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是回家之路,虽是孤身一人,也是乐在其中。
可以看此时此刻浩浩荡荡的大江,青碧的江水比后世要碧绿清澈的多。
还有江豚在江面上飞舞游掠而过。
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江心捕鱼,鱼网向上,捕上的鲜鱼在江面上不停的翻腾跳跃,打碎镜子般的水面。
江面上沙洲颇多,有几个大型沙洲还有村落人家在上面居住着。
到江心时,早晨有些晨雾,既看不到江左,也看不到江右。
浩荡江面一眼看不到边,几乎令人有在海上行船的感觉。
早晨时,渔翁早早起来钓鱼,洗剥干净,加些小葱烹成一锅鲜美奶白的鱼汤,配上蒸饼,或是下些汤面,简直是鲜掉眉毛。
午时接近京口,船家烧了一锅羊肉,烹煮熟烂后加些盐,再佐以蒜苗,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也是令范进大感满意。
古人的行万里路,诚为不易。
也会面临食物不顺口,甚至水土不服。
对范进来说,并无这方面的麻烦。
后世之人,不要说八大菜世,衍生的小菜系怕也是全吃过,且海外的蕃菜,也是列国俱有,只要有心,吃遍全球美食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这一世的范进来说,一逞心胸中的抱负是第一。
其次是照顾好母亲和妻子,也有未来儿女。
再次便是行万里路,遍尝而今美食了。
这个时代,物流和人员交往不发达,美食更具有地域性,范进也是乐在其中……
京口驿的发达,果然也是令范进大开眼界,来时行色匆匆,未及细观。
现在看来,果然是天下第一大驿。
光是房舍就有二三百间之多,鳞次栉比,密密麻麻。
驿站内还有戏台,固定会请戏班子过来唱戏。
驿站有七品驿丞,位比县令,还不象大明中期后是苦差和杂差。
这个时代是肩负要责,甚至是正经的进士来任此职。
驿站内有数百驿夫,船夫,车夫,马夫,不仅有马,车,还有大型花船渡船,客人可以不让岸,直接睡在船上,仍然能享受驿站服务。
轿房,餐厅,庙宇,兽医馆,囚房,草料房等机构一应俱全。
江面上渡船也是极多,几乎是一艘接一艘,络绎不绝的船只通航南北。
东西相向而航行的船只也是不小。
大大小小的船只拍击水花,在范进身侧不远处航行而过。
傍晩时,用的一样是刚钓上的小鱼,船家用油煎了,配一些腌菜雪里蕻,再切了几个咸鸭蛋,用鱼汤下着汤饼,雪白的鱼汤,配一些细葱花,真是色香味俱全。
原本范进是打算吃锅盖面配肴肉,打听一圈才知道此时根本无有这些吃食,略觉遗憾而作罢。
自此每天享用美食,但航程并不慢,不到十天抵江口,入湖,然后在大湖上顺风而下,直抵南昌。
再换车行,便是颠簸的多困顿的多。
两轮大车载运有限,范进带的东西不少,足足雇用了三辆大车拉东西,又雇用了一轮大车坐人,一路颠簸不在话下,每天走的路程也不远,只能走四十里到五十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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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样,都是起早带晩的赶路,只是中午渐渐炎热,会休息一个时辰而已。
行行复行行,抵达韶关驿之时,范进也是松了口气。
大伯范锡,却是带着两辆大车迎在驿站外,一见范进,便是一脸笑容的小跑过来。
“进仔,不,状元公总算回咱们广东了。”
半年左右不见,大伯范锡脸色比之前要红润的多,也白了一些,原本是中等身高,中等体形,现在也是明显发福了一些。
见到范进,先是咧着嘴笑,然后便是打招呼,接着竟是要长揖为礼。
身上的衣袍,也是裁减得体,说话还透着点斯文劲。
大伯范锡此时也是见过了魏文谦等人,知道范进要迟一两个月回来。
正好韶关这边的车马行分号刚开业不久,范锡留范远守在广州那边,自己则是亲自前来韶关这个交通重镇,在这里一是看着新车行运作,二来便是等候范进还乡,每日都到驿站这边来等两个时辰。
现在的范进对范家来说极为重要,可以说是家族第一人。
不光是范进的工坊和车行还有庄园用了不少族人。
还有范进中了状元为官之后,对家族的庇护能力也是成倍的增加了。
这还是洪武末年,若几十年后的成化年间,范进中了状元,范氏一族基本上就可以鸡犬升天了。
一个状元翰林,最少能荫庇几十上百个身丁徭役,几千亩地不必纳田赋杂税。
这是最基本的基操。
“大伯你这是做什么?”
范进一把搀住要下拜的大伯,哭笑不得的道:“皇上最重宗法伦理,这要叫御史知道了弹劾我,我都没法自辩。”
“是是,进仔,不不,状元公说的是……”
大伯彻底蒙了,半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出来。
“你还是叫我进仔吧,你是我亲堂伯,我就是官居一品,也是我拜你,没你拜我的道理。”
听范进说了几句,范锡再看看范进的神色,终于是松了口气。
进仔虽然是状元,看样子也不象是星君当面,这下可放心的多了卜。。
第二百一十四 车行青皮
范锡在此之前虽然是粮长,但最多也就是督促乡里村民族人交粮,然后他负责上交。
有时候还要被胥吏刁难,他又不是那种包几十万石份额的大粮长,大粮长威风不逊于知县,小粮长还是算了,比总甲还逊色些。
现在大伯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很明显是当了车行的掌柜后才有的变化。
白净了不少,言谈也比在乡村里要出色的多,形象气质也有明显的变化。
范进也是在打量大伯,对大伯的这个变化,也是挺满意。
自己也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虽然是穿越,但这副躯体是原本范进的,对自家族人也有一些亲近之情。
“大伯,带我到车行看看。”
大伯是带着两辆四轮大车在城外三十里外的驿站接到的范进,一辆拉货,一辆坐人。
这货车比两轮车大了好几倍,把范进行李全装上之后还有不少空档,四匹马拉着,简直跟空车跑差不多的感觉。
从江西过来的两轮车的车夫,看的目瞪口呆。
还有人趴在车底,想看看车底下是什么模样,却是被范记车行的护卫给喝止了。
目前为止,车行的技术保密工作完成的相当出色。
工坊那边自然不用说,车行这边也有专门的护卫。
两个任务,一是和原本的车行青皮打架,打到对方不敢上门闹事。
第二便是负责跟车看守,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反正是用人的事,范进无所谓一辆车就配个护卫,要是三五辆甚至七八辆车的车队,直接配一个小队的护卫就是。
韶关这边的行车刚开没两个月,大车进城之后,车行门前就是一阵吵闹喝骂声。
接着几十个拿棍棒的青皮冲过来。
这边三队五十人不到的护卫迎上去。
都是拿棍棒对峙,没有人拿刀枪。
双方开始对骂。
用刀枪肯定不行。
城里的士绅懒得管这些事,车行贱业,范家搞之前,根本没有正经大商人和士绅搞这玩意。
这时代,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法深入人心,正经的官绅世家,哪有人会搞这种生意?
待范进的车行已经在广州,韶关,梅州,肇州,潮州一带铺开来之后,每天都能看到范记车队载运货物经过,不少人才恍然大悟。
但能下决心参与其中的人还是不多。
一则他们没有这大车的技术,这东西光是凭眼看是肯定不行。
二来便是范家已经抢得先手,他们没技术,没市场,还得和范进交恶,实在是无此必要。
真正有底蕴的官绅世家,首先最要紧的是栽培自己的继承人,督促家族子弟在族学中读书上进,这才是夯实根基的头等要紧大事。
其次就是买田置地,田亩才是大家族认为是根基的财产,别的财富,什么金银铜钱,还有店铺之类,只能算浮财。
只有不孝子才会卖掉祖上传下来的土地,所以范进能大量购入田亩,主要还是张师陆家倒塌之后,范进才有机会吃了个饱。
另外范进买的地,多半是河边的边角料和河滩地,这种地可有可无,卖掉也不心疼。
也就是范进这样需要大量土地搞工坊的才会购入。
现在范家也是正经的官绅世家,护住现有的工坊酒坊,还有各处的车行分号,都是毫无问题了。
至于眼前的车行青皮,只是一时不愤被抢了买卖,失了生计,连续打上几次,打趴下多少个之后,他们也就认命,基本上不会再来找麻烦,自己转行去做别的营生去了。
“丢雷老母,不说了,打!”
“打!”
双方互相骂了一阵,终于打了起来。
四周商行店铺的人都是早就有准备,关门上板,闲人走避。
还有不少喜欢瞧热闹的跑到商行酒楼二楼,挤在一起看热闹,还有房顶,墙头,甚至是树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
随着双方动起手来,范记护卫的水准明显是要高出一筹。
个头上双方都差不多。
长相都是典型的广东人,偏瘦,个头中等偏下的多,少有高大魁梧健壮的长相。
但范家护卫明显经受过长期的刻苦训练,另外营养充足,体形明显要更壮实,更孔武一些...
站队也是隐隐有战阵的感觉。
一队在前,两侧拉开在左右侧。
不象青皮们就是一窝蜂拥挤成一团。
这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也没有经历过战阵的怯懦表现,只有尽可能的挤成一团,他们才能有些胆气在这里骚扰闹事。
最后几声喝骂过后,双方终于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