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衣着长衫，只有范进是穿着平民的长衫，士大夫的衣袍是又长又宽，以阔大飘逸为美。
普通人的衣衫袖口要小的多，下摆也短。
要方便做活或是走路。 范进的衣袍还有补丁，袖口紧下摆短。
原本众人感觉范进是有志于学，又有诗才的小名士。
被张师陆这样一强调，确实有格格不入之感。
魏好古气的小脸涨红，对范进小声道：“范进哥，我真想去打他一顿……”
范进拍拍魏好古，又对着一脸担忧的魏文谦等人微微一笑。
接着踱步。
在场的，有县尊，举人，秀才，名士，世家子。
论身份，地位，衣着，都不是范进能比拟的。
但在场中踱步的范进，却在短短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自信从容，气质是文雅中带一点玄妙幽远。
眉如远山，目如点漆。
身姿挺拔，犹如青松翠竹，风仪之不凡，在座之人，都无形中有些压力，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范进越是出色。
张师陆就越是警惕。
脸上满是冷笑。
只等范进踱步时间稍长，就要出声嘲讽，打断范进的思绪。
第二十三章 抄诗果然是捷径
一步，两步，三步……
张师陆不知怎地紧张起来。
看着范进好整以暇的踱步，恨不得立刻出声喝斥。
不过短短七步。
范进转身一笑。
笑容蕴含着满是自信。
魏文谦便是心中一松。
连林县尊都有些被这气氛给感染了，也是面色一松。
今晚林县尊明显是站在魏家一边，支持范进。
要是范进丢脸出丑，在南海豪绅世家中，林县尊的形象也会受损。
好在看范进模样，已经做出来了。
林县尊和魏文卿已经不求多好。
毕竟仓促间草拟，不可能有多出色。
只要敷衍过关就好。
范进冷眼看着张师陆，漫声吟道：“褴褛青袍，杨风飘拂，梦随我瞰瀛洲。叹谁人补缀，已度三秋。争奈千缄百线，牵强处，惯掣帘钩。有时节，客来倒屐，欲去还留......”
“嗯，清通。”
林县尊脸上露出笑容：“仓促间能做成如此模样，难得了。”
“只有半阙！”张师陆面露狞色：“不能算成篇！”
这也算狗急跳墙了。
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鄙夷之色。
“何求？这般袍服，凭一向因循，也自轻柔。想范丹百结，还更风流。又念昔时王猛，麻衣短，天下如筹。揽明月，神清骨冷，暂当衾稠。”
范进朗声把下半首吟完。
张师陆面色如土，直接掩面而走。
他好歹是读书世家的子弟。
这首词此前听也没听过。
还是切题而作。
当然不可能是抄袭伪作。
范进又不是神仙，知道他今天在这里为难，又以褴褛青袍为题。
范丹是东汉大名士，以穷困守节出名。
王猛，则是北朝前秦丞相，有名的贤相，助符坚一统北方。
未发迹时，也是麻布短衣见贵人。
屋中众人，只觉得这首词旷达豪迈，不羁洒脱之态扑面而来，令人心胸一畅。
范进又是切题而作，仓促间能作出如此水准，简直超出了在场众人的认知。
李宁原本正在写韵脚，预备一会儿分韵作诗。
这会把写好的韵脚一把扯碎，苦笑道：“今晚不必做别的诗词了，范进这一首出来，我们写什么都是陪衬。”
“而且是名声不好的陪衬。”魏文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范进出色，是他魏文谦眼光独到，慧眼识人。
也是魏家的家风好。
张家现在是大乡绅世家，他家的家风，就委实不怎么样了。
这一次诗会，注定要名扬南海，附近的各县，还有广东府里必定也会流传开来。
多年之内，都会是趣事，逸闻。
主角是范进，林县尊，魏文谦，李宁等人算是正面配角。
反角当然是张师陆了。
张家在南海向来行事霸道，打压碍眼的，拉拢得势的。
就如范进中举之后，张师陆的一番举措。
难道是出于好心？
当然是算计好了，范进中举后前程大好。
其次就是要利用范进去汤奉那里打秋风。
还有就是豪绅报团，更容易在县里得势。
魏家风光的同时，就是张师陆和张家灰头土脸了。
张怀远致仕回家后，在南海抢夺了很多利益。
魏家就被迫把一些生意给关了，因为和张家利益相关。
这一次张师陆碰到了范进这颗硬钉子，简直叫魏文谦乐不可支。
林县尊也是面露微笑。
魏文卿趁势打铁道：“范进，可有诗作献与县尊大人？”
林县尊摆手道：“怎可强令人为本县作诗，不妥，不妥。”
说是不妥，也不曾见他抬脚就走。
为官一方，形象和名声是相当重要的。
这一次文会注定要使范进名扬四方。
身为正面配角之一。
再得到范进一首诗。
这一次文会注定成为林县尊的扬名之举。
没准会打开仕途的新天地。
县尊大人脸上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范进又一次踱步。
这首诗更好写。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人间疾苦声，君恩必报忧黎庶，一枝一叶总关情！小民范进斗胆以此绝句赠南海县尹林公。”
“好诗，好诗！”
魏文卿一边赞，一边在一旁运笔如飞。
当然是记录了。
这首诗说不上多好，但正切合林县尊现在的心境。
而且也借此替林县尊扬名了。
虽则是送自己的，林县尊不好盛赞，但脸上笑容说明了一切。
沉吟一会儿，林县尊还是道：“范进你年岁虽小，诗才真是惊人，君恩臣必报，这是本官向来的夙愿，也是为官的志向。”
范进拜揖道：“父业子当承，也是小子的心愿。”
林县尊两眼瞪的滴溜圆。
眼前这小子，真是神了。
自己来一句君恩臣必报，范进跟上就是父业子当承。
自己为良臣，范进子承父业，岂不就是秀才？
林县尊哈哈大笑，说道：“本官就成全范进你的志愿，县考你来吧，必定取你！”
这样也行？
范进神色一滞。
公开的黑箱操作？
却是众人眼里的风雅之事？
抄诗果然是捷径啊！
第二十四章 名震南海
起更之前，文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