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过客4251 第251节

程刚走上前把布劳恩迎了进来,从大家对后者迟到的态度上看,就可以知道他对这次会议的意义——妥妥的工具人了。

只是对布劳恩来说,这种充当工具人的机会也是极少的,所以他赶紧打起了精神,拿出手中皮包里的文件,然后直接在桌上展开了一副大型地图。

在这个缺乏大规模测量手段的时代,任何一副地图都是极为珍惜的存在,一些制作较为精细的原始地图,甚至连碰都不许人碰。

如今红军使用的军事地图,是在程刚提供的50年代美国航拍地图的基础上,由各级红军指战员以及地方干部群众,一同努力下完善起来的,不仅在细节上远超国军,即便较之苏联也毫不逊色。

对此布劳恩可是喜欢得不行,在伏龙芝学习的时候,他也接触过不少教学地图,但种类和数量都比不上这边,所以自从获得自由使用地图的许可后,他可谓狠狠地过了一把战术推演的瘾。

对于这位国际友人的爱好,在场同志多少也有所耳闻,虽然大家对此人的实际指挥水平还心存疑虑,但就专业能力来说,他确实是值得同志们学习的,比如这副地图就赢得了不少指挥员的称赞。

只见上面呈现的正是现在苏区的北大门,南城县一带的战事格局,虽然部分细节有所失真,但考虑到布劳恩获取信息的滞后性,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以看出布劳恩确实下了不少功夫,同时或许是没有收到酒精的干扰,他的发言明显要比昨天更有逻辑:

“同志们,根据之前的战报,这次我们的敌人已经放弃了他过去那种长驱直入并穷追不舍,以求速战速决的战略,而采取步步为营的持久战略与堡垒政策的战术。

这种变化是值得我们警惕的,同时也让我想到了当年欧洲战场时德国的战术,在我看来,两者有着相当多的共通之处……”

现在给布劳恩充当翻译就不是程刚了,而是坐在另一边的聂荣臻同志,这位曾在法国勤工俭学,又在比利时的大学里读了几年化工专业,最后毅然前往苏联学习军事,算是党内少有的知识分子干部。

相比于程刚,聂荣臻的翻译水平同样不差,而且在军事方面,他也要更加专业,前者毕竟被太多杂事牵扯了精力,不可能真的做到门门精通。

这也是大家即便有了大量参考资料,并且自己也一直在坚持学习,仍然要邀请布劳恩参会的原因之一,无关其他,纯粹就是出于对战争负责的认真态度。

至于布劳恩的个人意见,只要能够辩证看待,自然就不是问题,果不其然,当这位顾问继续讲解下去时,大家一边听着,也一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丝毫没有给对方留什么情面的意思。

结果到了后面,布劳恩也有点上头了,一脸通红的模样比昨天醉酒后还要厉害:

“……总之,基于这些判断,我主张让红军主力分开去分路阻敌,在堡垒对峙中保持与敌人的接触。

只要我们能够做到每次战斗中消灭敌人的一个连或者一个营,就能不断地削弱对方,最后在长期无数小的胜利中,就地把敌人的进攻完全粉碎。”

“那你这打法,和欧战的阵地对峙又有什么区别?最后岂不是依旧变成了比拼国力?”鹏石穿不客气地问道。

大家在争论中逐渐跑题也是常有的事了,但像布劳恩这样明显的还实属少见,本来鹏老总脾气就不太好,这时就更加忍不住了,他想得到的信息可不是让他指挥部队去和敌人硬碰硬。

“比国力又有什么问题么?”布劳恩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我们应该已经有这个能力了吧?后方这么多的工厂,难道还不够打一场战争的吗?”

第四百九十九章 真实的“短促突击”

布劳恩的这话直接把大家给噎住了,按理来说,不和国军打消耗战,这已经逐渐成为了红军高层指挥员的共识之一。

但作为一名外国顾问,布劳恩既没有深入了解苏区的想法,也没有做好调研的能力,所以他只是凭借自己的主观印象来判断。

当初刚来中国时,在见识到这个远东国度的落后与贫瘠之后,布劳恩的心里很快凉了大半截。

当时只是一个信使的他,本来是想着送完钱就回苏联去,却没料到会被上头派来赣南,而离开中国唯一的现代化大都市上海,途中的所见所闻更是让布劳恩不再抱有什么指望。

但他确实没想到苏区的工业居然能做到如此发达,技术水平甚至能和苏联相媲美。

当然,那些工艺细节他肯定是不懂的,但蒸汽化和电气化的差别,哪怕是个外行都能看出个大概来。

而苏区这边的大型工厂,从建立之初就尽可能地摒弃了,国内时下仍广泛应用的蒸汽动力。

那种使用一台大马力蒸汽机,通过传动杆、皮带和齿轮带动全厂所有机械的模式早就已经过时了,电传动才是当下和未来的主流。

所以当布劳恩在瑞金看到那一排排的电力机床时,心中的震撼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所以这幕场景自然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不过也恰恰是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布劳恩下意识忽略了中国根据地在规模上与发达国家之间的悬殊差距。

要知道土共给国际友人参观的地方,肯定是他们能够拿得出的最好选择,这做法其实无可厚非。

但因为布劳恩后面未曾再关注此事,所以他根本不清楚,那座他所见到的机械厂,对于土共而言同样是个新鲜玩意,发电、传电、用电,每个环节都需要从头开始学习,期间付出的代价大的吓人。

如果将其称之为面子工程肯定不够客观,毕竟大家也能看出来,电气化的效率确实要比蒸汽传动高,但要说这就是苏区的主流水平,那肯定是吹牛了。

实际上,如今真正在支撑整个根据地经济和军事的,主要还是那些零零散散的“小作坊”。

可能每个厂子也就一两台机器,三四台都算多的,动力来源不一而足,电动机、锅驼机、热球机乃至水车风车畜力都有。

因为整个生产模式都是早已设计好的套路,不仅技术工艺简单,学习难度也低,从而可以在各乡各县极快地推广开来。

像是现在根据地内广泛流行且用量较大的低端工业品,如农具、五金乃至水泥、砖块等,都是由这些小厂供应。

而像瑞金这样的“中心城市”,则主要是为他们提供全方面的服务,保证其生产的持续稳定。

同时再根据实际需要,兼顾生产某些附加值高、工艺复杂、需求不多的中高端产品,比如军械、机器、化工原料等。

这种分工模式好就好在易于复制,哪怕存在成本过高、资源浪费等缺点,但因为交通条件不发达加上苏区受到封锁等原因,仍可以发挥很大的积极作用。

可是,如果按照布劳恩的设想,现在这些已经达到生产极限的小厂,则需要进一步动员起来并透支其发展潜力,同时极可能延误其他正常的生的产生活,这肯定是极不划算的。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拿自己土法生产的水泥竹筋,和人家工业化大生产而来的水泥钢筋比,无论质量还是产量,都必然要逊色一筹。

在只用面对国党这一个敌人时,这种劣势或许没什么大碍,过去一些反围剿作战的局部战场中,红军也不是没有建设过永固工事。

说白了就是欺负人家枪炮不足、资金不够,毕竟买办军队,干啥都要从国外进口再运过来,成本可是不低。

但现在不同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合在一起压过来,还想硬碰硬的话,就真是在找死。

话说回来,在一不留神地被布劳恩噎住之后,在场的同志略微想了想,觉得把这些前因后果详细给对方讲清楚,未免有点太浪费时间了,于是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见状程刚立马站了出来:“布劳恩同志,你的讲解已经很清楚了,非常感谢你之前所做的准备,接下来其他同志需要对后续战略进行详细讨论,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我们先出去喝一杯吧,怎么样?”

“不不不,喝酒就不用了,地图和资料都放在这里,我自己走就好了。”看着程的笑脸,布劳恩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再也不纠结自己的那些私货,直接空着手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布劳恩一走,气氛顿时又回暖起来,这时鹏石穿俯身看了看桌上的地图,忍不住笑道:“还别说,这洋顾问的地图就是画得细,迫击炮都给画上去了。”

“只要他别连迫击炮放在哪根曲线上都规定死了就行。”程刚笑着接道:“人家对国外战术的理解毕竟比我们更细致些,可惜不会融汇贯通,所以真上场指挥的话,还是得靠大家了。”

黄工略闻言熄灭了手中的香烟,皱着眉头说道:“是啊,先不谈阵地战的事情,就按照资料上所说的。

德军的暴风突击群在发起进攻前,除了辅以严密的战前侦察和火力准备之外,还有严格的战役炮兵与直射火器支援。

而且突击队多选编精锐士兵,加上大量配备自动武器与爆破器材,打开突破口后火力迅速延伸,并在浅近地域形成火制地带,阻滞敌军的反冲击。

这套打法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试过,成本不低啊,看这回的架势,怕是没法大规模推广咯。”

“倒也不能这么看。”刘懿微沉着脸,摇了摇头:“这是一套典型的工业化打法没错,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做准备。

不然现在让前线训练那些打碉堡战术做什么,就是为了保证真到万一的时候,我们还有强行突破封锁线的选择。

总的来说,这次敌人在战略战术的决定上,极力避免与我们的长处斗争,并试图抓住我们在物质和后勤上的弱点来进攻,以剥夺红军进行常规运动战、游击战的可能,尤其是遭遇战和伏击战的机会。

但我们肯定不能由着他们的想法来,主席不是讲过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回得想想办法,把战争主动权给牢牢抓到手里。”

“关键就在于,怎么拿到这个主动权。”聂荣臻接过话来,他现在是刘懿的搭档,目前担任方面军政治部主任,兼任三军团副政委。

在刚才担任翻译的过程中,聂荣臻也没有停止思考,对于布劳恩的那套战术,他有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布劳恩同志提出来的短促突击,本质上是认为我们已经失去了大规模运动战的机会,所以要改为在局部战场中争取主动,甚至来个一步一顶牛的堡垒对堡垒。

这种想法的初衷或许是好的,但很明显,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必将会被敌人拖进消耗战的泥沼之中,“短促突击”怕不是也得变成“短促硬碰硬”咯。

事实上,我认为我们并没有失去运动战的机会,更没有失去一回消灭敌人几个师的可能性。

大家看,这段时间里,敌军每次运动只前进二三里,这样他们在整个体系是联在一起的,如果一直如此的话,我们很难找到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的契机。”

大家的视线聂荣臻手指的方向,转移到了墙上的那副大型地图上,国军每日的行进路线都标识得非常清楚,这种乌龟流的打发,确实是让红军稍有头疼的地方。

“现在是战争初期,敌人表现得非常谨慎,从各方面获得的情报来看,面对我们故意抛出去的诱饵,他们并没有明显动心的迹象。

但以我们对这些反动派的了解,这种情况是很难长期持续下去的,如果后面红军主力并不接近他们,而是离得较远,敌人不可能一直按兵不动,肯定会前进比较远的距离。

到时,自然会造成敌方某一局部脱离其整体,那就为我们提供了打运动战的条件。 ”

“这个方案我们之前也有讨论过,但到底可不可行,具体又要怎么布置,你有想法吗?”鹏石穿沉声问道。

“有!”聂荣臻郑重地点点头,显然,他刚才讲的这些,与其说是战略提议,不如说是请战书。

“我的想法是,适时放弃前沿城市,将防线构筑在苏区内侧,同时第一防线与第二防线之间,至少应相距三十五里以上路程。

这样万一我第一防线失守后,当敌人向我第二防线进攻时,我们不仅能以第二防线阻敌,还可以在第一、二防线之间,以运动战侧击、夹击或尾击敌人。

主力部队所在地域的附近如果有敌人,那就尽一切可能诱敌放敌,无论大踏步前进还是大踏步后退,只要便于在运动中消灭敌人,都可以大胆采用。

同时,如果主力不在某地而该地有敌前进时,就以一部兵力进行运动防御战滞敌前进。

至于防御期间的工事,如果没有把握固守,则没必要到处建设,以免做好后反被敌人利用……”

……

6月15日,距离国军发动进攻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天,但在常凯申的强令之下,大部分队伍都竭力保持着克制,依旧如乌龟漫步一般,不断将战线向匪区延伸。

这一战术的成效也是显著的,前几日,国军攻破赤匪第一道防线,“毙敌数万人,尸横遍野,流血漂橹”,随即光复了有着匪区北大门之称的南城县。

消息传出之后,顿时振奋一片,胜利光环的刺激之下,所有人都迫切获得更大的胜利。

坐镇洪城的常凯申也是如此,虽然战事才不过打响半个多月,但后勤的压力已经开始凸显,不断修筑的堡垒消耗了大量资源,而这些资源绝大部分可都是从洋人那买来的,需要拿真金白银去还。

每每想到这些,常公的心里就仿佛在滴血,夜不能寐,但为了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也只能强忍下内心的痛楚,告诫自己一定要戒骄戒躁。

只是上头的想法肯定会在不经意间传达下去,委座需要一场更大胜利的消息,逐渐被正在前线领军的将领们知道了,一时间各种想法从他们脑海中油然而生。

这次攻占南城县的是李延年所率领的先头纵队,这位红军的败军之将可谓是“知耻而后勇”,不仅拔得头筹一雪前耻,还获得了领袖的高度赞扬,光此一点,便吸引了不少眼红的目光。

李延年部一共4个师、19个团,相较于一般的地方部队自然是装备精良、后勤充足,但要说和其他几路相比能有多强,其实还尚未可知。

所以在众人看来,他李某人无非是占了个先机的便宜,以如今这种绝对优势,哪怕是条狗上去智慧,也断没有失败的道理。

如此种种,自然也给李延年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同时先前的轻松取胜也让他开始轻视红军,认为对方在自己的战术面前束手无策,此正是“建功立业之大好时机”。

于是,李延年逐渐不满足于步步为营式的筑垒推进,最近几日甚至出现了一次就急进几十里的情况。

而这恰好就是红军所期望的结果,担任前线指挥的聂荣臻一直在密切注视这股敌军的动作,同时也了解到了他们轻敌且又十分疲惫的特点,最终下定决心决定给其一个教训,以作为此战红军的开门炮。

很快,红军两个师的主力部队,开始向李延年部推进的方向运动集中,伺机给以打击。

不过在发现红军主力的动向之后,国军也没有傻乎乎地继续冒进,而是赶紧恢复了筑垒推进战术,使得前线红军一时难以找到战机。

20日,红军主力向南转移至广昌以东地区待命,这样一来,国军又开始旧态复发,大胆地集中了四个师的兵力,向南丰、黎川一线快速推进。

看准这个机会,25日红军主力秘密地迅速北返,会合地方增援的数路支队,在敌人前进方向的东西两侧隐蔽集结。

与此同时,红军又以一部伪装成整个军团继续南撤,以迷惑对方,同时指示地方支队伪装成主力在沿线“休息整理”或“修补工事”,继续诱使敌人大胆向南跃进。

这一切,果然使李延年产生了错觉,以为红军主力已经远离此地区,于是立即下令先头部队向南丰急进。

对此,红军断定敌人在急进途中必将经过高山岩一带,而沿途二十里间地势险峻,两侧高山绵亘,可以埋伏大部队,是有利于在运动中歼敌的极好地形。

于是根据上级指示,红军大部迅速隐蔽集结于高山岩附近山地之间,第二天,6月29日,李延年部的先头一个旅果然闯进了红军埋伏圈,而且还没有后续部队。

下午四点,红军向尚未完成构筑工事的敌人突然发起猛烈攻击,先截断其退路,而后再由两翼发动猛烈攻击。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凌晨,红军全歼进入包围圈的一个旅,只有该旅长许永相和少数部队脱逃。

清晨,坐镇瑞金的彭拜、鹏石穿接到前线指挥部发来的初战电报,报告中称:

“之敌于今早一时即解决,但约有一营左右逃脱…俘虏约五千六百左右,轻重机枪约在五六十挺以上,迫击炮数门,步枪弹药数目现尚无法统计”

显然,从战报来看,这只不过是前线指战员的浅尝则之,敌人的疏忽大意给了红军一次机会,而以现在的胃口,肯定不会仅仅满足于这一次机会。

30日上午5点,瑞金指挥部电报前线,告知天明后可能有敌机出没,并有向我军现在阵地轰炸的可能,并且我方空中部队因受敌牵制暂时无法支援。

考虑到目前前线阵地区域过于突出,目标太大,各部队应立即分批次转移隐蔽。

虽然此战暂时告一段落,但红军一方也料定李延年肯定不会甘心失败,并在不久后再派部队反扑,所以在转移的同时,也开始准备遭遇和消灭敌人的来援部队。

事情正如预料的那样,李延年的先头部队被歼灭之后,他们仍没有弄清红军兵力虚实,而是继续派出一个师加两个团的兵力,再次向南推进以求报复。

获得这一情报后,随军指挥的聂荣臻决定在预设好的阵地上,给敌人来一场真正的短促突击,消灭对方的先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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