。
入房之后，魏文谦顾不得休息，研墨之后，将今晩发生之事，细细写了。
写毕封好，出门找到一处民宅，敲响后，一个中年汉子面无表情的开门，魏文谦报了自己的暗号，将密疏递了过去。
身为检校，遇到南北相争的大事，无法隐瞒，否则一旦出事，魏文谦也是罪责难逃……比起普通的举子，魏文谦父子两代侍奉洪武皇爷，对朱元璋的脾气禀赋，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分散在外的检校，也就是耳目，称不上鹰犬，没有多少特权。
但真的错失了重要消息，反而是有罪，魏文谦其实不想当这劳什子检校了，所以这才孜孜于功名，一旦中了进士为官，检校之职不适宜用在进士官员身上，自然也就可以卸职了。
此事相当隐秘，哪怕范进等人是魏文谦知交好友，他也没有透露过分毫。
……
“哼，不吃姜蒜，不为好汉？”
魏文谦的密疏，还有锦衣卫的奏报，都是相差不多时间送到宫中。
朱元璋的勤政哪怕是大秦始皇帝都比不了。
每天看的奏疏少则几百份，多则过千。
眼下会试是朝廷最重要的大事，所以这两份奏报，也是第一时间送到了宫里。
锦衣卫的奏报虽然也详细，到底不如魏文谦这举人写的翔实，文字功底扎实，老朱一边大口吃着板面，一边就着蒜，看完之后，却是自语道：“贼他娘的，咱看这魏文谦写的折子不错，不愧是个举人。”
朱允炆眼观鼻，鼻观心，一丝不苟的站着皇祖父身侧。
奏疏也是皇祖父叫他看过了，一时没问他看法，他便不出声。
心中却是默记下来，皇祖父赏识这个姓魏的。
“范进倒还是识大体，不顾南人身份，阻两边相斗。”
朱元璋又瞄了一眼折子，他是记性很好的人，为雄主者，聪慧，果决，心狠，善驭下，善迎上，博闻强记，都是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