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经历了多年风雨,短暂的慌乱之后,乔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了解自己的母亲,虽然一直住在乡下,但大家闺秀出身母亲见识并不算少,既然她让自己来看这个包裹,自然有其用意。没做多想,乔扬直接接了过来,而只是看了一眼,她整个人立马就呆住了。
二十七岁的乔扬万万不会想到,她居然会在一架飞机丢下的包裹上,看见自己期待已久的丈夫的字迹,而这架飞机刚刚从她家的院子上空飞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包裹来到门外,她又重新看了几遍,再确定不过了,这就是她丈夫的字,即使过上十年二十年她也认得出来。
“吾妻云锦亲启——润”短短的几个字让乔扬的大脑兴奋地近乎忘却了思考,又过了一会,正要拆开包裹的他,才终于注意到了在正面几个毛笔大字的旁边,还有一小段他人写下的钢笔字。
“乔扬同志,我是负责前来接送你的飞行员程刚,时间紧迫,为免夜长梦多,请你尽快收拾行李,带上孩子前往——处与我汇合。”
这段文字由俗体写成,还算工整,倒也不难认,就是地点那部分的字迹太过潦草,估计是到了这里观察地形之后才临时写上去的,辨认了一会总算看出指的是东边两公里的小河。虽然还有些不敢确信,但乔扬内心的担忧已经消散了,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发现里面居然是一迭照片、一封信和土布包着的几块石头。
照片大概十来张的样子,内容都是关于她丈夫的,有张是扛着锄头在田野里劳作,还有张是坐在桌前拿毛笔写着什么,剩下的则大多是和其他人的合影。看到照片上丈夫的模样,乔扬又不由地痴了,看起来稍显消瘦,大概条件比较艰苦,但仍然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他此时肯定是在坚定地为理想而奋斗吧,而且大概已经颇有作为了。看到照片之后,乔扬的心总算落定了,丈夫现在一切安好,还想了办法来接自己和孩子过去团聚,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这位压抑了数月,一腔苦闷和彷徨不知向何倾诉的年轻人,不由地落下了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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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扬同志,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从这里到根据地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航程,在天上不像在地面,可能发生的风险很多,所以千万要小心。刚才我给你的注意事项再多看几遍,如果遇到了相关的问题,一定要立即告诉我,再按照上面的方法处理,飞机发动起来的时候,引擎声音会比较大,所以需要大声一点才可能听见。
对了,孩子的耳塞和安全带再检查一遍,小朋友第一次坐飞机,可能会有点害怕或者好奇,都很正常,就是注意不要让他们乱动。这里有几块奶糖,来,安尹、安秦,你们一人一块,如果不够了再跟妈妈要,吃了糖就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现在已是日上竿头了,这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程刚已经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他就在隆市边的那条小河起飞了。这是一家专门改装过的Po-2,或者按此时的命名应该叫U-2,考虑到可能没有足够的场地降落,所以装上了水上起落架,航程和载重稍有损失,但对于程刚来说不算问题。
去掉教练设备的后舱同样也改造了一番,不仅扩大了不少,还特别在两侧加了安全带,乔扬同志坐在座椅上抱着小儿子,两个哥哥则站在旁边,母子四人挤在座舱中间勉强能够活动,为了防风还戴上了护目镜,最小的那个也严严实实地包在襁褓里。
再次确认之后,程刚终于发动了飞机,飞机装上压缩气瓶后不再需要手动启动,熟练地操作了几番,伴随着螺旋桨迅速转动下带来的强风,飞机缓缓地移动起来。岸边站满了前来围观的乡亲,乔扬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向着不远处的母亲不断挥舞,此番离去,她不知何时再能归乡,也不知应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第38章 回程与团聚(上)
回程的路上,刺耳的引擎声嗡嗡地环绕在程刚的耳边,若是换了个新手过来,这数个小时地飞行估计不是把人烦死,就是把人闷死。确实,整个飞行的过程是非常单调而乏味的,飞机的航速不快,虽然配备的M-11FP五缸星型发动机比原版的M-11提升了六成的马力,但这本身不过是一架双翼教练机,没有任何追求速度的设计,所以实际飞行速度相较与之使用同款发动机的初教-5而言,还要慢上不少。
速度慢的劣势自然很多,首先是容易被敌机追上,或者被防空火力打击,其次就是飞行时间过长。对于前者程刚倒没有太过担心,这个时期国内的飞机不仅保有量少,型号也非常落后,速度比他快不了多少,何况他所经过的区域也是经过专门调研确定的,遇到敌机的可能性极小。至于防空火力,先不提这时的军队有没有防空意识,程刚为了保险,还特地在飞机上做上了青白涂装,去程时为避免误会用布遮住,回程时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展示出来了,如此不管到了那里,也很少会有军队敢随意射击来历不明地己方飞机。
说白了,这时期地空域管制基本为零,而历史上国内的第一次长途飞行,此时尚在计划之中,还得等到11月才会起飞,除了各别几个大城市之外,其他地方的人们基本上不可能见到飞机从头顶飞过。这也是难得的窗口期,在敌人还没有掌握足够的情报之前,程刚有了一段极为自由的时间,可以任意在各地之间转移,而不用担心敌人的围追堵截。
不过飞行时间过长的问题还是给程刚带来了一定麻烦的,从版苍到井冈山大概两百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而这架飞机只有一百公里出头的平飞速度,中间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绕行,所以实际飞行时间就得往三个小时靠。程刚一清早太阳出来时就起飞了,结果到了目的地,等接到人再次出发就到了中午,这趟回程即使再顺利,也得下午两点多才能到达。
这个速度若放在后世,不提喷气式飞机,仅仅与汽车相比的话,两地之间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自然是算快的,即使是全程高速没有堵车也得两倍不止,但有点得注意,这两者体验可是截然不同。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让人在初春时节开着没有消音器的鬼火摩托车,以一百多公里的时速在笔直的高速上驰骋数小时,凌冽的寒风加上刺耳的轰鸣,不是真正的热爱的话,恐怕是接受不来这种体验的。
程刚自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综合考虑下来,这已经算是最安全的转移途径了。还好此时气温已经不低,即使在千米高空,有了飞行员专用的皮衣皮帽护目镜之后,程刚倒也扛得住了。至于噪音,毕竟也算是飞行时间上百的‘新老手’(放在后世算新手,放在此时算老手),加上体质加成,坚持几个小时保持住精神集中,对他来说不算困难,所以这么长的时间也仅仅是一个麻烦。
当然回程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后面有四个极为重要的乘客,尤其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为此程刚也提前做了多番准备,保暖防风的措施都尽量做到万无一失,除了必要的衣物和风挡之外,还在舱内放了一个铜制取暖热水壶。而且,起飞后为了让孩子们能够有时间缓冲适应,程刚刻意放慢了速度,期间更是定时与后舱联络,时刻监控他们的状态。好在此时已是暮春时节,气温不低,一路过来,除了稍微有些头晕想吐之外,母子几人还算正常。
总而言之,为何选取这款机型,背后也是有程刚的深思熟虑。速度慢固然带来了不少劣势,但同时也意味着安全。这架飞机可是号称松开控制杆就可以自行脱离尾旋的存在,当了数十年的教练机,期间还被改装成过轰炸机,侦察机,联络机,农用机,前前后后生产了80多种型号,三万多架,不得不说是一款绝对的经典。
速度虽然慢了点,但由此带来的劣势终归可以想办法克服,何况速度快了只会让乘客更加不适应,而其操纵简单,起降性能好的优点确实其他机型无法比拟的,起飞滑跑距离70米,着陆120米,再又是水上型号,只要程刚不作死,就老老实实地顺着河道跑,基本上不用担心没有地方着陆。
即使飞行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问题,也可以缓慢滑翔至附近的水面,至于再次起飞怎么办,大不了把这架飞机收到空间里,再拿一架出来就是,同样的改装他可是一模一样地备了5架——当然,涂装是在42位面临走的那天晚上偷偷弄上去地。
对于程刚这个新手而言,安全性是他考虑的首要问题,一般来说速度越慢的飞机对于跑道的要求也越低,起降距离越短,起降难度也越低。而大部分飞行事故,尤其是新手造成的飞行事故,基本都是发生在降落的时候,这点程刚自己也深有体会。
但是,这也并不是说飞行就毫无风险了,这个时期还没有航用无线电通讯设备,即使程刚装了也没得导航台给他指引,沿途也没有任何航站帮忙通报,如果遇到突发的恶劣天气,那么就只能迫降然后靠驾驶员自行应付。导航也是一样,只能按飞行速度计算飞行距离和必要的地面特点目测校正航线,作为长途飞行必然是带有一定的冒险性的。
尤其这架飞机上只有程刚一个驾驶员,所有的工作全部得由他一人完成,加上如此恶劣的环境很容易造成注意力的分散,如果不是程刚经过足够的训练,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以及深知此行的意义而不敢丝毫懈怠,还有这么多次穿越下来体质的增幅,不管缺了以上哪一点,想要这一路不发生点状况,基本上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程刚确实尽了他的全力做到了最好,而这万全的准备也没有让他失望,近三个小时后,飞机成功抵达了根据地境内,缓缓地降落在了凝岗河上,早早在此等待的李书记,都等不及飞机靠上码头,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直往河中间游去。而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难熬的飞行之后,终于见到心上人的乔扬,泪水又再次划过了她那被风吹得通红的脸庞。
待到游近之后,润石浮立在水面上,看着头顶飞机上他朝思暮想的妻子,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相顾无言,只有静静地看着对方,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一般。
“润!”“霞!”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对方地昵称,打断了这段沉默,短短的八个月,却是这对年轻夫妇离别最长的时间。波诡云漪的政治环境,既让他们各自处在风雨飘渺的处境之下,又不得不时刻担心着对方的情况。这么多天来,不论是润石还是乔扬,每当夜晚孤身一人想起枕边人时,内心除了思念就是浓浓的担忧。
不过,两人既是相濡以沫的夫妻,也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儿女情长固然存在,但在革命大势面前却又从不见他们犹豫,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都是矢志不渝。恰是如此,不仅没有破坏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让这种羁绊愈发地升华,铭刻在相互地内心深处最柔软地地方。
总归而言,相较于程刚了解到的情况,现在的结果确实算得上一场完美的大团圆,毕竟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也没有从此天人两别再不相逢的残酷,虽然存在不少坎坷和忧愁,但重逢的喜悦很快就会把这些不愉快迅速冲淡,最后变成甜蜜的回忆。
在沉闷的引擎声中,飞机缓缓地靠上了码头,从小擅于水性地李润石熟练地伴游在旁,这时重逢的两人终于把内心积攒的情绪宣泄了出来,注意力开始放到了身边的孩子身上。也许是长时间的飞行体验让两个孩子收到了惊吓,一直到从飞机上被父亲抱下来,安尹和安秦始终是一脸懵懂的表情。
毕竟都是五六岁的年纪,上午还在自家的小院里玩耍,中午就飞上了天,现在又见到了久未蒙面的父亲,这一切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两个小孩子的想象。等到润石的胡渣开始扎他们脸的时候,安尹方才反应过来,毕竟是大哥,对父亲的记忆更加深刻,平时也经常听到母亲那想念的自言自语,连忙紧紧地抱住了父亲。小一点的安秦稍微内向一些,对父亲也比较陌生,一下没忍住又哭了。至于最小的安隆,此时大概又到了饿的时候,加上被二哥的哭声惊起,也跟着哇哇大叫起来。
程刚看着眼前一家五口其乐融融,两夫妻手忙脚乱照顾孩子的模样,一股热泪忽地涌了上来,在场的人里面,大概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吧。
第39章 回程与团聚(下)
“这是我们四军的军长王凯同志。”“这是教导大队大队长兼十二师师长刘懿同志。”“这是井冈山本地的元纹材同志,现在担任三十二团团长。”……
一家人短暂的相聚之后,在附近的几位负责人听闻了这个好消息,也纷纷赶了过来,见此李润石便带着家人与前来的同志互相介绍。乔扬毕竟是资历深厚且见过不少场面的组织成员,本身也是一位难得的知识女性,虽然为了抚养孩子在家隐居了一段时间,但面对几位根据地的头头脑脑,还是表现得落落大方,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实话,在场的这些人受到的冲击并不比乔扬母子四人要小,对于作为现代人的程刚而言,坐个飞机走趟长途不过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有空的时候,若是看见网上有前往钟意景点的特价机票,就赶紧买下来然后计划行程,到时飞过去玩一圈再回来,甚至出个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高铁开通之后,上午还在公司上班,下午就和远方的家人吃起了团年饭,也并非什么值得称奇的操作,现代的科技极大地拉近了人与人之间地距离,反倒让程刚没有了那种天各一方地感受。
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两地间的路程还是需要以天作为单位来计算的,即使有了铁路和轮船之后,想要完成一场长途旅行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那几个带着部队走南闯北的军人,更深知远距离行军的痛苦和麻烦,这次的行动他们事先也了解过,若是改用传统的交通方式,怎么也得数天的时间,还不算带着几个小孩的情况。
更何况敌人的封锁更是一个大难题,虽然现在根据地的外围,敌人各地关口把控得还不算严格,但随着组织的不断壮大,想到从路面上越过重重封锁进出根据地,必然会是一件越来越难的事情。事实历史上乔扬也曾多次申请前来井冈山,但那时敌人的合围局势早已形成,她又带着三个尚不知事的孩子,种种的限制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
而程刚的行动确实让所有人大开眼界,飞机作为一种新奇的事物问世还不到三十年,即使在一战中已有少量应用,国内也有过几次引进,但如此长途的飞行在众人的印象中还是首次,估计还创下了不少记录,至少国内最小的飞机乘客,肯定是此时乔扬怀中的安隆莫属了。
眼光更加深远的几位负责人,此时心里已经开始思考飞机在军事上的运用了,据他们所知,现在的大部分军用飞机还主要作为战斗和侦察使用,如此长途的飞行实属少见。但若真如程刚前几日所言,未来几年飞机引擎马力必然迅速上升,运载和续航能力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那么远距离运输物资或者人员的操作也不会是天方夜谭了。
考虑到这大半天下来,无论是乔扬母子还是程刚这个驾驶员都已是极度的疲惫,尤其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众人交谈几句后也没有多做停留,连忙安排了乔扬一家到工农兵学院附近的宿舍内休息。此时正是土改的关键时期,几位负责人也都有要事在身,打好招呼之后便纷纷离开了。回去的路上,王凯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程刚前日与李润石争辩时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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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危险的计划,又为何必须要由你这个根据地的核心干部来冒险执行,如果途中出现了意外又要怎么办?程刚同志,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现在负责的是整个根据地的后勤工作,负责的是关乎到整个革命发展和我们所有人生死存亡的物资援助,我虽然不是很懂飞机,但这些年新闻报道里的飞机失事不在少数,如果你在行动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你让我怎么向根据地和中央的同志们交代!”
润石同志不算是脾气特别好的那种,以往的会议里也不是没有拍过桌子,但在这次根据地几个核心负责人的会议上,他确实表现得出奇的激动。很难形容此时他内心的那种矛盾,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无比思念和担忧自己的家人,尤其是从程刚那里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之后,他更是愈发地患得患失起来。但是除了丈夫和父亲的身份之外,他更是一个革命者,一个坚定不移的革命者。
虽然说迄今为止他还是不清楚这位来历神秘的程主任的身份,但这并不影响他把程刚放在一个核心的位置上来考虑革命工作,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革命者和领导人,他深知程刚对于整个根据地的重要性,更看得出程刚对于革命事业的热爱和坚定,甚至程刚对他本人那超乎常理的敬重,他也有所察觉。
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愿意看到程刚去冒险,尤其这次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革命工作,而是为了把他的家人接过来。虽然这个选择非常痛苦,但如果必须要二选一的话,他宁愿和家人继续分离,也不愿看到程刚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在他看来,家人现在至少还算安全,以后总会有稳妥的办法可以把他们接过来,可程刚如果出了意外,那么整个根据地的存亡立马就会成为一个问题。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他已经把这位比自己小了近十岁岁,看起来更是年轻的同志,看作了弟弟一般的存在,所以对于程刚如此轻佻的决定,他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深深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对于程刚这次异常的坚持,他也不是没有猜测过原因,程刚之前的一些操作他也发现过,甚至他还曾想过是不是程刚对何秘书产生了感情,所以才在年轻人的冲动之下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但是程刚早就预料到这么做可能会引发误会,所以在会议上就开门见山地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了,既然如此,确实也没有作伪的必要。
何秘书的情况润石同志也有所察觉,但妻子的消息确定之后他就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如果程刚真的有这个念头,根据地上上下下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只会乐见其成。但又排除了这个可能,实在想不出对方此举的目的究竟在哪。
“现在我们的根据地散布在全国的各个角落,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战,信息物资交流极不通畅,我们根据地还好,其他的几个根据地有的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但是物资的援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根据规定,在把渠道打通之后,必须由我来负责交接,除非我牺牲了上面才会派新的同志过来负责,具体原因恕我不能告知大家。
所以介于这个情况,我必须要有能够在各个根据地之间快速转移的能力,这只有飞机才能够实现,因此可以视为这是上面的命令,我必须服从。为了这个目标,我专门接受了半年多的学习和数百小时的飞行训练,上面也调拨了一批飞机供我使用,并在各地设立了隐秘的维修加油点,这是一个全局性的计划,我只是一个执行者。
前面已经和大家讲过国内外航空事业的发展,据我了解的情况,国内第一次长途飞行现已在筹划当中,随着航空业不断进步,飞机在交通运输和军事斗争领域的应用也会越来越广泛,国内对于航空的认识也会愈发的深入,届时如果我们想要利用飞机作为各地间的运输和通讯手段,难度只会更大。
为了积累经验,我们必须要有一次实地的试验,为后续更高难度的行动做准备。之所以选择转移乔扬同志,一方面是上级对于李润石同志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这次行动的政治色彩,降低敏感性。风险必然是存在的,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大家不用担心后面援助的问题。
其实我更在意回程时乔扬同志的安全,但以目前的局势,这次行动将会是未来几年里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错过后面只会更加困难,我会尽我所能保障自己和乘客的安全,请大家相信我。
我知道各位对于我和我背后的力量有着很多疑问,正好今天李书记王军长刘师长你们都在场,请原谅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们。但是也请大家相信我革命的信念绝对不会动摇,更不会拿自己的生命随意冒险,只因我的选择有我的必然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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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才会摊牌么,那就拭目以待吧,不知道这位同志以后还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真期待啊。”走着走着,王凯也自言自语起来,今天算是见了一回世面,也认识到了这位程主任背后的能量。对于以后的发展,这位已是不惑之年的军人,心头倒也升起了一股希望。
第40章 落日红霞
从这天早晨送走程刚起,平时一直在埋头苦干的李书记整个上午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破天荒地不在工作状态上。只凭着惊人的毅力强迫自己看了几份文件,等到日过竿头,程刚之前告知的预估时间快到的时候,他干脆带着资料搬了个椅子坐到了河边,一边读书一边时不时地往远处的天空眺望一眼。
还好这次一行人平安归来,因为这难得的一次家人团聚的机会,其他人也很有默契地给李书记放了假,两个孩子拿着手里叔叔伯伯们送的小礼物,兴奋地来到了新居里,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来。
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临时住宅,木头框架,草席作墙,夯土地面,因为大量人员进驻的原因,根据地各地的住宅都非常紧张,为了减轻当地群众的负担,程刚参考本地的经验和带来的资料,设计了这种快速搭建的制式房屋。采用了部分流水线化的生产模式之后,不仅成本低廉,建造速度也快得惊人,所以迅速地在根据地推广了开来。
现在部队的大部分营地都是这个结构,原先从老乡那边借来的房屋也分批还了回去,只有少部分留作他用。但毕竟是临时建筑,除了便宜和快捷之外也找不出其他的优点,还好此时倒春寒已经过去,气温逐步回暖,倒也不必担心保暖的问题,程刚也在计划对这批建筑进行逐步改造,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梅雨时节。
按说以李书记的身份,其实大可以安排条件更好的住处,但根据地的风气正是如此,人人平等,待遇均衡。虽然现在条件好了不少,但这种朴素的作风还是在领导层中保持了下来,其中也有一部分程刚的功劳,作为物资援助的最大功臣,他从来不讲究所谓的特殊待遇,其他人自然就更不好意思提要求了。
“现在根据地初创,各方面条件都不富裕,所以只能委屈嫂子和孩子们了。这里是学院新建的宿舍,附近几处房屋都是教员和家属区,考虑到大家的家庭生活,房子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中间的空地是新开垦菜田,平时各自打理,往北不远处就是学员们的集体宿舍,每天早晚可能会有喊口号之类的声音,希望不要介意。
这里准备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和学院后勤处的同志联系,等会可以让李书记带你去看一下,那边还有一个供销社,可以买到一些必需品。伙食需要先去食堂报备,然后每天定点去吃饭就可以了。
这两天嫂子先休息一下,把孩子们安顿好,过几天我们再确定一下你的工作,孩子也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新办了一所小学和保育院,平时上班的时候可以把孩子送到那里,虽然现在托管的孩子还不是很多,但都会有专人照料的。”
作为根据地的后勤部长,这里的很多细节大都是程刚一手操办的,所以他干脆送佛送到西,跟着这一家人到了屋子里,顺便介绍了一下根据地的基本情况,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不会死站在那当电灯泡,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他现在也住在这里,因为是单身所以房子要小一些,只是一个小单间,本来也考虑过直接睡学员宿舍,但他带来的资料太多了,每天晚上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整理,所以实在不方便到大通铺那边去。这也是一个根据地的基本原则,资源必须要按需分配,而不能搞绝对的平均主义,因为工作需要而安排的待遇,与因为个人享乐而追求的待遇,这两者的区别一定要由所有人讨论清楚。
程刚走后,作为女主人的乔扬也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了房间,因为考虑到载重的问题,一个成人加三个孩子确实接近了飞机的极限,所以过来时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点盘缠,其他东西都留在了老家。好在根据地这边早有准备,很快后勤处就送来了一些衣服被褥,甚至连尿布也有,这是早先为保育院配置的,还细心地写了一份清单。
孩子们都很久没见到父亲了,经过刚才短暂的相处,原本陌生的感觉也被浓浓的亲情所冲淡,两个娃娃缠着要爸爸陪他们玩耍,正好小儿子也早就饿得哭了好几回,乔扬就把丈夫和孩子都打发了出去。
等家人们都出去之后,乔扬四周环顾了一下,整个屋子面积不大,前后用草帘隔成了两间,大门对着的堂屋放了一个桌子,中间摆了一盏煤油灯,旁边还有一排书架,上面放了不少书。她估计是丈夫的资料,因为屋子虽然是新修的,但还是能看出不少的生活气息,之前应该就是丈夫一个人居住。
后屋是卧室,就摆了一张大床,不过好在挂了蚊帐,家具明显是新造的,做工十分简陋,但还算规整。坐在床边给孩子喂奶的同时,乔扬也在思考着,其实在出发之前她就做好了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根据地居然还发展得有声有色,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一点很容易推导出来,若是安排的住处是砖墙瓦顶的地主宅院,用的家具也是各色的老物件,倒也不难理解,但这并不符合她所了解的丈夫的风格。所以乔扬原本估计会住到一处农户家中,可结果却是到了这处新建的宿舍,单论条件确实是简陋了不少,甚至某些方面可能比农村土房都要差上一些,但这更体现了根据地逐步发展的生产能力。刚才过来时乔扬也有注意到,整个宿舍区全部都是相同的设计,内部构造虽然没看到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这在传统的农村地区是非常少见的现象。按照乔扬的经验,参差不齐各色各样的建筑才是农村原有的模样,而这种整齐划一的严谨规划,以往只有在工业化的城市里才能看到。
这就说明,根据地已经在逐步实现从存量分配到增量发展的过渡,乔扬虽然不知道里面的细节,也但多少能够看出些门道来,至少丈夫这次的奋斗确实见到了成效,革命的花朵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了一朵小小的花苞。
实际上,这种原始的大规模生产能力,不仅让乔扬这个新来者啧啧称奇,同时也给了这里的建设者们极大的震撼。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本地的农民或许只是看个热闹,甚至可能会有些不理解,但组织当中不乏见过世面的同志,尤其是有过在发达城市的生活经验的一些人,他们也是第一次在农村地区看到了这种工业化风格,这种反差确实能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除了根据地军民的辛苦劳动之外,程刚的努力也是功不可没的。除了武器,他援助的大头主要就是盐巴和食用油,再加上铁厂源源不断的出产,以盐铁油粮为核心的经济体系,正随着土改工作的深入不断扩张到根据地的方方面面。
由此发动起来的劳动力和物资,又在组织的管理调配之下,继续坚定不移地投入到根据地的建设当中,首先受益的就是这片教育规划区。除了最先的工农兵学院之外,又配套设计了一批宿舍,一所中学,一所小学和一所保育院。虽然因为生源的原因,很多建筑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实际上的中小学现在不过是两间教室,保育院也只有两个本地的妇女同志带着五六个娃娃,但是整个框架到底还是搭起来了,随着根据地的不断扩大和深入,这些规划终将落到实处。
没过多久,吃饱了的小儿子很快又陷入了沉睡,乔扬把孩子放在床上,又检查了一遍蚊帐,方才放心地躺在了旁边。屋外传来了丈夫和两个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一切仿佛犹如梦境一般,早上还在老家犹如深闺怨妇一般思念着爱人,下午一家人就在这百里之外平安团聚。
这位母亲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襁褓,紧张的神经逐渐松弛起来,一股深深的睡意逐渐涌了上来,眼皮子也愈发的沉重。这大半天的奔波确实把她的精神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所以她也没怎么抗拒,就在孩子的旁边睡了过去。
这大概是这么长时间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吧,醒来之时发现老大和老二也躺在了床上,两个孩子和父亲玩耍了好一会儿,终于撑不住困意,被父亲一手一个抱着放到了床上,此时已经睡了好一会儿,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在睡梦中被打落到了一旁。
给两个孩子重新掖好被子,又给小儿子换好尿布,乔扬拿着换下来的尿布走了出来,发现天色已经昏暗,丈夫坐在门前,就着残余的日光正在看着什么,桌上放着一些吃食,还有一个纸盒子。
“食堂的饭点已经过了,我看你们都在休息就没打扰,从食堂拿了些吃的过来。现在应该还是热着,这边生活比较艰苦,先将就一下吧,委屈你了。”
“没事,这里的条件已经很好啦,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对了,这个盒子里面是什么?我能打开看看吗?”
听到妻子的疑问,李润石却是难得的脸红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透露着一股尴尬难言的意味,不过随着妻子好奇地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表面又凸起一圈的小物件,终于还是难为情地说了出来。
“这是程主任送过来的,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三个,以后还是控制一下,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坡,只留下一片灿烂的红霞在天边,恰似这对年轻夫妇此时的脸庞。
第41章 理论萌芽(上)
“从去年9月李书记领导的起义开始,同月的鄂中钙洋和琼崖多地,10月的陕北青间和直隶玉田,11月的豫州确山、粤南海露风、鄂北黄麻、赣西南东谷,12月的粤南省城,今年1月的赣东北戈横,2月的闽南平合,3月的湘西北桑枝和闽西隆岩,4月的陕中渭华,5月的苏南泰靖南……我们党前后发动了大大小小多次起义,其中大部分起义部队在遇到敌人的重兵围攻之后,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失败,随后不得不转入秘密斗争,进入山区进行游击战斗。
而且上面我列举的这些起义,还只是这其中造成了一定声势,我们可以搜集到资料的一部分,更多的情况现在完全来不及考证。如此大量的失败,我们牺牲的同志还有群众,以及由此造成的损失可以说不计其数。所以从这么多失败的经验当中,我们必须要吸取到足够的教训。
根据这些资料,我总结了两个问题,趁着这次机会和大家做个初步的探讨:
第一、在指导思想上,我们受到了“左”倾盲动主义错误影响。去年大革命失败后,党内“左”倾情绪逐步滋长,很多同志对当时严酷的国内外形势缺乏心理上的准备,以报仇、挽救革命为目标的党内革命急躁病有所发展。
第二、在地区选择上,起义地域集中在平原地区和中心城市。我们大部分地方组织领导的农民起义,要么是直接在城市或县城开始活动,要么就是起义之后也要先去攻打大城市。结果是在这种地势平坦、易攻难守的环境下,敌人能够在短期内调集各地优势兵力围攻我们的起义部队。
这里我先分析第一点。去年11月中央在华亭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其中通过的任务决议案,否认了当前国内革命形势已转入低潮的现实,认为新军阀的统治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为此制定了全国武装暴动的总策略,并提出要造成一省或数省的革命胜利局面。
但很明显,这是存在极大问题的,去年我们的组织和革命群众运动遭到了敌人的极大摧残,组织人数从北伐时期的近六万人锐减至一万多人,这不是低潮还是什么。但是在国际代表罗米那兹的“左”倾思想指导下,强行命令少数党员和群众去执行注定失败的暴动策略,在实际工作中给组织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好在这种“左”倾盲动错误已经引起了许多同志的批评和抵制,到了今年年初,许多地方就停止了执行。而到了2月下旬,国际执委的九次扩大会议通过的关于国内问题的决议,也批评了这次的错误,4月下旬,中央讨论并接受了这一决议案,直到这时,这轮“左”倾盲动才算在全国实际工作中基本结束。
同志们,这是一次惨痛的教训,因为信息流通不畅,中央的情况我们现在了解得不多,中央对我们的情况也了解得不多,再加上整个组织内部浓厚的左倾氛围。所以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各级组织在决策上的失误就很容易在下级当中逐级放大,从而导致很多不可挽回的失败。
我理解大家的感受,从去年开始的恐怖时期,我们的同志被杀得人头滚滚,很多同志的亲人、朋友都牺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各地的组织也被破坏得支离破碎,所以大家想要报仇,想要尽快挽回这种低潮的局面,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在这里我需要给大家讲下马克思的故事,相关背景大家后面可以去图书馆里了解,我这里先简单介绍一下。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欧洲大革命兴起,这是马克思主义第一次真正的实践检验,所以马克思以极大的革命热情投身于这一洪流中,并亲自为德意志革命制订了斗争纲领。
但是,这次革命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第一次共运遭到严重挫折,整个欧洲由此进入了政治反动时期,在欧洲大陆上的结社权和集会权被废除,革命者到处遵到羁押审判,反动派杀戬汹汹,无产阶级政党失去了建立合法组织的可能性。在越来越严重的迫害下,无产阶级运动一片沉寂,被迫转入地下,马克思被迫离开巴黎,侨居伦敦。
可以说,当时的马克思就和现在的我们一样,同样是面对如此的白色恐怖,面对如此的革命低谷,刚刚满怀信心创立科学社会主义的马克思当然心情难以平静。但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从此沮丧不振,真正的革命者是不会在革俞的挫折面前低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