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顶级大佬们来说,眼前这事在他们预料之中,这是必然之事。
可惜黄子澄他们还看不明白,同样是重臣大佬,黄子澄等人的成色毫无疑问差了很多。
对皇上来说,一切都是大势为重。
现在封建实土是大事,不要说处置几个小爬虫,就算是有公侯挡道,也是照杀不误。
南北榜,若不是范进解决此事,早就杀的血流成河了。
皇城中,无数官吏看着一群官员被锦衣卫逮拿,同时也知道了锦衣卫查抄犯官府邸,拿捕其家人的消息。
韩克忠,焦胜,王恕几个都没有请假,观政结束,陆续要开始授给官职。
三人同年进士,同期观政,又都是北人,交情相当莫逆。
其实在南北歧见误会消除后,双方对立的情绪消失,同年之间好歹是有牢不可破的同年情谊,彼此间也没有那种深沟壁垒的敌对情绪,交往交流也是渐渐多起来。
销假回来的进士不少,但25韩克忠三人都住进了此前分配给范进等人的院落中,等着吏部分配职司。
这一段时间也是比较难熬。
有关系的可能会到吏部打听消息,但不可能有人请托或是送礼谋一个好缺。
这种事在几十年后可以做,现在是没有人敢。
他们也是在皇城中看了好一场大热闹,也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文进还真是厉害……”韩克忠摇头道:“就是这一样出手不留手,只怕士林中名声会受到影响。”
王恕冷笑道:“韩兄这话我不赞同,就只准他们谋划陷害范文进,范文进就不能出手还击了,这是哪家的道理?”
“但将乡绅世家的家产化为王府财产,想想还是有些不妥。”
“我倒是觉得很好,快意恩仇,文进兄当是我辈楷模,不论文章还是实务,能力都是远在我等之上啊。”
“这倒也是,咱们还等着吏部分派官职,文进兄已经是五品长史,人比人,气死人啊。”
三个北方新科进士,并没有因为范进的南人身份就生份,事实上大伙儿对范进都是极为服气,甚至一直相处融洽,颇为亲近。
众人现在都算是前途未卜,只有韩克忠是二甲第七,现在是翰林庶吉士,散馆后就是翰林检讨,前途也算是一片光明。
但韩克忠却是叹气道:“其实我倒是想去广州,范文进在那里实土封建,以他之才,必是大有为之事,很可能成功,到时候也是能名留青史了。我辈读书也不光是为了富贵,总是想做一些实务,能够史书留名啊。”
“总有机会吧。”
“嘿嘿,但愿我能分发广州。”
……
翌日天明,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五家官员被抄家,锦衣卫抄家极为细致,打着火把一直抄到天明。
将浮财,各种契据,还有书信,账簿等清点封存,捡要紧的送入大内请圣裁阅览。
犯官一夜审问,却没有供状,因为锦衣卫在蓝玉案之后被收回了审问官员的权力。
但所有人都知道,基本上那几个犯官肯定是被问的清清楚楚,估计干过的任何违法之事都隐瞒不住。
天明后刑部刚开衙,锦衣卫就是把犯官和相关人等送到。
接下来就是走程序了。
确定罪状,定下处罚,然后大理寺复核,上奏皇上决断。
洪武年间可没有恩出自上,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只有朱元璋给犯人加刑的,老朱可不玩那套花活,比如下头报上斩刑,皇帝开恩为绞,或是立决改为监候。
洪武年间就是这么朴实刚健,老朱只会给人加刑,斩刑改为凌迟,凌迟改车裂,犯到老朱手里,只求速死才是对的,赐死的关照只是给老弟兄,比如傅友德和冯胜都是赐死。
至于坊间传言徐达是用蒸鹅暗示赐死,那是胡说八道。
朱元璋真要弄死谁,绝不会玩这套无聊的把戏,真是把这位大明开国皇帝给看轻了。
徐达,汤和,就是善终,因为这两个一是情谊深重,从小光屁股玩到大,又是在老朱啥都没有时就支持的老兄弟。
另外便是这两位一直持重谨慎,徐达在中书省除了帮老朱对抗胡惟庸外,不揽权,不结党,不营私,当然可以善终。
李善长结党胡惟庸,蓝玉和冯胜,傅友德等人结党,影响老朱传位朱允炆的大局。
只能诛除,或赐自尽。
……
黄子澄没到太常寺上值,而是和齐泰,黄观,练子宁等人纷纷赶到太孙宫中,众人都是长吁短叹,脸色不愉。
“皇上很久没派锦衣卫查抄大臣了。”齐泰抱拳一礼,沉声道:“此次咱们卫护姚,谢二人,实在不智。”
“但范进也太过份了,不过争产小事,就弄的几百年官绅世家破族灭家!”黄子澄还想起昨天被锦衣卫支配的恐惧,愤声道:“我辈衣冠中人,结果被鹰犬所迫,太孙殿下,此风绝不可长。”
齐泰道:“但现在我等不宜再请太孙殿下出头,皇上已经有定论,强行争执对太610孙殿下不利。”
这一次齐泰的话,还是令朱允炆点头称是。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点头。
黄观一脸惭愧的道:“下官为范进文章迷惑,点其为解元,实在是不智之举,下官惭愧!”
朱允炆安抚道:“黄观莫说这话,为朝廷取士,以文章见高低,这是公平合理之事,你当时也不知道范进为人,不为罪也。”
黄子澄其实也是有不满的,已经有杨定周等人被范进得罪在前,黄观被钦点乡试,其实冒着皇上一时生气的风险,黜落范进,现在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现在姚家谢家都跨了,杨定周这个广东提学搞不好也保不住,这都是皇太孙的羽翼,也是他黄子澄的人,这一次损失极大,简直是莫名其妙!
“范进此子,将来太孙即位,一定留他不得。”黄子澄咬牙切齿,深感痛恨。
“黄先生说的极是。”朱允炆深有同感,范进这人太能折腾了,而且路子总是不讨自己喜欢,感觉有很大隔阂。
这人确实是人才不假,但自己用不得,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且多次给自己添乱,那么将来自己即位后,必有所报便是。
王府长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将来二十一叔还敢抗旨不成?。
第二百八十一 相携入京
刑部接了锦衣卫人犯后,立刻加班加点的审问。
姚观文等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问什么便是招什么。
于是几天之内,办成铁案。
接着大理寺和都察院复核,姚谢等人之事原本就是事实,加上是皇上亲口吩咐的御案,无人敢于驳回,于是也是迅速定案上呈。
朱元璋这一次倒是没有格外加刑,拟上的处置结果,直接批红下来,不待秋决,立刻执行。
姚,谢等五家,男十六以上全部斩首。
女子皆入教坊司。
在京师浮财家产一律抄没入官。
在广州的私财也是如此,一律抄没,赐与沈王。
至此,案件完结。
这就是个小案子,若不是事涉好几个几百年的官绅世家,根本不会欣起任何波澜。
也就是老朱几年没怎么出手了,要在是十来年前,这样的场景几乎隔一阵就会发生一次,不要说几个四品五品官员,就是公,侯,伯,一品文官被抄家灭族都是经常能看到的事,京师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
六月二十一这天,范锡和范还父子二人,还有夏时杰与陈家商行的陈德等人,俱是坐着范家的四轮大车,一起从外城郭的江东门进城。
前方不远便是浩浩荡荡的长江,夏时杰指着大片的船帆,对范锡道:“范粮长,这便是龙江船厂。”
范锡惊吧道:“好家伙,这不得十来里方圆?”
夏时杰笑着点点头,欣赏着范锡脸上的震惊之色。
龙江船厂现在是建造江船了,海船已经停了。
江船和海船最大的区别不是大小,是桅杆,船尾,还有船底的构造不同。
龙江关船厂也确实是规模极大,初次见到的人,无不为之震惊。
当然,后来的刘家港宝船船厂,规模会更加宏大,更是充满大明的盛世国力才有的大排场和大气魄。
不得不说,夏时杰根本不在意什么龙江船场的规模,他就是喜欢在范锡身上找存在感。
这个范进的大伯,虽然说当过粮长,毕竟就是个乡下土佬儿……
夏时杰感觉自己心理是有些变态,但实在是在范进面前有些自卑,还吃了不少次亏,事事听范进摆布,虽说是有利可图,大家合作,但心理上是一直有压抑感……
夏时杰确实是一直不服,但又一直被范进压的死死的。
现在说是合作,但夏家商行基本上是围着范家工坊转了。
没别的原因,范家工坊的利润早就大过他家一切别的产业了。
范记车行开到京师,夏时杰刚到家没几天,又是跟着跑过来,沿途和江西各州府,江南各州县的夏家的合作家族打关照,一一拜门,替范家车行打通官府和地方士绅,豪商的关节。
当然,范进原本也不是太需要,只是有地方关系也是不用白不用。
夏时杰也是知道,范家要招募一千五到两千车行护卫。
这样一县一县的派驻,有什么地痞无赖,来一个打一个,来一百打一百,反正拳头硬不怕对方来狠的,范家会更狠的还击回去。
官府方面,范记照常纳税,又有范进有官职在身,原本就会关照一二。
车行买卖,毕竟在范进之前根本没有象样的士绅家族搞这种买卖,一是丢不起那人,二来是利润太低。
费了老鼻子劲,赚几个散碎铜钱,何苦呢。
和车夫,脚夫这些苦哈哈,下九流争食?
买田置庄园,放高利贷,了不起开造纸工坊,瓷器工坊,染布坊,织丝石,甚至杂货铺子,哪一样不比开车行脚行赚的多,事情还少,还不必那么辛苦?
也就是范进能造出四轮大车,不然这车行还真的吸引不了范进。
现在果酒行销京师江南一带,白糖也是江南的硬通货,这两样货物已经是夏家的拳头产品,加上要依赖范家的物流,夏时杰时常郁郁,感觉夏家现在是依附于范家,自己也成了范进这个大东主的掌柜了。
但利字当头,夏时杰再郁闷,还不是又到京城来了?
范锡内心也是明白,也是不以夏时杰的态度为异。
管他那么多?
自己大侄儿已经在香山和东莞县一带踏看船场,估计规模要比龙江关这里还要大的多,范锡也跟着跑过,当时才是真的震惊于范进的大手笔和大胸襟!这老夏,还真的把自己当土包子了。
众人先进江东门,这是陆路外郭城门,然后是从清凉门进城,绕过清凉山,一路上贵人的别院不断,来往的达官贵人也不断。
南京是临江都市,冬天湿冷,夏天湿热,所以贵人们到了盛夏时都会到清凉山幕府山,或是钟山避暑。
城中还有莫愁湖和玄武湖,不过玄武湖被封锁了,普通人难至。
沿着内城街市行走,范锡和范还父子还是真的开了眼界。
南京城此时应是大明最繁荣富裕的所在,城中人烟无比稠密,而且穿着也是比广州要高端很多,来往百姓,有不少是非富即贵,甚至士子数字,商人数量,士绅数量,都是远远超过广东。
街道旁的店铺也是种类繁多,光是纸铺就分好多种,走了两条街到鼓楼一带时,货品数量种类超过百种。
范锡注意到,几个大型的酒楼和杂货商行,酒行里,都是有范家的果酒出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