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驾船靠岸。”
“是，少爷。”
范进其实不识操舵，不过一力降十会。
大船被他硬生生的扳舵靠岸。
船上居然就有大量桐油。
可能这帮海盗也是接了任务后，有毁尸灭迹的任务。
不然这一艘船好歹值几百贯钱，烧了也是可惜。
好在从几个海盗身上搜出了五百两的银锭。
应该是张师陆家的银子。
当然是笑纳了。
做完这些首尾。
范进将尸体推在船舵中，浇上桐油。
接着打火石打火。
船只很快透出火光，然后烧出几丈高的火头，接着浓烟也起来了。
严家兄弟二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大船和范进。
一转眼功夫，这么多条人命就报销了。
随着大船燃烧着驶向江心，漂向了下游方向，最终烟火漂远，隐隐约约浮现在远方的天际。
第四十五章 广州广州
烧船之后，范进与严家兄弟一并迈过江堤荒地，走了几里后便是官道。
还好距离府城不远。
范进安步当车，步行从容。
严家兄弟倒是禁不住了，原本体能就差。
受惊之后更是浑身酸软。
只能向范进告辞。
说话时都是胆战心惊，唯恐范进会变脸出手。
好在范进立刻笑着答允，三人就在官道上分别。
严大位心砰砰跳，连细看范进的脸都是不敢。
严大育对范进倒是颇为心折欣赏，拱手作揖道：“这一次亏得范兄弟打救，将来若有机会，定有所报。”
“严兄客气了。”
范进当然不会说这一场横事是因自己而起。
拱手告别，就此江湖别过。
将来也有可能再见，再见估计就是在乡试场中了。
不过按儒林外史书中的设定，这两位是始终没有考中举人。
前方行人渐多，广州府大城身影开始若隐若现。
范进心中渐渐兴奋起来了。
广州啊，一线大城，我来了！
嗯……
不知道现在的房价高不高？
……
明初的广州城其实是普通的一个府城。
论规模不要说和南京，苏州这些大城相比，就是比起扬州也略有不如。
城周长三千七百九十三丈，高二丈八尺，城门，城楼，敌楼，城堞，女墙，羊马墙，还有护城河，也就是西濠，玉带濠等护城河，玉带如水，将整个广州城包围在其中。
城基之上才是夯土城墙，然后是包砖墙身。
此城是宋时三个旧城合起来的规模，是洪武十三年永嘉候朱亮祖主持修筑，迄今不过二十多年，只有少数野草钻出城砖缝隙，整座城池看起来还是崭新。
嘉靖年间，葡萄牙的某个传教士，在他的著作中描述了他在西城外看到的广州：这座城（其他城也一样）沿江筑城，很象是在濠堑之内，因为城的另几面是被一条灌满水的宽大濠堑围绕。这条濠和城墙之间有足够的地盘，可集合一支大军。挖掘濠的泥土堆在它和墙之间，因此墙根部比其他地方高出许多。不过在濠以外此城仍有一大缺点，那就是在河对面岸上，城墙和濠之外有一个可俯视墙内全城的山头。
这个传教士描绘的广州城，此时就在范进眼前。
那座山，就是西山。
山上还有一座漂亮的高塔，那是宋人修筑的六榕花塔……
城墙内外，都种植着一些榕树，哪怕深秋，仍然是绿叶茂盛。
范进抵达西濠，绕过羊马墙，过护城河，日已西斜，城门处还是有一队人排队等候进入。
也是有不少和范进差不多打扮的考生，或孤身一人，或是有长随，书僮陪伴，也有一些是三五成群，都在城门处等候验看路引后入城。
此时的路引制度还是相当严格。
守城的士兵由一个戴六瓣明盔，穿亮铁甲的武官率领。
普通士兵，戴折上巾，穿大红色的鸳鸯胖袄，手持长枪，或手按腰刀，目光炯炯，神色警惕。
卫所制已经几十年，在洪武年间，还是保持着相对较高的战力。
看这些卫所兵，体形壮硕，身形挺拔，双手骨节大而有力，布满茧子，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范进的路引是请夏总甲所开，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是守城的武官还是仔细看了范进一眼，眼神中不乏惊异之色。
一个南海的考生，居然有如此出众的气质？
而且……身上形若实质的杀气，如针一般刺向这个武官的双眼。
这个武官，在范进身上，看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验看完路引，放范进入城。
毫无波澜。
“副千户大人？”一个百户官对适才的武官笑道：“一个普通考生，怎么大人来回看了好多次？”
“普通？”
副千户夏晋摇头一笑。
这少年身上，有杀伐血腥气！
只有在百万军中厮杀过的勇士，才能感觉到这种若有若无的气息。
原本是要仔细盘查，但这个范进的路引毫无瑕疵。
年龄也不象是从过军打过仗的人，也没有匪盗嫌疑，只能暂且不加理会了。
……
从西濠这边入城，入城行走不远，就是后世越秀街等著名之处。
只是相隔几百年，范进没发现有丝毫相同之处。
府城到底是府城，一路都是青石板路，进城不久的两侧就是大量的茶店，卖散茶叶，也卖茶饼茶砖，也供应茶水。
然后就是各种小吃铺子，酒馆，酒楼。
越往内里繁华地带，商行店铺酒楼的数量就是越多。
人群熙熙攘攘，略显拥挤。
也就是在这样的大府州城，才能见到如后世闹市一样的人气了。
第四十六章 蔡府尊
范进也没在城中闲逛太久。
府试的场所，就是在道试和乡试都会启用的贡院之中。
地方极大，占地数十亩。
最多可容纳过万人一起考试。
范进就在贡院附近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明日就要考试，今天却是出了意外，虽然以范进的体能完全不受影响，毕竟精神也是有些疲惫了。
再怎么说，回味起自己杀人。
烧船。
焚尸。
掠银。
这些事想起来可是没有那么愉快。
甚至现在终于隐隐有些反味想吐的感觉了。
进了客栈，也是简单一餐。
吴四喜按主母的吩咐，在一盏油灯下开始准备明天考场的吃食。
府试也是两道四书题。
连同搜检，入龙门，找号棚，安置，上午时间得去掉一半。
然后草稿答题，誊正，交稿，最快也得下午了。
吃食还是要预备的。
范母给范进准备的是一盒虾蛟，一盒猪肉烧麦，也是尽够了。
吴四喜把捏好的吃食摆在小蒸笼里，令店家蒸了，再摆放在食盒之中，然后细心放入烤篮之内。
还要备好笔墨纸砚等物，一一摆放整齐。
范进看着吴四喜摆弄这些，心中只有对深沉母爱的感动。
儿行数十里，母亲就担忧无比……府城这里，贡院四周其实到处是售卖吃食，用具，从衣袍鞋袜到雨具文具，再到吃食，真是应有尽有。
除非赤贫无力置办的，想要什么都能买的到。
范进是一切都准备的停当。
甚至还有额外的东西。
他的名刺匣子中，就装着魏文谦给的拜帖，除了帖子外，还有书信一封。
书信是写给广州知府蔡祯，洪武二十四年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