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中国内部除了共党之外都是可以合作,至少都愿意作壁上观的,帝国要做的就是尽量扶持他们,确保共党无法统一全国。
可是在“扩大派”乃至“不扩大派”的部分人士看来,在这之前,帝国对果党等势力的扶持已经足够到位了,却始终收效甚微,为今之计,必须由皇军亲自入场遏制共党。
“可是,对于重工业薄弱的帝国来说,同时打两场战争等于是自杀。”石原曾直言不讳地说过这句话。
——如果将军队派入华北,那么满洲将时刻暴露在赤露的兵峰之下,这无疑是最危险的情况。
就连裕仁天皇也曾屡次垂询道:“如果赤露从背后进攻怎么办?”
对此下面的回复就只有一个:“陆军认为赤露不会进攻。”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像那些石原那种软蛋一样,集中全力建设满洲和关东军么,真等到那时的话,难得的机遇早就如樱花一般凋零啦!
更何况帝国在支那也不是没有丝毫根基的,此时正值中国分裂的局面,控制沿海地区的金陵政府,对于帝国的态度越来越暧昧,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契机!
包括石原莞尔自己,也始终提倡由果党来统一中国,认为对于后者发起的统一运动,帝国应该始终以公正态度对待,不能借着华北之事过多干预。
甚至石原还坚持与金陵政府之间尽快调整邦交,并指出帝国要放弃过去的侵略政策,以表示作为纯正大和民族的诚心,这样才能联合更多的中国人对抗共党和背后的赤露。
此外,对于日本在华北制造的事端,石原也在努力避免无益的纠纷,即便是被共军屡次占得便宜,他都提倡让中国人自己内斗,斗帝国只需等待最后的结果即可,不能让赤露占得后手。
但谁也没有料到果军实在太拉胯了,甚至共军居然能够在战场上击败皇军,这些都使得越来越多的日本政客开始转变态度,决定要对共强硬。
可问题是,现在的共党与中国的关系几乎休戚与共,日本人很难找出只攻击共党又不损还中国利益,引发其他中国人反抗的方法。
所有人都知道,以皇军对基层的控制能力,只要派军进驻了关内,共党还没来得及剿,那些原本应该属于“盟友”的地盘,就已经先被折腾起来了。
比如去年的晋察之战,原本共党在察东等草原地区的影响力并没有多大,但随着皇军过境,很多地头蛇被纷纷逼反,现在那边反倒成了共军的强势地盘,这教训肯定是要吸取的。
只不过揣着明白当糊涂的人实在太多了,像石原这种能够保持稳健态度,并未为扭转局势的恶化做了不懈努力的,其实非常少见。
在内外形势的巨大变化下,石原所设想的,把充实国力和北进赤露作为战略重点的计划,已经变得愈发的不可行了。
就连所谓的“日支亲善”,也难以吸引到更多将领的关注,甚至“不扩大派”内部其他人士眼中的亲善,和石原认为的亲善完全都是两码事。
前者认为要以帝国为核心,扶持果党中的亲日派系,共同联合起来对抗赤露和赤夏。
而后者则认识到了中国内部政治环境的模糊性,如果这时让帝国军队贸然参与进去,只可能将局面搞得越来越复杂,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维持现状。
毕竟现在中国局势已经日趋恶化,而赤露才是帝国当前最危险的敌人,那么在准备对露作战的情况下,必须要以日支亲善作为东亚经营的核心,不宜过多刺激中国人的神经。
总结起来,共党异军突起的结果,就是日本内部就连更为保守的“不扩大派”也开始出现了分裂态势。
直接侵略、联果剿共、继续观望,持着这三种政见的官员吵成一团,谁也不能说服谁。
对此石原表示非常担忧,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怕不是大本营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下面就已经开始独走了。
但是当他石原指出军队要服从中央统制时,其他人又以石原莞尔在满洲事变时不顾中央告诫的“下克上”行径加以反驳。
包括先前石原试图说服中央,今年避免在华北和内蒙行使武力的建议,也并未得到批准,等到晋察之败发生后,他反倒更加不敢提及此事了。
为了避免过早的战争,石原莞尔虽然采取了一系列的遏制措施,但终究未能阻止日本扩大侵略。
最后的稳健派,也不知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此时的东京大概不会料到,远在北平的那场冲突,正在将帝国拖向深渊。
第五百五十八章 谁来当渔翁
“共匪此次擅动边衅,实乃以邻为壑,简直可耻至极!”
36年4月30日,日军以"稳定华北局势,建立反赤防线"为由,大举向平津等地派兵,短短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就陆续拉进来了小半个师团。
对此,果党旗下的多家喉舌报刊纷纷登载了一份最新评论,谴责土共屡次出兵干涉华北,袭杀友邻在夏的合法驻兵。
这篇精细打造的文章,将矛盾全面集中到了土共和苏联身上,却对日军破坏惯例的行径只字不提,反倒把日本描述成了委曲求全的白莲花,最后只差没有再来一句:
“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不过有意思的是,如果在此之前果府官方这么宣传,那么必然招来一片骂声。
可是这回虽然也有人骂,但民间舆论却自个就先吵成了一团,不同派系各执己见,谁也争不过谁。
如果说日本那边可以分为“扩大派”和“不扩大派”两个主要阵营,那么在中国的传统舆论场(即京沪和平津等大城市)中,各方政要以及其他民主团体也可以分为“战”、“和”两派。
而且就像是日本两个派系都不约而同地赞成侵略,只是时间先后顺序不同,中国的战、和两派大多也有着一个共同的立场。
短期内咱们是肯定打不过日本人的,所以必须埋头发展几年,而在此之前,可以对日本的越界行径有理有据地反抗,但不宜太过刺激对方。
包括哪些呼吁“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民主人士,也有许多人并不理解共党的作为,认为这对国家而言有弊无利。
你共军确实打赢了日寇一个师团,但这并代表就能一直赢下去,如今贸然动手,显然就是飘过头了!
万一真惹恼了日寇,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底子就此倾覆,岂不是又少了几分抗日的希望?
究其原因,之所以会出现这些现象,主要还是现在的国人实在太不自信了,始终觉得机会尚不成熟,不能过早和敌人爆发全面战争,否则国家很快就会被毁灭。
而追溯起来,除了源于自鸦片战争之后的一系列败仗之外,常凯申在近年中发表的言论,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从32年开始,常委员长就在各种公开渠道上发表讲话,言之凿凿地声称:
“所以依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指日本)只需发一个号令,真是三天之内,就完全可以把我们要害之区都占领下来,灭亡我们中国!”
至于亡国的具体时间,则根据常公当时讲话的心情而定,有时是三天,有时是十天,有时是三个月到半年。
反正在常委员长这边看来,日本人想打中国,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于是国家的存亡全赖于日本的一念之间,若是对方开战了,那国运肯定就长不了啦!
另外常凯申还多次特别强调过,这“亡国论”并非他的自个提出的概念,而是继承于中山先生的思想。
毕竟先生的很多话也是有迹可循的,在《三民主义》的第五讲《民族主义》中,他就曾很明确地提出了这样一个观念:
“最近可以亡中国的是日本,日本船坚炮利,军事力量强大,想要灭亡中国,十几天就成。”
或许常凯申的本意是想营造日军的凶残形象,然后借此强调只有统一意志、集中力量,并坚持他的“攘外必先安内”之策,才能带领国民取得最后的胜利。
但结果却是如此反反复复地说下来,国内的民众居然都信了, 所以不管是战派还是和派,都很少设想过尽早对日开战。
哪怕声称要收复东北的最激进人士,要么觉得国家积贫积弱,确实不能轻举妄动,要么就只能在看不见希望的情况下舍身救亡。
这些便是所谓的“三月亡国论”,不仅在中国,在日本那边也很有很市场。
早在大正天皇死掉的26年,日本对支作战计划中就提出过,“用十五个师团一举推进到黄河以北实施作战,在短期内结束”的作战计划。
日军参谋本部的《在华北使用武力时对夏战争指导纲要》中,还进一步明确了计划:
“要在两个月内消灭驻扎北平一带的29军,用三个月的时间战胜果党的遭殃军。”
更有甚者,那些热血方刚的昭和参谋们直接叫嚣着,只要给我三个师团,我三个月就能平趟中国。
这么比较下来,土共一个劲找日本人麻烦,还丝毫不怕对方报复的举动,反倒有点“清新脱俗、特立独行”的味道了,不被理解也很正常。
或许在外界看来,这是土共恃宠而娇,仗着有苏联人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而已,指不定哪天就栽跟头了!
当然,抱着这份恶意的果党官员肯定不愿承认,自己的想法中还带着浓郁的嫉妒心,人家共党有苏联人支持,可以和日军斗个你来我往,可他们却……
不过真要这么说的话,其实还是果军太不争气了,以至于让欧美列强逐渐感到失望透顶,不得不依靠日本来平衡东亚局势。
否则以平津两地的特殊地位,列强又怎么可能放任日军不断派兵,所谓的华北驻屯军不过是个幌子。
如果没有英法美等国的点头,日本除非直接撕下脸皮,不然没法以此为名义向华北派驻上万的军队。
不得不说,能够维持这种底线,也算是东京大本营那边足够理智了。
其实英法美等国又何尝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无论列强还是果府,都非常清楚放任日本人染指华北的后果。
但现实情况是苏联通过土共控制了小半个中国,这时如果再不遏制住局势,可就当真收不了场了。
包括去年的晋察战役,也是英国人从中周旋几轮后,才让果府彻底放开铁路线,保证日军的后勤供应。
只是以日本人的尿性,占到手的就不可能还回去,所以前不久土共主要打击对象,其实都是日军留在铁路沿线的部队,放在半年以前,驻扎在这些营地里的还是中国人。
顺道一提,暂且不论果党的这个国到底还算不算国,对于共党和日本爆发冲突这件事,常凯申等一众果府高层的心里头,可谓是百味陈杂。
既欢喜终于有人能下场治一治这日益猖獗的匪患,又担忧两虎相争之后,胜利者接下来怕不是会对他们下手。
按照最理想的情况,最好是来一场“鹬蚌相争”,这样才能让果党“渔翁得利”,至少的至少,也不能让其中一方空出手来对付自己。
从这个角度来看,若是肯大胆舍弃华北,将此作为日本和共党拼杀的角斗场,那么果党也未尝不能稳坐钓鱼台,再卧薪尝胆个几年,以图将来。
所以或许现在这华北的乱局,说的定也有金陵政府在背后拱火,反正他们自知打不过共匪又打不过日寇,华北留着也是白白便宜了宋哲原。
何况在那所谓的中华共和国成立之后,金陵政府一向引以为豪的中央道统已然丢失大半。
现在陕甘晋三省全部落入共党之手,赣、湘、闽、粤、鄂、豫、皖也有多地丧失。
这么一看,在汉地十八省里头,名义上属于果府的就只剩一半,实际掌控的更是少得可怜。
如此状况,对果党而言确实在面子上很不好看,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有时又未尝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干脆破罐子破摔得了!
既然都把自己当地方军阀,那又何必在乎什么虚名,你日寇也罢,共匪也罢,只要能在华北斗个你死我活,那咱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当然了,在明处大家还是得讲个体面,果党肯定不会赤裸裸地把这一套说辞讲出来,于是就只能避重就轻,那苏联当靶子,通过抹黑赤色主义来转移矛盾。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平津事变
列强和果党一致默认日本染指华北的结果,就是宋哲原的29军直接成了被所有人抛弃的棋子。
这也难怪,如今的平津地区恰好就夹在共党、日满和果党三方之间,想不成为众矢之的都不可能。
西边平绥铁路连通的张垣现在已经是共军的了,北边出了山海关又是那杀气腾腾的关东军,南边津浦、平汉两线则接着果军。
妥妥的一个交通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与如此重要的地位比起来,29军的实力就有点太过寒掺,之前日本人设法将果军赶出华北,却留了宋哲原在此,无非是存了效仿东北故计,再设一个傀儡而已。
但是一方面宋哲原此人圆滑得很,始终不肯做出底线之下的让步,另一方面共党崛起太快,晋察一战更是让日本吃足了教训,所以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撸起袖子上去干了。
对于北平和津门这种大城市而言,铁路线就是绝对的生命线,而日军对华北的蚕食,也是沿着铁路一步一步进行的。
最开始还只是那些留在各座车站,用于协调作战物资的日本士兵迟迟不愿离开,而在遭遇共军袭击之后,关东军又变本加厉地增派了不少人员。
对此向来把华北视为基本盘的29军自然不肯答应,冲突由此爆发,并在接下来一个多月里几乎没有停息过,各地的29军将士也是不得不一退再退。
起初的营连级交火,就已经引来了日本、果党以及土共多方的关注,包括欧美各国也有所留意。
但除了土共发表了明确抗议,并提出可以派出援兵支持29军抗日(但很快就被宋哲原拒绝)之外,果党和列强都保持了沉默。
而接下来的日本更是得势不饶人,见到列强无意干预,果党同样作壁上观之后,他们转眼便继续加大了力度。
5月2号,日军的一个中队乘火车来到郎房车站,并开始在车站内构筑作战工事,声称他们要在此地修护军用电线。
郎房位于津门和北平的正中间,在这时关外的铁路只能先走辽西走廊抵达津门,然后再往西北方向转至北平。
如今津门作为华北驻屯军的总部,已经从关外调集来了大半个师团的日军士兵,宋哲原在当地的政府部门和驻军纷纷苦不堪言,却无可奈何。
显然,日军此番进驻郎房,已有将火势蔓延至北平的野心,倘若让其当真在沿线布置了重兵,那这华北就不可能是29军的了。
其实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日军就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小队的士兵,而29军则一直有差不多一个团的兵力安排在此,双方勉强还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日军一个中队已经有将近两百来人,而且还特地配备了新式步兵炮,这让在旁的38师226团将士看得是心惊胆战。
小鬼子的战斗力他们早有体会,如果这小两百人继续守在车站,别说一个团了,就是派出一个旅也不一定能打下来。
迫不得已之下,团长只能派人前去与日军交涉,表示这里是中国军队的守备区,不允许日军随意进出并有所动作。
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日军又哪里会平白让步,不仅没有撤军,反而以强硬态度要求29军的部队退出车站,随即双方很快爆发冲突。
按照正常的估计,一个团至少也有一千多人,而日军在郎房的兵力顶多就一个中队加一个小队,相当于双方在人数上有着差不多四到五倍的差距。
但宋哲原的29军来源于冯遇祥的西北军,在武器装备方面一直都是弱项,所以这个226团竟然直接被日军的轻重机枪和掷弹筒压得喘不过气来,拼杀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能取得半点战果。
若是让他们继续磨下去,并且能够保证部队承受巨大伤亡而不出现崩溃的话,或许还能够把这两百多日军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