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拉胯,历经十余年之功,依托于整个东北发展出来的军工基础,也是东北军引以为豪的成绩了。
而这些都在土共面前被一一吊打,人家不仅积累时间少,占据的地盘也要远远落后偏僻,却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在武器装备上和东北军持平,将士的战斗素养更是让后者望尘莫及,实在匪夷所思。
“此事牵扯太多,还是容后再议,容后再议吧?”又一次纠结了好一阵后,张汉卿只能不尴不尬地做出了答复。
第五百一十章 合作整编
就在伍翔宇和张汉卿结束这次密谈之后的第三天,似乎是早就商量好的一般,红军一个师的部队自两当县出发直抵凤翔,随即便打着东北军的旗号,从沈克的106师手中接下了眉县防区。
这一期间,除了最后交接时给张汉卿发了一封电报之外,整个106师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简直跟友军演习没啥两样。
而等长安那边的电报抵达的时候,沈师长都已经设好了宴席,和土共方面派来的代表们一同就坐了。
这两位土共代表的身份也很有意思,其中吉鸿昌是在察哈尔抗日同盟军失败之后,经过组织安排来到略阳参观学习,而季振桐则是参与了当年的凝都起义,带着手下一个旅投奔红军。
刚巧的是,两人均为西北军出身,早年一直在冯遇祥的手下做事,和中原大战之后方才转至东北军序列的沈克,也算是有些同门之谊吧。
土共方面如此安排肯定不是偶然,面对规模庞大的东北军,中央的心思其实也挺复杂的,既不想让其与自己为敌,徒增双方的伤亡,又不想把对方赶跑,损失好大一块蛋糕。
真要逼得太急了,万一这块肉一不留神溜回华北,那还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王八蛋,所以底层士兵的工作要做,中高层军官的工作同样要做。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唯有如此,才可以在稳住东北军的同时将其逐步消化,一年之内完成了这么多复杂的工作,土共的统战水平已经相当出色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沈克的106师自然就成了土共搞统战的首要对象,如今红军顺利接手凤翔,既是对张汉卿的再一次示意,同时也是给东北军的其他军官一个信号。
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一整套流程可谓执行非常出色的,周边几支东北军部队都仿佛装作没看见一般,默认了凤翔的异变,包括张汉卿那里,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
这其实很好理解,作为东北军和红军之间的缓冲区,凤翔的地位实在太过尴尬,几乎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
以张汉卿的本意当然是想多派些部队驻扎在此,但为了避免刺激到对方,他最后还是只放出了106师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旁系来当排头兵,如今嫡系的军心都愈发不保了,哪里还有空操心别的。
反观土共这边,既然已经取得了凤翔,那么按照前面伍翔宇和张汉卿达成的约定,红军还会从安康出发,沿商於古道抵达长安南郊,随即向东进驻潼关,不用说,这一路上和行军赶路没太大区别。
待到拿住关中的东西两侧隘口之后,原本被分隔开的陕南陕北根据地,便算是初步合拢,迈出了土共西北战略的关键一步。
当然,这些都与此时宴席上安坐的几人没有太大的关联,对于已经决定依靠共军的沈克来说,他现在更关心的还是自己将来的发展。
正因如此,土共把吉、季二人派来安抚人心的才真正地发挥了作用,至少见到两位同僚同之后,沈克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思终于落下了大半。
其实若是细说的话,东北军还不算是红军首个消化的地方军阀势力,西北军这支早在31年就有一部起义的军队才是。
但冯遇祥的西北军从30年中原大战之后就直接分崩离析,要么如吉鸿昌、季振桐一般被国党收编,要么就如沈克这样转身到了东北军的麾下,再无昔日的辉煌。
所以要论肥美程度,那还是基本保持完整的东北军更加可口一些,而沈克的106师便顺理成章地当了第一道菜。
算下来,这回也是席间三人继中原大战之后的再次团聚,回想起过去几年的物是人非,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吉鸿昌就不说了,因为坚持抗日立场被常凯申强令下野,后来的察哈尔抗日也以失败告终。
幸好他这回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同盟军,核心底子都顺利交接到了晋察冀的红五军团手中,倒也不算白做功夫。
而沈克在东北军中同样算不上嫡系,在张少帅手下干得也不尽如人意,倒是名声不显的季振桐早早地做了最英明的决定。
既有珠玉在前,不同于王以哲这些老牌东北军将领的犹犹豫豫,沈克对于改投他处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只有他们心里头那点顾虑却是如出一辙。
对此,既是后辈又是前辈的季振桐当然要现身说法了,作为活生生的例子,他特地在席上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季振桐出身于冀省的地主家庭,从小就过着封建大少爷的生活,到了参军之后,这种养尊处优的习性仍然始终被他保留着。
在西北军期间,季旅长就设了一个警卫班,七八个人专门为他服务,名义上是警卫,说白了就是佣人,这在旧军队中没人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到了红军这里却是彻底不同了。
客观上说,季振桐率领的74旅是第26路军的主力部队,实力雄厚,而且正是由于74旅的参加,才使得那次大规模起义得以顺利实现,因此对于革命,这位青年军官肯定是有功的。
不过作为旧阶级中的一员,即便加入了红军,季振桐还是缺乏足够的军事指挥能力,同时又惧怕红军的艰苦生活,而且在开始的一两年里,他对土共的政策也并不放心,心里仍有顾虑,背着一定的思想包袱。
因此,虽说季振桐为了能够尽快融入红军的队伍中,在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努力,但他获得的认可以及取得的成绩,还是不如一同起义73旅旅长董振唐。
这只能说人和人的差距着实是太大了,董振唐在红军的适应能力要远超于他,对此季振桐现在也算早已看开。
综合考虑之后,他近两年的精力便主要转移到了军队的战术研究上,转行当起了军校教员,光是土共现存的军事资料就够他学的了。
所以当沈克提起自己最关心的兵权安排时,这位已经开始放下指挥权的同志淡然笑道:
“沈兄,如今红军战略战术早已自成一派,既吸收了苏联、欧美诸国军队的优点,又结合国家的实际,这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
再加上我们令行禁止的作风,以及不俗的经济条件,也就是规模和底蕴差了些,其他方面不谈和洋人比,至少在国内是找不着对手的,但也正是如此,想当好红军的指挥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沈兄应该也猜得出来,如今的方案只是暂时之计,将来肯定要彻底改编,如果你仍然有志参加从军的话,我建议将来若有机会,不妨去我们的军校学习一两年,等对这支军队有了足够了解之后再谈其他。
当然,沈兄积极合作的功劳我们也是会铭记在心的,若是你有了其他想法,无论是走是留,组织上都不会做任何阻挠。”
“这是自然,多学习些先进战术,总不会有错。”沈克勉强笑道,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要说对于这番话他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
但现实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沈克同样在清楚不过,共党现在客套归客套,但真要整饬人的话,估计也不会怎么留情。
若能有更好的办法,沈克当然希望继续拿捏住手下的部队,然后维持现有的兵权毫不动摇,这是每一个军阀头子都想追求的目标。
但在士气已动、大军当前的情况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沈克也是知道的。
起码就目前来看,共军方面应该还没有立即夺他兵权的打算,只是往106师里头安排了一些政工人员,有的甚至就是原本潜伏的地下党直接转正。
在共军果真如计划那般出现时,这个结果就已经被沈克接受了,横竖都是一刀,那还不如落个好名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106师原本就是西北军的部队,在张司令的手下并不怎么受待见,各方面的待遇也是全军里头中等偏下的。
自中原大战之后,张汉卿的东北军实际把持了东北、华北两块地盘,可谓是一时无两。
但现在东北已失,华北又陷入果日双方的包夹之下,处境一日不如一日,能够提供的后勤保障自然越来越少了。
所以东北军这近二十万号人转入西北剿匪之后,那些老部队好歹还能靠着华北的支持勉强度日,而他们106师这种旁系就只能原地补给,若非时机不合适,沈克早就想换个上家了。
历史上的长安事变之后,脑子瓦特了的张汉卿跟着常凯申去了金陵,随即便被后者下令囚禁,丢下了东北军这一堆烂摊子。
等到少帅被囚的消息传开,东北军果然立刻大乱,群龙无首之下,主和的元老派与主战的少壮派吵成一团,因为没有一个可以拍板的人物,谁也拿不定主意。
然后一场教科书式的分裂就这么来临了,各路军头开始为了自己的前程各做打算。
元老派的主要人物王以哲、何柱国暗中命令部队撤退,不与遭殃军对峙。
少壮派更狠,他们直接认定那些元老出卖了少帅和东北军,干脆派人冲进了王以哲的家里,将这名德高望重的元老毙了,接着又是一场更大的混乱。
而像沈克这般的旁系,甚至包括部分东北军老部队,都纷纷致电金陵投诚,堪称军心涣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这点就能看出,东北军这支军头复合体确实没有蛮多的凝聚力可言,如今国军太远,共军太近,沈师长选择投靠土共算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不够要说此人纯粹“有奶便是娘”,那倒也并不至于,无非是旧军阀的习性作祟而已,只要能够坚定站稳反日反常的立场,土共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至少吃饭的粮食还是给人家准备好了的。
去年与共军交战时,沈克就频繁出现思想动摇的情况,土共通过先前派驻106师的地下党,第一时间掌握到了这个情报。
为此,红军通过释放俘虏、播送宣传资料等方式和106师进行了多轮交涉,从一开始便定下了“用积极诚恳的方法争取其反日反常”的基调,此后一年多里与该师的往来也基本遵循了这个原则。
这段时间里,106师可没少吃下土共专门送过去的物资,那些实打实的好处都通过有组织的地下工作,转换成了全师将士的好感度,相较下来,沈克个人的好恶反倒起不了多大作用。
正是清楚这点,加上早年西北军旧人的出现又让沈克吃下了定心丸,抱着将来能带兵打仗最好,若是不行,下野当个寓公也能接受的想法,打一开始沈师长就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配合。
红军派出的这个师接手凤翔到眉县一带之后就没有继续东进,而沈克的106师也在周至按照既定计划逐步开始改编。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两支部队仍然打着东北军的旗号,在不知底细的外人眼中,甚至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红军的用意当然主要为了掩人耳目,至少在铁路彻底修通之前,还不适合公开宣扬自身的存在。
至于106师,在目前的计划里,土共并不打算让其完全脱离东北军,而是继续以这种特别的身份保留东北军编制。
赤裸裸的改投门庭毕竟不太好看,所以只要张汉卿不明确反对,那么106师在名义上还是划归东北军,当然,这支部队将来在抗日方面的表现无疑要更加积极。
至于为何会突然变得这么积极,这就不用细说了,以土共现有的体量,确实不用再像早年那般过于注重声势,一切都已尽快消化东北军为要。
这一次土共方面将行动定义为合作而非起义,正是出于此番考量,这样多少也能减少一点对方的抵触心理。
这种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双向并行的操作,无论是手段还是吃相都要远好于国党,整体效率更是吊打对方,所以能够占此先机并不意外。
今天的席上吉鸿昌的话语并不算多,或许也和他时下略显模糊的身份有关,包括他都把自己当作了纯粹的中间人。
因此在大家叙完旧后,见另外两人都在交流正事,吉鸿昌便很少主动提起话题,当然,即便如此,谁也不会忽视掉他的存在。
吉鸿昌的年纪和沈克相仿,经历也非常类似,都在冯遇祥的模范连中当学兵,然后一步步升至了师长,就潜在影响而言甚至还要超过后者。
起码在抗日反常一事上,吉鸿昌相比沈克之流无疑要做得更加彻底,三人里面,他其实最适合作为统战的标杆,这也是土共有意安排其做承担联络工作的原因之一。
顺道一提,如今吉、季二人都已经加入土共并成为了特别党员,这也是组织上经过多番讨论之后做出的决定。
就目前而言,所谓的特别党员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本身具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同时担负特别的工作任务而受到专门管理的党员。
如吉鸿昌,他现在负责的统战任务在某些情况下,确实能够发挥奇效,尤其在西北这块,各路军头总能沾亲带故,有个地头蛇帮忙理清关系,也便于红军抓大放小,集中力量对付最危险的敌人。
而另一种则是加入革命队伍后,虽然思想上暂未达到入党的标准条件,但又有必要吸收进来,经过综合考虑方才批准的党员,大地主出身的季振桐便是此类。
当然,随着革命局势的逐渐好转,土共接纳特别党员的标准也会逐步上升,所以在今天宴席中,面对昔日同僚的暗示,季振桐就只能含含糊糊地把话题略过去了。
也不是大家看不起沈克,而是这位的表现实在太过一般,仅就抗日一事上还算尚可,反常的立场也多少有点,至于其他就乏陈可善了。
这也是近年来土共必须要面对的麻烦,自家军队的发展以及堪称飞速,再盲目扩张的话反而会影响作战效率,所以只能优先稳扎稳打。
而周围的地方势力里头,则充斥着大量勉强合格乃至压根不合格的军官与士兵,倘若仅凭武力固然可以直接吞下,但消化吸收又成了大问题。
好在这些麻烦也拖不了土共多久了,毕竟这几年的准备毕竟不是白做的,既106师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相继又有多支军队接受了红军的整编。
包括张汉卿自己也知道,东北军已然成了对方继续壮大的口粮,或许将来的抗日战场上,已经不会再有东北军的身影,又或者处处都是东北军的身影。
事已至此,那位少帅总算是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34年9月18日,九一八事变的三周年之际,一个从长安发出的通电震惊了全国,也震惊了仍在赣省死命“剿匪”的常凯申。
第五百一十一章 无所不用其极
“东北沦亡,时有三载,国权凌夷,疆土日蹙,‘淞沪协定’屈辱于前,‘塘沽协定’继之于后,凡属国人,无不痛心……”
“够了!”随着座椅上那人的一声呵斥,正低垂着脑袋的徐恩增立马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连带着旁边的戴立也把身子放得更低了。
能让中统和军统的两大头头都安安分分地站在这里挨训,上头坐着的那位自然非常凯申莫属,现在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派头。
当然,这时严格意义上的中统和军统都尚未成立,中统还是隶属于中央组织部的党务调查科,前年扩充为特工总部,而军统的前身则是戴立负责的力行社特务处。
近年来两个特务机构在常凯申的扶持下干了不少黑活,这次国党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徐恩增自然难辞其咎,戴立同样脱不了关系。
这时常凯申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怒气给压住,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手下,同时咬着牙地说道:
“我今天喊你们过来,又特地让你们把这份电报亲口念上一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徐恩增面色惶恐,他注意到常凯申的眼神十成里至少有八成都投到了他的身上,再加上旁边这位潜在的竞争对手,老特务的心里怎会不慌,紧张之下,连忙应声回道:
“知道,知道,委座,是卑职领导不力,下次我一定吸取教训,加大对赤匪的搜查力度!”
只是对这种随大流的答复,常凯申很难感到满意:“下次,哼,你要还敢有下次,你这个特务头子就不用当了,直接撤掉算了。
雨农,你来说说,现在你们都掌握了哪些情报,张汉卿那小子到底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反了他!”
之前也提过,常凯申用人从来都是本着“人才兼奴才”的原则,所以对于特工总部的实际掌控者徐恩增,常委员长一直自以为培植了一条最忠实的走狗。
但是最近几年特工总部的成绩实在是太过拉胯,让常凯申愈发地失望,所以逐渐将希望放在了掌管力行社特务处的戴立身上,甚至最近还打算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军队专属的特务机构。
戴立也旁敲侧击的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次失利未尝不是一次机会,哪怕是天塌了也有个高的特工总部顶着。
所以与徐恩增的紧张失措相反,戴立的表现要明显镇定许多:
“委座,根据先前的情报,最近一个月里关中一带出现了小规模的兵力调动,我们原本只以为这是东北军内部的正常轮换,所以并未太过注意。
现在来看,这或许是张汉卿与赤匪早有勾结的迹象,驱逐西京筹备委员会,恐怕也是之前就预谋好了的行动。
依卑职之见,无论是东北军还是赤匪,其野心无非是排挤中央在西北的统治,进而起兵谋逆,所谓的抗日旗号也只是妄图占据大义而已,不足为虑。
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我们及时扼杀掉那些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想必局面很快就能得到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