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持突击队员的体力，这些战士从一开始就在后方养精蓄锐，并未参加土木作业。
先前的侦查结束之后，几名指挥员首先便把所有突击队的战士找来，将日军营地的大致地形、火力配置，以及初步拟定的突破口、前进道路、爆破点等一一告知，然后再发挥战前民主，全体指战员一同商议最终的作战方案。
甚至具体到炸药的携带，工作器具的准备，炸药捆绑是否合适，是否便于携带，都由连长和指导员本人事无巨细地检查妥当，然后才开始战斗。
所以等这些战士进入战场时，心里自然对此战的目标以及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了如指掌。
每个人都明白谁干什么，展现到战斗中，就是战士们那干脆利落的动作，还有那如丝般润滑的战斗流程。
眼前炮弹爆炸掀起的烟尘还未退去，远处日军的机枪一直没有停息，在战友的火力掩护下，打头的几名突击队员，提着五公斤的制式炸药包，小步快跑向兵营围墙处靠近。
这些突击队员的身上都没有带枪，只有3枚手榴弹，三四个人一组，以最前沿的工事为出发点，分批次跃进攻击。
最先出发的战士风险往往是最大的，一般来说，事先他都需要把炸药包放在身上的位置，给组内的同志看清楚，万一负伤或者牺牲的话，大家仍能继续完成任务。
好在这几名战士的运气都还算不错，除了要小心敌人在望楼和侧面几个隐蔽处的火力点外，日军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威胁。
不管对工事做了怎样的伪装，总有痕迹可供发现，而他们侦查营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何况在先前与保安队的作战中，日军的火力点已经基本暴露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在后负责火力掩护的战士们，不断向敌人阵地倾泻弹药，尤其是正面适合炮火攻击的区域，更是吸引了日军的大部分注意力。
按照对付中国军队的惯性思维，藤尾中尉见到由敌军士兵冲上来之后，赶紧下令将火力集中到正面，以尽快封锁敌人的攻势。
只不过，如果藤尾之前和红军打过几仗的话，或许还能稍微提起点警惕，因为往往这种火力倾泻，其实是红军为了使敌人不易发觉主攻方向，而采取的佯攻动作。
显然的是，去年和共军作战的第6师团，并未将自己的失败经验和其他友军分享，或许日军也做过相关工作，但一时半会还来不及将最新情报传递到基层。
所以这场战斗比红军指战员先前预想的还要顺利，截止目前甚至都未出现一人牺牲，只有七人不同程度负伤。
突击队选择的爆破位置在日军兵营的西北侧，那里有唯一一处靠近兵营围墙的房屋，只要占领了一段围墙，就可占领房屋，相当于有了立足之地。
否则如果围墙另一边仍是空地的话，敌人还是可以据房而守，对空地上的战士发动反击。
看得出日军对此也很小心，但依旧被红军的火力给误导了，随着突击队员抵近围墙，又是一轮炮击发动，这便是爆破开始的信号。
轰地一声巨响，围墙很快破出一处近两米的口子，紧接着后方立马又有突击队员携带炸药包上来，以扩大缺口。
同时冲上来的还有几名携带自动火力战士，以爆破的烟幕掩护突击，熟练的战术动作迅速而不失灵巧。
冲锋枪、轻机枪、手榴弹，一股脑全部倾泻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徘徊，别说阵前的日本兵了，就是后头仍在看戏的保安队都给整懵了。
谁也没想到，这共军的打法居然如此生猛，再看看时间，距离他们过来好像还不到一个小时吧！
要说这小鬼子的抵抗也确实顽强，换做是国内的军阀部队，恐怕刚一被打开缺口，便开始军心涣散乃至直接崩溃了，而他们仍然以内侧兵舍建立了第二道防线，对缺口处的红军进行压制。
见到敌人还在不断抵抗，突击队员在坚守爆破口的同时，又当即向后方发去信号。
没过多久，一发特殊的炮弹晃晃悠悠地飞到了日军阵地上方，随即便是一场震天撼地的巨响。
“这威力，简直都能比得上150mm重炮了吧，难道对方的敌人连这种武器都搬上来了么？”被震得迷迷糊糊的藤尾中尉，在昏迷前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当然，如果他还能保持清醒的话，大概并不会这么以为，因为使用60mm迫击炮发射增加炸药量的超口径炮弹，到底还是和传统重炮弹有着很大区别。
不过在这种狭小战场上，那点区别就没必要计较了，拢共也就一百来号人，即便没被炸药炸死，至少也要恍惚好一阵，这点时间差已经足够红军扩大优势。
第一梯队的战士进入兵营之后，第二梯队迅速跟进参加战斗，从战场上方看去，简直是行云流水，不见半点拖沓和混乱。
而进入兵营的突击队员则快速地架设好了梯子爬上屋顶，专门负责投弹的战士，身上挂满了手榴弹，也在向房屋上下左右多侧抛射弹药，为其他同志开辟进攻通路。
至此，战斗正式进入了垃圾时间，30分钟后，兵营内的敌人全军覆没，通州城终究回到了中国人的手中。
进展如此之快，直接把张庆余等人吓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造次，赶紧老实起来，积极配合共军接收县城，以求伺候好这尊杀神。
第五百六十二章 小试牛刀
通州一战为红军进入华北打响了开门炮，战斗规模虽然不大，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带反应，却在迅速改变着北平周边的战场局势。
前面提到过， 张庆余的保安队之所以敢在6号凌晨发动起义，主要就是因为之前在4号攻打通州的华北驻屯军第2联队，被日军司令部调去围攻南宛，只留下他们这群实际上的伪军驻防。
其次，位于丰台的华北驻屯军第1联队同样也被去了南宛，导致日军在此地的兵力空虚。
由此便引来冀省保安第1旅和37师110旅于5号“创造”了所谓的“丰台大捷”，阴差阳错之下，让张庆余误以为时机已到，于是干脆匆匆反正。
但事实上，早在5号日落之前，日军就已经打下了南宛，29军布置在那的上万部队也死上近半，吓得宋哲原连夜向南逃窜。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红军下场，那么即便这支保安队最后攻下了日军兵营，等到天亮时他们也会发现，四周已经尽是日军的地盘，逃都逃不出去。
但有红军在的话，整件事情肯定就大不一样了，像29军这种军阀部队，装备不行，训练不行，将士思想素质更是不行。
所以他们才会工事打不下，阵地守不住，打一次仗就得损失小半战力，导致愈发陷入被动局面。
反而言之，只要能够保证在局部攻守上的优势，那么红军自然也可以像日军那样，一步一步地夺得胜局。
各方面情报均已表明，整个5号日军的主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南宛，包括华北驻屯军的两个联队以及从关外调来的第20师团，而且那个师团还有小半部队仍滞留在津门，实际参与围攻南宛的，也就一个旅团而已。
这比历史上七七事变日军布置在北平的兵力，至少要少上四五千人，论起仓促，实际日本人的开战还要更加匆忙，不到两万的日军，在红军眼中也就是一盘菜而已。
现在食材们都主动把自己聚拢到了一起，空出来的盆盆罐罐红军并不屑于去花时间占领，但却可以利用这些作为诱饵，引导敌人的行动。
说来也是有意思，其实在发动战争之初，日军对于共党下场一事还是颇为警惕的，军部更是三番五次地下达指示，要求前线部队务必多加小心，谨慎行事。
但自从和29军撕破脸皮之后，日军在华北的行动实在是太顺利了，2号郎房一战，一个中队加一个小队，不过两百来人就挡住了一个团的进攻。
接下来是夸张，4号打下通州，5号攻克南宛，29军在北平城外的所有据点都被一一肃清，除去碰到少数还算棘手的抵抗外，几乎可以说没有半点阻碍。
截止5号，中国军队才不过击毙了三百多名日军，而29军自己已经快要名存实亡了，剩下还在北平地区的余部，就只能在日军追击之下尽快逃窜，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如此种种，又怎会不助长日本人的嚣张气焰，在不少日军将领看来，先前第6师团的失败，不过是因为后勤不便，加上赤露从中作梗而已。
现在日军占据津门，无论是从关外走铁路，还是从本土走海路都可谓畅通无阻，援军、补给随时随地都能送达前线，当真是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而且平津一带远离赤露势力范围，又有大山阻隔，后者即便下场也必然力有未逮，反倒平白给帝国送来借口，如此便可从英米那边再多要点好处。
就连华北这边的伪政权名号，日本人都已经想好了，无非就是效仿“冀东防共自治政府”那般，设立一个以反赤为旗号的华北自治政府。
甚至大可以利用本地士绅畏惧共党的心理，大肆笼络地方派系，建立真正意义上义的缓冲区，为将来深入剿除共党做准备。
如此一来，金陵政府那边说不得也要捏着鼻子默认，西方列强在见到赤露威势后，想必至少不会提出反对。
“若是共军真敢穿过太行和燕山，进入华北地界，诸君，我们当如此例，将其通通扼杀！”
6号清晨，南苑西北角通往北平的马路上，华北驻屯军步兵第1联队长牟田口廉也，自信地跟同僚们说出了这句话。
而顺着他手中军刀指去的方向，路旁骇然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那正是昨日牟田口下令部队在路旁伏击，取得的战果。
对此牟田口可谓得意满满，一直到今早还在和周围同僚炫耀着自己的决断，言语中更充满着对中国人的鄙夷。
早在开战后不久，牟田口就发现有散兵游勇通过北门向北平逃去，于是当即下令第3大队扼守住这处通往北平的必经之路。
接下来果然让他钓到了大鱼，先是中午时分，约400名中国骑兵在向北平逃窜时路过此地，皇军趁机发动攻势，敌人仅有少数人员得以幸免。
其后不久，又有两名中国将领乘坐轿车，在四辆卡车卫兵的护送下到达这里。
当时地上骑兵队倒下的马匹尚未断气，那支车队见到这般模样自然也看出此地必有埋伏，所以还试图加大油门冲过阵地。
牟田口继续向同僚们炫耀着自己的战绩：“可他们实在太过天真了，地上的马匹尸体拦住很快把车队拦住，不过是几挺重机枪肆意扫射，便轻而易举地将其逼停，最后整个车队都被皇军以强势火力单方面屠杀，顺带还收割了那两名逃窜的中国将领。”
如今，不过一晚过去，日军还没来得及收拾战场，道路两侧的田地被中国士兵的鲜血染红，在这些日本军官看来，这就是他们骄傲的见证。
不得不说，相比于日军，南苑守军虽然也号称拥有七八个团，上万兵力，可实际战斗力是真的没法比。
尤其这上万人里头，真正可堪一战的就只有38师的2个团以及军直属的特务旅和工、炮部队。
加上29军在南苑的领导机构也很成问题，将领和部队乱搭，132师师长被任命为总指挥，可是他的132师却并不在此，其他乱七八糟的情况更是层出不穷，最后落个惨败实属悲惨，却又只能说回天乏力。
面对这等弱敌，日军自然有他们得意的本钱，轻松取胜29军之后，就只需再花上些许时日扫荡残敌，便可拿下华北一地，大家升官进爵也指日可待，心里又怎么会不高兴。
“报告，司令部急电！”
可惜的是，通信兵的汇报就很快打断了牟田口的美梦，只见他拿过来一看，眉头狠狠一皱，小声骂了一句“八嘎”，然后就头也不会地往联队指挥部走去。
也难怪牟田口会如此生气，实在是共军的打脸来得太快了，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被派去通州镇压叛乱的第2联队在半途中遭遇共军袭击，损失惨重，现在正固守在一处山头，等待友军来援。
这场伏击战自然就是通州战斗的后续，将一半兵力分去城内攻打日军营地之后，红军侦查营迅速在周边摸清了地形，随即选择了一处合适的战场埋伏日军。
当然，仅凭他们半个营的兵力肯定没法对日军一个联队三四千人造成威胁，收到侦查营的电报后，正在后方短暂休整的团部，立即决定全团连夜急行军赶往战场，最终抢在日军通过之前到达伏击阵地。
反观第2联队这边，那些士兵本来就因为连续参战而略感疲惫，加上联队长萱岛高又急于赶回通州平定叛乱，行军途中几乎没有任何防备，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料到共军会出现得这么快！
不过，因为急行军的缘故，红军没有来得及携带重型火炮，最大口径的火力就只有团部直属的82mm迫击炮连，以及十来发80mm无后座力炮。
前者还好说，后者因为加工水平的限制，打完了就只能送到后方修械所重装弹药，所以此战中红军在火力方面，相较日军其实是居于弱势的。
好在日本人也没有多少准备，因为急于平叛，由挽马拖动的炮兵被萱岛高直接落在了最后，毕竟在他看来，以通州那些保安队的实力也用不着皇军出动火炮。
所以这场伏击战，便是由红军对殿后的日军炮兵实施炮火覆盖开始的，紧接着布设在道路两侧的地雷和炸药包纷纷起爆，把毫无防备的第2联队切割成数块。
堂堂的一个日军联队，居然被兵力还不到他们一半的红军团给压着打，这一结果也确实有点超乎意料了。
但日军的老底子毕竟还是在的，在付出不小的伤亡之后，起初散开的各部分纷纷在原地建立临时工事，并逐渐站稳了脚跟。
若是让局面继续僵持下去，那么红军说不得还可能被敌人给反包围吞下，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实力偏弱的情况下，占到便宜之后就应该尽快脱离战场，然后在运动中继续寻找战机。
但这次红军并未这么做，因为他们还有“秘密武器”，先前日军留在通州的两个作战小队，有一个其实是用于运送补给的汽车队，结果整整17辆卡车连带着车上的弹药，全部都被红军缴获。
可惜侦查营中会开车的战士不多，甚至还从通州城里找来了几名中国司机，这才发动了其中10辆。
最后由此组成的一支车队，片刻不停地赶到后方，为前线带来了大批炸药和近百门无后坐力炮——这些都是近几个小时之内，师部从各部队中紧急调集而来的。
等到作战开始后不久，车队终于如期抵达战场，送来的炸药绑到特制的炮击炮弹上，无后力炮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运到前沿阵地和敌人“拼刺刀”。
最后红军几乎是生生以火力优势将日军给压制住，逼得萱岛高不得不收拢残兵困守山头，等待友军的救援。
严格来说，武器当然不是万能的，此战中大放异彩的无后座力炮，也并非是什么神兵利器，其生产和使用都有着极强的限制，相比于传统身管火炮更是存在不少缺点。
比如从原理上就需要耗费更多的火药（即便使用黑火药，成本也要高出不少），又比如射程太短、准确性不足等等。
但至少在轻便性上，这种武器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之前晋察一战中红军就借此狠狠地施展了一波运动战术。
在战场上，常常就是由突击队的战士们提起火炮，运动至日军工事附近，贴在敌人眼皮子地下开炮，什么射程、什么准确度都成了浮云。
战后大家总结经验，纷纷要求多装备点“手提大炮”，可惜狼多肉少，军工厂的有限产量分摊到各个部队里，就实在没有多少了。
参战的这个团，若不是拍着胸脯从师长那要来支援，集全师之力对付这个日军联队，也没法打出如此“奢侈”的一仗。
当然了，再怎么奢侈，以土共目前的生产能力，肯定不至于到肉疼的地步，等后方的补给运送上来，师部再把临时修械所建好，用掉的火炮还是可以恢复原样的。
也就是说，在土共将储备的战争物资和军工产能全部透支之前，红军随时都可以打出这种局部战场上的火力优势。
如此种种，便注定了日军的悲惨下场。
等到中午时分，牟田口廉也终于带着他的第1联队赶到了战场，映入眼帘的，却是田野和山坡之间遍地的尸体，不少甚至被炸成碎片，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是假的吧？告诉我！这是假的！”
一时间被惨状骇住的牟田口，愣了好一会之后，方才双手抓住身边的一个参谋，歇斯底里地不断重复着那么几句，仿佛已经魔怔了一般。
而且不止他一人，包括第一联队的其他军官和士兵，也在看到这从未想象过的场面后，纷纷吓得语无伦次。
恐惧和惊讶过后，就是无止境的愤怒，多年以来欺凌鄙夷中国人的惯性思维，使得这些日本军人根本不愿接受被中国军队打败的结果。
所以还没都顾不上收殓友军的尸体，第1联队便在牟田口的命令下朝着通州直奔而去。
若不是这位联队长还保留了基本的理智，在出发前将消息汇报给了上级，恐怕司令部还得再等上好一会，才能知道前线的情报。
顺道一提，其实那名固守待援的第2联队长萱岛高，也算达成了他的目的，由他带领的一千余人最终确实守住了阵地，所以这支大队也是整个第2联队中伤亡数字最小的。
但可惜的是，见到敌人援军到来之后，红军当即撤离了战场，可就在离开之前，一发从远处发射的炮弹好死不死地落在了萱岛高的指挥所里。
所以等牟田口见到自己的这位同僚时，对方已经出气多过进气，眼看着就没救了。
“牟田口…君，共军……小心！务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