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过客4251 第259节

眉县和周至都在凤翔东侧,向东七八十公里便是长安,东北军将一支直属师放在此处,说白了就是用来提防秦岭南侧的红军,以拱卫关中平原的安全。

当然这种拱卫效果到底好不好就只有天知道了,张汉卿之所以会对106师如此敏感,主要还是想起了前阵子训政处提交上来的报告,这个师也被训政处处长黎天才列入了重点监察对象。

所谓的重点监察,其实就是说该部里头出现太多赤党啦,如果再不控制,怕不是就得出现突然变色的场面,但要如何控制,张汉卿至今还没有一个头绪。

“当然是去抗日了!”张汉思没有理会大哥的狐疑,斩钉截铁地回道。

这二愣子般的回复硬是把张汉卿给气笑了,随即板着脸说道:“你给我严肃点!老实交待是怎么回事!”

“就是去抗日。”张汉思一点没有改口的意思,“大哥,我想你对现今的局势,应该也有一定了解了吧?现在东北军里面想要打回老家去的将士可是不少,抗日,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张汉卿深吸一口气,也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看着面带些许潮红的四弟,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劝劝大哥。”张汉思低垂着眼睛淡淡回道,“我是从略阳过来的,那边到凤翔的路已经快要修好了。

后面应该就不用我再解释了吧,等铁路一修通,莫说汉中了,就是川北的红军,想要进入关中也不是件难事,届时大哥你又打算用什么来挡呢?”

“你……我!”

张汉卿的脸霎时间涨红了起来,去年他与土共谈和之后,未尝没有与其合作的意思,但是共军势大,一旦合作东北军必然失去主导地位,这肯定不是他所期望的结果。

因此张汉卿的意图还是见机行事,先凭借秦岭天堑守住关中,以他东北军十余万的兵力,料来也不至于半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之前东北军与陕北红军一战失利之后,张汉卿内部高层也曾有过反思,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是后勤问题。

其实很好理解,补给线就是此战中最大的困难,要清剿就得深入,越深入补给线越长,越脆弱。

若是重兵把守补给线,那么把守的兵也要靠这条补给线养着,负担越来越重,前方兵力越来越少,同时补给线稍有风吹草动,前线就会断粮,仗自然没法打下去。

这道理谁都懂,但现实就是如此,只要进了山区,该输的仗还是会输,所以陕北一役之后,东北军基本就熄了离开平原往南北两边扩张的想法。

但张汉卿怎么也不会想到,共军的实力居然会增涨得如此迅速,时不时在秦岭山区举行的大规模军事演习,甚至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当年在东北面对关东军时的恐惧。

前年,土共在鄂北击败遭殃军之后,大摇大摆地占据了汉中,此地原本的主人杨虎承屁都不敢放一个,在听说此事后,张汉卿那时还有闲心嘲笑一二。

谁曾想风水轮流转,原本和陕北共军作战时,秦岭一侧的共军还只是让驻防部队稍感压力。

可从去年开始,人家动不动就在山里放炮,而规模和动静都大得惊人,从凤翔一直到商雒,引得沿线的东北军各部整天紧张兮兮的,日子都过不安生。

对此张汉卿哪里还不明白,这说是演习,其实就是炫耀武力动摇军心,但他既然能在日本人手里吃瘪,如今落地凤凰不如鸡,同样没法从土共手里讨着好。

当然了,实际情况其实也并没有张汉卿想象的那么厉害,所谓的全线放炮,里头大多数都是红军的工程部队为了修路开矿使用的炸药,只是和军事演习混杂在一起,壮壮声势罢了。

不过这说辞哪怕明明白白地讲给张汉卿听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全信,毕竟每次共军演习完毕之后,都会拿来整整一摞的胶片供他观赏,那荧幕里的大炮可做不得假吧,部队的作战水平也不是演戏就能演出来的。

更何况,即便只是用来开山炸石的炸药,能够维持如此开销,也足以证明其军事实力了。

之前听闻土共有意开辟双石铺到凤翔的轻便铁路时,张汉卿私底下还在嗤之以鼻,他打心底觉得,就凭土共那群泥腿子,怎么可能干得出如此大的工程,莫不是痴人说梦吧。

但之前的轻视有多狠,此时遭受的打击就有多剧烈,在自家兄弟面前,张汉卿终于当不成鸵鸟了。

沉默了好一阵之后,这位西北剿匪总司令哑着嗓子问道:“说吧,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第五百零九章 一泄如注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凤翔,第二,潼关,第三,铁路路权,其他的,都可以不动。”

距离张家兄弟的那次见面又过去了一周时间,8月20日,这是伍翔宇第三回来到长安,之前两次他先和与杨虎承、张汉卿达成了和平协议,而这一次土共与东北军所谈的内容,无疑要更深入些了。

不过面对伍翔宇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直接开门见山的风格,张汉卿还稍稍有些不太适应,脸色变换完一轮之后,却又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凤翔和潼关本就是整个关中平原东西两侧的重要关卡,在战略上有着极其关键的作用,倘若再加一个铁路路权,那么已经和将关中拱手让人没啥区别了。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张汉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安你们不要?”

“不要。”伍翔宇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作为外交天赋点满的政治家,再加上如今红军强大的武力支撑,留给他的操作余地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广大,不过也正是如此,才需要小火慢炖细细品尝吧。

反过来看张汉卿这边,虽然坐拥近二十万大军,但这些兵力却没有给他提供多少底气。

就在几天前,共军那边又开始了演习,这威慑的味道浓得整个东北军都仿佛回到了31年,张汉卿此时哪里还敢多想。

“那甘省呢?”依旧是谨慎的试探,张汉卿的心里此时也不知作何想法,前一秒可能还觉得对方欺人过甚,后一秒又想着自己似乎赚了个大便宜,甚至还担心这里头会不会有诈。

整一个瞻前顾后的扭捏姿态,哪还有当年海陆空副总司令的霸气,哦,忘了,之前的张副司令面对日本人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模样。

正因如此,伍翔宇才可以大大方方乃至无所畏惧地亮出自己的底线:“如果贵军守得住西面进犯之敌,我们也可以不要。”

“那还是给你们吧。”张汉卿无奈地说道,西边不仅有三马,以金陵那位的脾气,等他真这么让共军进入关中之后,怕不是也要调拨几个嫡系师过来。

届时自己夹在两方大佬中间,反倒成了个人尽可欺的受气包,那还不如索性全让出来,起码守着关中的几座城池,衣食暂且无忧了吧。

或许是料到对方会做出这般选择,伍翔宇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诧异的神情,反而理所当然地点头说道:“也好,这样从潼关到天水的铁路,我们也能一口气修通了。”

“贵党……”张汉卿被对方无形之中显露出的霸气给镇住了,要知道这可是铁路啊,百十年来哪条铁路的修建不是耗尽一方的精力财力才有机会完成的,而伍翔宇的语气,似乎就像是今天出门买了个包子那般轻松。

“贵党的心气之高,果真叫人佩服!”到这时张汉卿已经无话可说了,无论对方是夸夸其谈,还是有真材实料,那都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尤其考虑到对方似乎就在修建一条跨越秦岭的轻便铁路,说不定将来真的能够从国府和交通银行手中接下陇海线的工程。

如今所今有人都知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但修路本身也需要大笔黄金铸就,起码现在的东北军是没得这个资格了。

张汉卿刚才还觉得所谓铁路路权,无非是共党霸占交通的一个借口罢了,但现在来看,事情恐怕没有他认为的那么简单。

不过这一刹那张汉卿也想通了,假若土共当真凭一己之力将陇海线修通,那么这条贯穿关中的铁路,其战略意义将丝毫不亚于南满铁路之于日本,又或是中东铁路之于苏俄。

既然如此,那他还纠结个什么呢?反正这两者都曾经战胜过东北军,如今再增加一个胜利者,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见笑了。”伍翔宇含蓄地微微一笑,他也没想到张汉卿的抵触意志会垮得这么快,整个商谈过程实在是顺利得出头了,以至于他的主要脑力都转移到了,思考将来可能存在的隐患上面。

虽说从加强东北军的政治渗透开始,土共高层就已经料到这支已经失去根基的军队,必将逐渐瓦解。

为了缓住这种瓦解的趋势,土共甚至还专门派程刚帮张汉卿戒毒,好让这位能多支棱一会,不至于在土共持续扩大在东北军影响的关键时刻,公子哥却直接垮台了。

但张汉卿思想转变之快,着实把李润石和伍翔宇等人吓了一跳,他们也不是没了解过历史上的“西安事变”,对这位时而犹豫时而“果决”的作风也有所准备,可到底还是高估了他。

站在马后炮的角度来说其实也能讲得通,毕竟客观上张汉卿只是一个从小纵情享乐、无忧无虑的官二代,一个在父亲的庇护下继承了东北,缺乏斗争经验且权力不稳的年轻军阀而已。

至于像是热爱国家和民族、拥护祖国统一这些特质,从他当年选择东北易帜也能看出,此人多少还是具备些的,所以综合下来,姑且算是时势弄人吧。

此外,自九一八事变之后,特别是热河战事后,国内对张汉卿的骂声就从来没有停过。

刚开始国府念及“情谊”(指前文中他们和日本联合向东北军施压一事)还帮忙控制了一下。

后来常凯申见张汉卿和赤匪似乎悄咪咪地在那勾搭,索性就不管了,希望借此给对方一个教训,于是小六子便承担了大量他这个年纪难以承担的压力。

而且九一八后日本在华北步步紧逼、蚕食鲸吞,而国府又逐步退让,这些举动都使得东北军的生存空间被大幅压缩,光靠陕甘两地的收入,近二十万的大军是真的没法维系下去的。

顺带的,士气问题同样不能忽视,东北军将士如今都是抛家弃子、背井离乡,确实提不起和共军同室操戈的战斗欲望。

再加上土共接二连三的宣传攻势,这时候整个东北军上下,都是一副兵无斗志、军心不稳的模样,莫说保持原有状态,甚至随时哗变都有可能。

最后还有个不太方便摆在明面上的缘由,红军在陕南陕北进行的演习可不是随便策划的:

从筹办到实施都或多或少地参考了关东军的部分手段,比如贴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放炮什么的,为的就是给隔壁的东北军一个极致的心灵体验。

面对昔日的梦魇,有的人会选择奋发图强战胜自我,而有的人则会进一步逃避现实,显然,张汉卿并非前者。

所以当这种种因素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在还能撑住那口气的时候,或许可以勉强维持住脸面,如今心气一泄,自然是退得要多快又多快了。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土共一方肯定是欣然接受的,所以转眼之间,两人密谈的会议室内就已经宾主尽欢了起来。

虽然之后东北军内部的各个派系同样不好收拾,包括外部敌人也是个大麻烦,但至少这个阶段性的胜利确实值得高兴。

觥筹交错之后,两人一边享用今日的午餐,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着,这时伍翔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张司令,我这里恐怕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同意。”

“翔宇兄就不要见外了,直接叫我汉卿即可,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便是。”也不知为何,再真正决定退让之后,张汉卿对土共的好感忽然直线上升,自然也不愿错过这个向对方示好的机会。

“不是什么大事,汉卿应该也知道,这一年多里我们双方在边界上多多少少有些摩擦,上回我们俘虏了贵军的一个骑兵团长,后来经过交(教)流(育)之后,当时就按照政策把他放了回去。

但听说此事被金陵那边知晓了,好像还专门发电过来,让你把那个骑兵团长给枪毙咯,不知有没有这回事,如果有的话,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呢?

正巧我们在东北那边也需要一个懂骑兵的指挥员,或许可以把他派过去,就算作将功抵罪吧?”

神特么“将功抵罪”,张汉卿被对方的请求给一时间整懵了,脑子里捋了老半天才把这事的来龙去脉给理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共军俘虏了一名东北军军官,然后又把他放了回去,结果国军听说之后,要求把他给毙了,这时共军说,这人不要毙,交给我们吧,我们把他派到东北去抗日。

虽然张汉卿的直觉告诉自己,伍翔宇此话并没有讽刺他的意思,但他还是忍不住臊得慌,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尴尬地说道:

“我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回去,等会再让人查查,如果属实的话,明天就给贵党送过去。”

土共对东北军各部的拉拢工作,张汉卿也不是没有印象,最开始双方是直接接火,然后不打不相识,当共军将俘获的人员和缴获的马匹都给东北军送回去之后,确实获得了后者的不少好感。

后来这个“交往”过程就变得多样化了起来,既有直接武力上的冲突,也有明里暗里的较量,同时也少不了友好往来。

比如在一次基层视察中,张汉卿就亲自见识过共军跑到他们巡逻的边界上喊话,半夜里到营地附近唱《松花江上》等歌曲,甚至听人说,有的还直接开展起了联欢活动。

对此,张汉卿不是没有愤怒过,甚至还专门惩罚了不少将士,但这么做除了让局面更加糟糕之外,并没有带来任何改善,所以到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至于刚才那段话里透露出的更多细节,张汉卿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如此就好,我们现在确实掌握了一些渠道,包括在东北也建立了一支抗日联军。

因此,若是贵军中有渴望为抗日献出一份力的将士,其实大可以加入到这支联合的队伍中来,汉卿你对此怎么看?”

其实伍翔宇也知道今天他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不过这本就是之前确定好的谈判策略,面对张汉卿这人,还真的不能太软了。

“没有问题,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汉卿当然清楚此举无疑会削弱整个东北军的兵力乃至凝聚力,但知道了又能如何?

如今站在抗日前线的不是东北军而是共军,即便张汉卿真想拦住那些将士,人家长着两条腿难道就不会自己跑么,真要这么弄的话,反而吃亏的是他自己。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土共的谋略,张汉卿也好,东北军也罢,包括在旁虎视眈眈的国军和日本人,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一切自然都是硬实力增强后的结果,连带着伍翔宇也开始喜欢上这种占据上风的路数,见对方毫不犹豫地应下,他又继续说道:“对了,既然已经提起抗联,那不妨把事情说开吧。

虽然从兵力对比上来看,抗联确实是兵少将寡,单纯的游击战也不足以对抗关东军庞大的武装力量。

但我们都知道,抗联的真正意义在于使日本人无法真正建立起稳固的后方,从而无法往关内输送更多的军队和物资,从这点来看,其可谓发挥了极其关键的作用,汉卿你觉得呢?”

在国内的诸多势力中,真正领会游击战或者说能够执行好游击战的,有且只有土共一个,但世上总是不乏一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蠢材,自己做不到,就硬得说这么做不行。

好在如今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还局限于东四省之内,顶多波及到华北一带,于是,就在其他军阀仍然装作没看见的情况下,土共第一个扛住了抗日的大旗,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哑口无声了。

因此在张汉卿这边,哪怕心底里还对所谓的游击队抱有怀疑,他也必须要装出个样子来,所以不仅主动向伍翔宇敬上一杯,同时还半带诚意半是恭维地说道:

“确实如此,上回观看贵党的影片之后,我与各部下均是叹为观止,受益良多,贵军不愧是抗日战线上的中流砥柱!”

眼下整个抗战就只有土共一根柱子在那杵着,不是中流砥柱还是啥,这么来看,张汉卿的话确实挑不出半点毛病。

伍翔宇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这杯敬酒,随即笑道:“既然如此,我看步子不妨再迈大点,现在我们通往东北的渠道确实有限,但这并不意味将来也是这样,何况要不了几年,日本人又很可能对华北下手。

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从现在起就应该早做准备才是,但东北军眼下的战力似乎略有不足,将来和日本人对阵的话,怕是得吃亏啊……”

“你这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张汉卿脸色一变,心里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惜再给他一倍的胆子,也不敢直说出来。

东北军打不过关东军,也打不过共军,这已经是用战绩确切证明了的事实,对此张汉卿丝毫没法否认。

就不提31年之后打的那些窝囊仗了,当初的奉军时期,便有一支由郭松龄和张汉卿掌握的精锐部队,总兵力约七万余人,在奉军中号称训练最严格,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更是最强。

结果,九年前年郭松龄凭借这支底牌起兵反奉,一度在东北所向睥睨,然后张汉卿的老子一狠心,干脆签订密约换取关东军出兵,很快那支精锐便直接兵败如山倒。

可以说,自诞生之日起,东北军就一直活在日本人的阴影之下,张汉卿这种二代就更是如此,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养成了他畏强的心态,只是在国内很少表现出来罢了。

至于共军和关东军孰强孰弱,这点尚且未知,但从这几年的战事里看,既然国军始终没法从共军身上占到便宜,甚至还屡屡吃瘪,那么眼下真正有实力对抗日本人的,也就只有共军了。

所以伍翔宇话里话外暗自瞧不起东北军的战力,张汉卿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同时张汉卿自然清楚,所谓的提高战力,实际就是让东北军放开队伍接受改编,偏偏这又是他最为恐惧,又最为抵触的。

张司令怎么也想不通,当年的奉军从他老爹开始就相当重视武器装备,先是购买大量军火,后来又逐步建立了兵工厂,不提全国第一,至少也是数一数二吧。

虽说因为国力贫弱,东北的军事工业也极其落后,大多数工厂都是从日本贷款引进技术建立起来的,产品核心技术也都掌握在日本人手里,整体水平更是与日军装备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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