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转而客观冷静地面对现实,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革命工作中。这之后他主要做了三件事:第一,总结欧洲大革命的经验教训,明确提出了打碎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建立无产阶级国家政权,进行“不断革命”和建立“工农联盟”的口号和理论;第二、进一步从经济学角度探讨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从而坚定共产主义必胜的信念;第三、培养无产阶级革命骨干,积蓄革命力量,为新的革命高潮的到来作干部组织准备。
同志们,这就是革命前辈给我们留下的启示,当时的马克思势单力薄尚且毫不言弃,而我们现在不仅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和军队,还有这么多优秀的同志,还愁什么红旗能不能扛下去。老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根据地五千多号人,只要坚定信念,肯定能够找到正确出路,把革命进行到底。
当然了,让我们学习历史,并不是让我们照搬历史,马克思主义要求我们要“实事求是”,在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必须从实际出发,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探索和把握客观事物规律,按客观规律办事,使主观指导符合客观实际。所以不能看到书上写了什么,就不做调查,不去思考,想当然地把书上的内容当成圣旨去执行,这是必然要出大问题的。
罗米那兹就犯了这个错误,马克思提出的“不断革命”,是要求无产阶级要有彻底革命精神,坚决把民主革命进行到底,并及时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直到把那些有决定意义的生产力都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
而当前国内的局势,旧式的民主革命已经失败,新式的民主革命尚在萌芽,在这样一个局势下,国际代表口中的“不断革命”,就成了反对退却,要求继续进攻的命令,让我们仅存的革命果实去执行毫无胜利希望的武装暴动,这就是典型的教条主义,所以很快他的决策就被证明错误,并且被组织抛弃。
再回到第二点,为什么我们不能走苏联的城市路线,而需要走一条全新的农村路线,这也是实事求是的必然选择。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的组织力和影响力相对集中于各大城市和县城,但是起义之后,由于敌我力量悬殊,这就给起义部队作战和行动带来严重困难,起义部队很难在敌人重兵环伺的平原地区开展游击战争,极不利于弱小的红色武装的发展壮大。
此外,起义的组织领导者缺乏政治斗争和军事斗争经验,参与起义的大多数士兵对于革命没有清楚的认识,加之粮食、衣物和弹药缺乏,在敌人正规军、民团、土匪联合阻击下,起义士兵容易发生思想涣散、动摇。
所以,现在的国内局势,一方面政治经济发展极不平衡,另一方面又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结构。在敌大我小,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革命武装只有在敌人统治薄弱的广大偏僻的农村和山区,才能发展壮大,逐步取得胜利。这是马克思主义基于我国国情的合理运用,是实事求是精神的重要体现。
对于以上两点,在场的很多同志应该对此深有体会,我们去年从起义开始,到攻打潭州,最后退回井冈山,期间暴露出的问题,主要也就是这些。现在我们的革命局势稍有改善了,其原因就是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所以这次会议之后,我希望所有同志都能够到台上来做一次自我批评和总结发言,讲一讲这一系列斗争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和自己的心得体会,我的讲话完了,谢谢大家。”
……
现在是五月下旬,根据地的土改现在已经到了中期阶段,为了总结各项工作的经验,为后续的进一步发展做好准备,根据地的头头脑脑纷纷从田间地头回到了会议室,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总结会。
只是大家没有想到,会议刚刚开始的时候,最近一直在埋头苦干极少发言的程刚,直接上来就放了个大炮仗。而这次炮轰的对象,居然还不是大家心里稍有怨言,又不敢做声的两省省部,而是直接朝向了最上层。所以,虽然不少同志对于程主任这次旁征博引又精辟老道的发言颇为认同,但如此的局面却又让人不敢轻易站出发言,倒形成了如此短暂的尴尬。
第42章 理论萌芽(下)
“程主任,你这次准备的资料很全面啊,观点也非常新颖,我学到了不少哦,没想到你搞后勤搞建设是个好手,讲理论也不赖嘛。”
“哈哈,李书记,你就莫取笑我咯,论理论,我们这里那个比得上你,我这回就是拉下了脸皮在这班门弄斧了。其实这些资料我之前也给你看过了,我呢也就当了会搬运工,总结了一些简单的观点,放个大炮,至于后面怎么收尾,我可没那个本事,只能请你来帮我擦擦屁股了。”
“我看你才是在开玩笑,今天这次的发言就很好嘛,振聋发聩,给我们的启示很大,你说的对,这段时间我们整个组织上下都有强烈的左倾趋势,很多过于冒险的命令给各地带来了不少损失。如果不是看到你带来的资料,我也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会这么严重。本来我是打算给中央写封信,汇报一下相关情况,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直接讲出来,我算是慢了一步咯。”
“你的意思我明白。”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第一天的会议在日落时分就已经结束了,各路同志也在食堂吃完晚饭后,或是到操场成群结伴挥洒汗水,或是在图书馆就着夕阳翻看资料。只有程刚和李润石两个人,仿佛提前商量好了一样,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河边,在新修的河堤土路上一边散步,一边讨论着今天的会议内容。
“严格来说这种理论层面的内容,应该由中央决定之后才能下发到各地进行讨论,尤其我头上还顶着个特派员的名头,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造成地方与中央的思想分裂,如果没搞好的话,这是要出大问题的。我也知道你们对我的身份还存在疑问,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发言就更加不合时宜了。
但是我带来的资料确实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这点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这么多的关于组织的详细内容,如果确属伪造的话,那想瞒住你们基本是不可能的。而国内无论是那方势力,想获得这么多且全面的资料,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说得难听点,要是国党真有这本事,去年就得把我们全剿灭咯,哪还会留我们在这山沟沟里头吃干饭。
当然,再说句心里话,就算是申城里那帮知识分子,也同样是没得这个能力的,这里也包括北边的那个国际部,听说他们现在正在大费周章地把组织成员们运到北边首都去开大会,声势搞得挺大,但我反正不是很看好。
这么多年的实践已经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性,没有工农联盟,就实现不了无产阶级领导权。但是,若想要靠着一群城市老爷带着新拉来的农民军去攻打城市,然后寄希望这种冒险行为可以迅速夺取胜利,这种天真的想法既不符合国内的现实,更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初衷。
只是现在很多人还抱着这种想法,认为苏联能够靠着城市中心论打下一番天地,我们就只要单纯复制就可以了,而丝毫不在意国内的实际情况。从这段时间以来中央下发的命令可以看出,当下的武装斗争战略反映出了他们缺乏长期在农村艰苦斗争的思想准备,盲目乐观地认为革命有在一省与数省胜利的可能,这样搞下去的话,后面的损失只会更加不可收拾。”
“你带来的资料我也看了不少,在我看来,只能说某些同志只看到了反动统治的脆弱,而没有看到军阀势力共同的反动本质和相对强大。这并不是中央的问题,这是整个组织都存在的现象,而且我还是相信大部分同志都是值得信任的,虽然现在犯了你所说的革命急性病,但终究还是可以清醒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对自己的同志更多的包容,而不是单纯的批评或指责。”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这次更多的是抛出这个问题,希望能够引发同志们的思考,而没有指责某些同志的意思。包括中央和国际那边,如果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与他们身上,显然是有问题的。我知道你担心我一下子走过头,从建议和指正变成只为反对而反对,甚至最后公然唱反调,这个度我还是清楚的,你放心吧。”
“你的处事我当然是放心的,现在看来就更让人放心咯,现在我们的根据地建设搞得越来越好,同志们心里头‘红旗还能扛多久’的疑问也少了不少。不过要我看,整个根据地里头,就属你最有信心,这劲头比我还足。之前看你一直在教书讲课,还以为你是个安静的性子,没想到这放起大炮来比我还狠,不愧是我们弗兰人,不吃辣椒不革命嘛。”
“要论放炮还是你会放哦,真论起脾气来,我是拍马都赶不上你李书记,现在倒好,我难得放了回炮,你就过来劝我了,嘿嘿,我说你李润石什么时候改性了,莫不是温柔乡英雄冢咯~”
“去,跟你谈正事呢,又来跟我开玩笑。上次就把我和你嫂子整的难堪死了,这回又不正经,我看你才是该有人来管教管教你,省得整天想些稀奇古怪得事情,明明是个单身汉,怎么懂得这么多。”说着说着,原来还一本正经的李书记,脸上又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知道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论这方面的理论经验,你可以远远比不上我咯,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我当初送你那份礼物,时髦是时髦了点,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一方面现在根据地各方面都不稳定,怀孕生孩子的风险太大,另一方面妇女也顶半边天,咱们要解放女性,就必须把她们从繁重的家务当中脱离出来。
你想想,最近几年里乔扬同志为了抚养三个孩子付出了多少的牺牲,现在孩子们都进了学校和保育院,除了必要的家务事之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投入到工作中去,现在她在学校干得不也挺好的嘛,你又不是不清楚。好嘛,我知道当时是我莽撞了,下回我把东西放在供销社,你自己去买吧。”
正当这种尴尬之时,恰好一颗篮球飞了过来,程刚熟练地接到手里,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操场,一伙人马正挤在中央,围着几个粗糙地篮球架,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李书记,程主任,别聊天了,来打篮球吧。”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咯。”篮球是程刚带来的,球架则是在铁厂和木工厂那边赶制的,整个球场也不过是简单的夯土地面,这种配置估计在后世已经很难见到了,但在此时还是一个新鲜玩意。在程刚和一些有经验的同志的教导下,这种运动很快在根据地风靡开来,不过要论技术,当然还是程刚比较强点,虽然在学校里连院队都没进,但好歹占了个技术丰富的便宜,不过其他同志的学习速度也很快,就不知道他的优势还能保持多久了。
这次李书记找他谈话,程刚心里也是有数的,更多的可能是对他的保护,毕竟从本质上说,程刚还是太年轻了,缺乏政治方面的经验。虽然可以依托后世的丰富资料提出不少新颖的观点,但是要真想把这些零碎的内容自圆其说,甚至融会贯通,对于程刚而言还是一个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若是占着历史的下游,看了几个简单的观点,就当做尚方宝剑来颐指气使,那么这和程刚反对的那批人又有何区别。查阅了那么资料,来到这里之后又直接间接地做了那么多调查,程刚很清楚自己的短板还有很多,论天分更是远不及前辈,如果还搞出一套想当然的作风,那么自己的话语权被旁落还算小事,给革命事业造成损失才是最可怕的。
但他也不可能如此随波逐流下去,毕竟时间也没有多少了,后世的教训已经证明,此时已经有不少同志认识到了组织内存在的左倾问题,可整个党还是如此不受控制地往着冒险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这不是打倒某个别人就能解决的,也不是提出一两个观点就能摆正的,这需要润物无声的影响和坚持不懈的导引,更需要一个完善的理论体系。
在这种局势下面,程刚必然要肩负一定的责任,一方面他作为物资的提供者天然地拥有一定话语权,可以对各个基层组织造成影响,另一方面他手上掌握了大量丰富的资料,可以根据现实的需要选择合适的内容散发出去。当下各地既缺乏物资准备,又缺少理论指导,占了这个便宜他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而李润石也看出了这一点,实际上,程刚的发言他在开会之前就了解了,对于其中的内容他不予置评,但也没有反对程刚的决定,甚至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支持。只是程刚毕竟太年轻气盛,理论准备也谈不上充足,所以还需要必要的提醒,以免稍有不慎走错了道路。
对此程刚自然清楚,说到底,他不过是抛砖引玉的那块砖罢了,真正的理论萌芽还需要旁边这位来完成,所以他也一直全力地配合对方的工作,包括在某些合适地时候站出来放个炮,这才有了这段透露着不少默契的谈话。
第43章 对峙与整风(上)
“朱主席,我不知道你还想不想见我!”
“委座,我知道您会生气,一直没敢跟您打电话,所以我给您发了一份电报。”
“朱主席,你堂堂省主席都不生气,我生什么气呀。”
“委座,朱某有负众望,有辱使命,朱某真是惭愧万分。委座,委座?”
“那个杨若玄现在伤养得怎么样,还能不能打仗了?”
“委座,杨若玄上次伤得很严重,上个月负伤回来,我就专门安排人员送他前往申城救治,但是根据传回的消息,恐怕右手已经残废,但好在双脚的伤都养好了。”
“我记得他不是左撇子吧,一个军人连枪都握不了,还怎么打仗啊。”
“委座,杨若玄此番负伤之后,曾多次与我来信,要再回前线,以报雪耻。而且此人与我是同窗,我对他多有了解,确实是自幼洁身自好,饱读诗书…”
“饱读诗书,饱读诗书还不是越读越输。现在又过了这么久,这一次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委座英明,只是委座,以卑职之见,上次杨若玄已经尽力了,从我从军领兵打仗这么多年来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王李真是非常人可比啊。”
“那你这是在指责我上次轻敌了咯?”
“不不不,属下不敢。”
“其实你指责得对,我也在反省我自己,总以为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意之,我问你,你是王李的对手吗?你也不要谦虚,据我所致,你和王凯可以是有模范二人之称,这次,你就别帷幄中运筹,你这个总指挥,还是亲自披挂上阵吧。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感谢委座信任,只是委座,既然是会剿,那湘省那边,就不能光造造声势,做做样子,光剿而不会吧?”
“好,那我就认命湘省那边为副总指挥,受你节制。”
“谢谢委座,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我希望把杨驰声的第九师从东北调过来,这次杨若玄即使伤愈也很难再负重任,所以我打算撤掉他的总指挥,由杨驰声担任前线总指挥,您看行吗?”
“可以,我答应你,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杨若玄?”
“让他闭门思过。”
“不,哀兵必胜,还是让他继续出征,这二杨是你的左膀右臂,我总不能让你这个总指挥,和你属下一样成了独臂将军。”
“感谢委座给了他这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请问,委座还有什么训斥?”
“还有一点,上次让你去调查的王李二人的武器来源,你查得怎么样了?”
“回委座,之前的几次战斗,我就发现李部匪军火力异于往常,自从到了凝岗一带,不仅全员装备了水连珠,弹药用起来也毫不吝啬,上次战斗我们甚至遇到了密集的火炮打击。介于这一点,我部在这段时间来,一直密切关注匪区的物资流动,派遣大量兵力层层设卡,绝对不会让一杆枪一颗子弹流入王李匪军!”
“听你这意思,还是没有找到匪军的物资渠道咯,算了,这事我也没有指望过你。王李二人的莫辛纳甘和762子弹,肯定是苏联人搞得鬼,我已经召见了他们的大使,若下次还被我们发现这些小动作,我就会在国际上让他们也不好受。另外,我已经命令长江口的关卡严加看管,这么多的军火,肯定是走水路进去的,你省内的干道也要时刻监控,一定不能让一艘可疑船只流入匪军。““是,委座,坚决执行您的命令!”
挂掉电话,常凯声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在房间内走了几圈。“娘希匹,当年商团叛乱,北边也不过才给了八千杆枪,这王李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北边如此大费周章给他们全员换装……”
不谈这边咱们的大队长同志如何头疼,另一头程刚自然不会知道这些细节,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怎么在意。只不过就在这同一时间,程刚似乎陷入了不太好的境地,至少看起来是的。
“元营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好大的威风啊,居然还拿枪指着自己同志。”
“呵,我说谁来了,原来是我们的程大主任,怎么,程主任打算来当个和事佬吗?”
“哈哈,和事佬我可不是很想当,洛教导员,你先让一下,这里现在我来负责。曾营长,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们元营长发这么大火?”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场误会,程主任,这件事情还是由我们来处理吧,这里火药味太浓了,伤着你就不好了。”
程刚看着这边的三个人,一个叛徒,一个烈士,还有一个未来的开国,虽然这种历史性的场面和人物他也没少见了,但每次看到时总会有种看戏的突兀感。不过当前的情况,还是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把来头最大的那位喊到旁边去,毕竟以后还有大用,万一误伤了可不好,现在被枪指着的烈士,也得保护好了,至于眼前这位跋扈的元营长,知晓情况的程刚肯定不会跟他客气的。
只见程刚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两个人中央,站在曾营长身前挡住了那柄毛瑟手枪的枪口,右手向后摆了摆。“曾营长,你就不要乱动了,不然惊扰了我们元营长,让这枪走火了可就不好受咯。既然是误会,那我也不多问,说了我这次过来不是来当和事佬的,元营长,我可是来找你麻烦的。”
“哦?我可不知道我元从权什么时候惹了程大管家,让你百忙之中专程跑到这里来找我麻烦。”对于程刚的贸然插手,这位元营长确实有些下不来台的感觉,平心而论,他对此人确实没什么好感。
虽然知道对方手眼通天,为根据地运来了不少物资,但由因为这位后勤部长在管理上太过严苛,尤其是对各级军官的待遇,可以称得上吝啬。明明手里有那么多好货,却要么就存在仓库,要么就发给普通士兵和老百姓,军官们确实也能拿到点,但和其他人相比却没什么差别,有时甚至还要少一些,这就让过惯了神仙日子某些军官内心颇有怨言。
当然,对方毕竟是整个根据地的大管家,手里又握着这么大的权力,无论是谁轻易都不敢惹他,尤其此人在士兵和百姓当中声望颇高,加上程刚平时事务繁多,大家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现在突然跑到这里来多管闲事,倒是让人投鼠忌器起来。
“元营长上周在毛平的仓库里取走了一百斤盐,说是找到了路子,要卖出去,有这回事吧?”其实这件事程刚早就调查清楚了,对方冒用团部的命令,从仓库里盗取盐巴后又偷偷卖给了地方上的商人,得来的钱财又被他拿去甬鑫县城的酒楼里挥霍。虽然采取了一些手段掩盖,但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在程刚看来都是糙得很,稍微调查一下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这次过来自然就是兴师问罪了。
“程主任从哪里听来的这事,我可不知道,你…”“行了,你就别狡辩了,证据现在组织都掌握好了,无论是帮你卖盐的商贩还是你在甬鑫常去的那家酒楼的掌柜,他们的证词可都在呢,元营长,你就老实招了吧。”
“姓程的,你别欺人太甚了!”不知是说话被打断的恼怒,还是犯的事发了后的慌张,元从权突然气急败坏起来,原本低垂的枪口猛地指向了程刚的额头。“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带来那么盐过来,老子拿走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自从上山以来,我们跟着你们李书记,就跟当小媳妇似的,整天吃糠咽菜,嘴巴里都淡出个鸟味。你倒好,宁愿把盐低价卖给那些穷哈哈,也不肯给我们加军饷。”
“我看不是给你们加军饷,是给你发军饷吧?”程刚又一次打断了对方的讲话,一双眼睛狠盯住对方,左手猛地抓住了枪管,把枪口牢牢地顶在自己的额头上。“看来你小子这军阀风气还没改过来啊,上次我开会的时候就跟你们强调过,绝对不能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怎么着,当初胸脯拍得那么响,到了实地里就啥都忘了,好啊,现在就开枪啊,把我毙了,再带着你的人逃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看着程刚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元从权确实有些慌了,他心里很清楚,程刚的身份摆在这里,虽然个别军官对这位程主任看不惯,但在部队当中此人声望极高。毕竟程刚除了总管后勤,还经常带队到基层慰问,给战士们体检治疗,整个队伍五千多号人,可以说有一大半都认识他。这样的身份,莫说元营长本来就不在理,即使他有理也得在程刚面前弱上三分。
“我知道你不敢,所以现在给我把枪放下,然后跟我回去老老实实把事情都交代了。”程刚继续用着这种低沉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讲了几句。讲话的同时,他又抓着枪管向左走了几步,因为头微微前倾,形成了特殊的角度,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居然反射出了一片白光,使得他的表情愈发地严肃。
“你特么,想都别想!快给我滚开,不然小心我的枪走火了!”
第44章 对峙与整风(中)
“程主任,元营长,大家都是同志,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不要把场面搞得这么僵嘛。这样,元营长,你先把枪收起来,剩下的我们后面再说。”出来劝架的是刚才被程刚喊到一边的洛指导员,大学预科毕业的他从去年就一直在参与农民运动,后来跟着李委员上了山,现在担任营教导员,正好和曾营长搭档,因为根据地里难得的知识分子,所以和程刚的关系一直不错。
“洛教导员,刚才我就说了,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误会,让一个教导员一个营长跑到人家营地里来,这些我都不管,真有纠纷解决不了的,就去找你们汪团长,或者找王军长也行。但是这次元营长私拿后勤物资的事情,我是肯定要算账的。”旁边这位洛教导员想要上来缓和局面,可程刚肯定是不会让的,他还想着利用这次机会把眼前的叛徒拉下马呢。
而当下如此僵持的局面,旁人也不好擅自插手,毕竟程刚都把枪抓着顶到了自己头上,万一上来劝架的动作大了点,这走火的责任谁也付不起。而随着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原本在周边场地训练的二营指战员们,也纷纷靠拢过来,看到自家营长居然拿着枪指着程主任,大都露出了不知所措表情。
“程主任,我是真没看出来啊,你这平时文质彬彬的,这胆子怎么这么大呢。”元从权看到自己的手下都围了过来,一方面胆气跟着上来,另一方面也知道如此下去,自己若是没弄好很容易就会下不来台。在他看来,当官的若是在自己的兵面前丢了脸面,后面就别想再指挥得动人了。
但手下居然没有明确表示出对自己的支持,反倒是在一旁跟看戏似的不知道该干嘛,倒是让他发觉这事确实是棘手了,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样的愣头青,他这个多年的老行伍也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我再说一次,程刚,现在就给我松手,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怎么,慌了?你元从权好歹也是黄埔一期的学生,怎么这个场面就怕了,有胆子贪污,没胆子承认么?”程刚也确实是架势十足,明明枪口顶着脑袋,还在这里不断说着重话刺激对方。倒是让旁边几人急的无可奈何,也不知道这位程主任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无知者无畏。
而看到二营的战士们围上来之后,程刚也没有任何表情,这趟过来他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既然通过历史提前知道了这位营长的情况,他自然不会放松对整个二营的控制,平时到各个基层营地去慰问,不管是演出还是体检,或是送来粮油武器,他对这个二营都要更加用心一些。
所以也难怪周围的战士们会如此纠结,一边是自家营长,一边是颇为崇敬的后勤主任,现在两边发生了矛盾,程主任好像还是弱势,确实让人不知道应该站到那边去。
“同志们,我是程刚,我这次过来,是来调查元营长私拿后勤仓库一百斤盐的案子。我现在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从上周起,伙食也好,军饷也好,和其他部队比有没有好一点的?”听到程刚这句话,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当下的场面反倒是程刚乐于看见的,至少二营的战士们没有跟着营长一起举枪指着他,这就已经很不错的,毕竟若真发生这样的情况,他自己或许还有机会脱身,旁边几位可就不好办了,这也是他选择孤身一人前来的原因,只是之前没想到洛曾两个干部会跑到这边来。
“姓程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弟兄们,你们别听这人胡说八道,这家伙就是那姓李的铁杆,他们是这山上的土财主,只想着把我们这些新上山的队伍都给吞了。现在又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他说的话,你们敢信吗?”
“到底信不信,可不是看你的哦,元营长。”程刚继续强硬地对峙着,丝毫没有把脑袋上的这把枪看在眼里。“同志们,你们元营长上周偷偷拿走了仓库里的一百斤盐,这到底值多少钱大家应该都清楚。咱们山上要运盐进来本就不容易,结果这些应该分给大家的盐巴,还被这位元营长私卖给了奸商,然后跑到甬鑫的酒楼里大吃大喝。我就问一句,同志们,这几天里,你们在训练场上见过你们营长几次,又见过他吃跑喝足大摇大摆地回来了几次。”
听到程刚的这些话,二营的战士们更加犹豫了,大家的眼睛都没瞎,这些天里营长突然的阔绰确实被众人看在眼里。不知到底是贪惯了,还是觉得无所谓,拿了卖盐的几百大洋之后,元从权除了分给手下几个办事的亲信几十块之外,其他全都被他自己给吞了。从没有想到拿点出来给营里改善点待遇,哪怕每个人稍微分点油水,也不至于陷入当下如此尴尬的境地。
不过对于元从权而言,他自然是有一肚子苦衷的,自从跟着组织革命以来,一直是四处奔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这山上又是穷地方,加上程刚一直严格管控,以往能够捞油水的方法都被限得死死的。这次难得搞到了这么钱,既要抓紧时间享受一把,又要存点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哪还能剩下些什么。
说白了,自从上山以来,虽然打了几场胜仗,但山上清苦的环境和严格的纪律,还是让这位摆不脱旧军阀习气的军官浑身难受。即使程刚为了根据地的建设带来了这么多援助,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他也摆脱了不了革命必败的悲观思想,反而只想趁着有机会的时候赶紧捞一笔,省得到时候打败仗了没得本钱东山再起。
反倒是那些普通的战士和基层指挥员们没有这么多想法,对于他们而言,无论在哪个队伍都是过的苦日子。甚至跟了革命队伍,尤其到了根据地之后,吃穿用度还要宽裕了些,分发下来的物资虽然有限,但没有上级的吃拿卡要,大家都是实打实地拿了到手里,光这一点就是其他大部分军阀队伍办不到的了。
更何况根据地里还有难得的民主思想,让众人第一次接触到了平等的概念,第一次被作为人来对待,而不是被当成用完就丢的工具。对于这点程刚自然是清楚的,这也是他为何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就在程刚的质问之后,他很快注意到元从权的额头上汗水越来越多,喉结也在忍不住地上下耸动,明显的,这种现象发生在眼前这位多年行伍的军人身上,无疑说明了对方心理防线正在被逐渐打破。
“元营长,你还没发现吗?在你私吞了那几百大洋之后,你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了,现在束手就擒可还来得及。”气势上开始占优的程刚,嘴上也没有客气,继续在这里给对方添油加醋。
“程刚,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不要忘了,你小子的小命现在可在老子的手里,现在如果不老实点,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子弹可是没长眼睛的!”似乎认识到了局势的恶化,这位营长倒是很快调整了心态,毕竟现在手上还有人质,大不了带着亲信走人就是。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若有机会逃走的话,他还要想办法好好整治整治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嚯,看来这是狗急跳墙了啊,米连长,出来吧。”随着程刚的一声命令,四连长带着四连的两个排迅速地围了上来,原本在程刚的周围是元从权的十来名亲信,这些自然是这位营长的铁杆,自从元从权举枪对准曾营长后,他们端起的步枪就从来没有放下。只是程刚的到来以及后面的长时间对峙,也让这些战士越发地疑虑起来,而随着四连上前,在背后枪口的威逼下,短暂的犹豫后,这几位也慢慢放低了手中的步枪。
“好你个程刚,好你个米丰,元某佩服,佩服!”局势突变,没有料到手下居然不仅没有上来帮自己解围,反倒站到了对立面上去,元从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现在除了他自己控制的唯一筹码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依仗,即使他想走,估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程刚莫名的自信,更是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行了,元营长,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毕竟是跟着王军长一路从洪城打过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犯了错,我们也会给你政策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小子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自从老子上山之后就处心积虑要夺老子的权,老子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姓程的,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你好过!”
“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