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程刚来了,至少在根据地,这种不会再发生了,而对于程刚来说,这种满足感是任何金钱或地位都无法带来的,因为这场特殊的际遇,他找到了为之奋斗的道路。
“继续加油吧,少年!”
第34章 土改准备(上)
“现在咱们教室里的各位,都是从根据地各个战线上调集来的优秀同志,有部队的战士,也有农会的会员,据我所知,你们在之前的工作中表现都非常突出,所以才被选拔到我们这个学习班来。
但是,不管大家之前取得了怎么样的成绩,我希望我们的学员在10天里面,能够真正地沉下心来,好好学习,积极讨论,争取早日掌握几位教员给大家传授的知识。尤其是我们的程教员,大家都认识,咱们根据地的同志基本都当过他的学生,当然也包括我。
程教员懂得多,手上的资料也很多,为了我们这次的学习班,他专门提前准备了很久,他的教案我也看了,对我们后面的工作很有帮助。所以希望大家认真听讲,勤做笔记,有问题的要举手发言,不要带着问号去工作。
另外,古人有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意思是三个人在一起,其中必定有人在某个方面是值得我学习的,那他就可以当我的老师。我们这个班足足六十个人,肯定会有很多学员值得当大家的老师,那么就希望大家互相交流学习,也鼓励学员自己站出来分享他的经验和知识。总归一句话,只要是有利于学习、有利于进步、有利于工作的方法,我们就要大力发扬。
好了,下面请班主任程刚同志上来说几句。”
这里是位于隆市的工农兵学院,此时根据地正处在一片胜利的欢乐气氛之中。四月底五月初的敌人会剿,似乎就雷声大雨点小,只有东边的来了一个师,西边和南边都没见动静。而东边集庵过来的那位杨师长,恰好还是根据地的老朋友,上次就给这边送来了不少的兵员和枪支。
这回虽然休养生息了一阵,可实际还是个半残的货色,哪怕对方再小心谨慎,也是活活地脱了一层皮,编制从一个师变成了两个营,团长全被打死,师长自己也落了个残废,只得仓皇逃窜,原本的第三次进剿自然也就无从说起了。
整个上半年,根据地在会师前后接连两次打退敌军,歼灭对方大量有生力量,缴获枪支近千,迫击炮10门,银洋四十担,并争取到了极为有利的战略窗口。根据程刚掌握的资料,敌人至少在一个月内,很难再组织起像样的战斗。
而此时正值春耕时期,山下水田里的水稻刚刚播种完,红薯苗也已准备好,几个核心区域周边的村落的土改工作也进入了尾声。为了便于管理和推广农业技术,程刚提议的军屯田也在土改的同时划了出来,大多是村边角落或者丘陵上的荒地,选取其中连成一片的区域作为根据地的直管农场。
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一片穷山恶水,原有的耕地数量本就少得可怜,而剩下的能开垦的土地更是屈指可数。不过这样一个窘迫的局面正好被利用起来,每处田地都有数百个青壮力集中在一起,在程刚不计消耗地提供油脂的情况下,又有了足够的铁质工具,开荒的效率自然直线上升。
大家拿起锄头就是农民,提起枪支就是战士,战斗打响的时候,很多人刚刚放下工具,脚上的泥巴还没有清洗就奔赴战场,胜利之后,又唱着凯歌回到驻地,继续在这片田地上挥洒汗水。
从会师开始到击破敌人第二次进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几个农场就已经颇具规模,面积不大,但新培育出的红薯苗刚好够种,但毕竟是新开垦的荒地,不仅肥力低下,还不一定能适应作物生存,若是以往就只能是做好第一年减产甚至颗粒无收的准备,靠时间慢慢改变土壤性质。
而程刚肯定是等不起的,根据地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呢,没有足够的粮食,其他的工业和军事都成了无根之源。所以前面这段时间里他也不停在田地里往返,检查土壤性质,设计具体方案,教导战士们怎样使用各类原料改良土壤——大部分是就地取材,少量是程刚带来的氮磷钾肥。
远水肯定止不了近渴,但如果不早点向水源方向前进的话,就连生的希望都没有了。开源的方法正在努力,但要想见到成效还得再等好几个月,所以节流的措施自然就摆在了大家的案头。整个组织上上下下都明白这个窘境,程刚带来的棕榈油确实是个好东西,油盐不缺的伙食在这个时代都可以算得上美味,但再好吃的东西,若是吃不饱也没用。
因为要节约消耗,除了会师后的那几天大家能够吃个全饱,之后除了伤员所有人员都是限量供应,为了保证执行力度,连队里的士兵委员会举报了大量强占偷拿战士或老乡粮食的情况,每次发现无论级别都是严惩。这么的高开荒效率也与此有关,但凡出工的都能够保证伙食,哪怕累一场,大家也渴望能够吃口饱饭,所以每次出工都会在连队里你争我抢。
就是在这样一个窘迫的情况之下,这支队伍不仅获得了战斗的胜利,还完成了诸多的建设任务,程刚一直以来都看在眼里,自己也在身体力行,原本在现代养起的身体也很快地消瘦起来。但大家都没觉得奇怪,哪怕是军长和书记,也都是在每周下田的时候才能吃上饱饭,其他日子与普通战士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也并非没有不和谐的声音,一些由农军编成的几个团,因为不少人携儿带女,老幼相随,无法出征打仗,而且这些人思乡心切,吵着要回湘南,纪律也松松垮垮。程刚对此确实是束手无策,即使组织大家劳动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安置这么多人。
早在会师之时他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后面大家也是多番讨论,为此程刚也采取了很多手段,从这些队伍中选拔了一批劳动力作为根据地的补充,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终于在胜利之后,考虑到湘南局势不再紧张,12师一共三个团除少量干部留下外,其余全部返回了湘南。
就这样,当工农兵学院迎来了新一批学员之时,根据地全军剩下了五千兵力,人数虽然少了,可队伍却精干了不少。利用这次难得的机遇期,根据地全范围的土改的工作也排上了进程,为了培养足够的执行干部,短期的培训班就这么开张了。
选拔进来的学员,主要来自部队,早在上山之初,李委员就在周边地区做了深入细致的社会调查,并写下了两份调查报告。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教导队的学员们定期前往古镇、新城、毛平一带了解当地的情况,所以部队的成员虽然大多是外地人,但对根据地并不陌生。当然,真要想把土改推进下去,地方干部也是必不可少的。如何把这些学员组织起来,使其掌握后续工作中所必要的能力,就是这次培训班的主要内容了。
就在李委员给学员们做完开场发言之后,程刚也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走上了讲台,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就进入了正题的部分,5月到7月正是土地革命全面深入开展阶段,本来组织是决定直接派遣干部下到各村工作,但程刚对此表示了异议。
若确实如历史上那样,所有成员都没有经验,只能边干边学,边做边改的话,那么直接上马倒也合乎常理。但现在既然程刚手上有了这么史料,不说能够做万全准备,至少后面工作会遇到什么问题,程刚通过查询资料,心里还是能有底的,所以接下来就是给学员们传授这部分经验教训了。
“关于土改工作,我们的经验还很少,今年上半年在几个村做了一番试点,但工作还远远不够到位,所以现在我给大家讲这些,主要也是抛砖引玉,希望通过我的发言能够引起大家的思考,欢迎各位同学在我讲完之后积极发言,互相讨论。
我这些天看了很多我们党早期在各地做农村工作的报告,相关资料都已经整理好,就放在学院的图书馆里,有时间大家都可以去借阅一下,结合之前几个月我们的试点经验,下面我主要分5点来讲述土改问题:
第一、必须全面掌握边界的土地状况和阶级关系。要推进土改工作,我们必须要了解地主是怎样剥削农民的,农民又是怎样被剥削的,以及每个村庄里的阶级成分,每个人的政治态度,也都要调查清楚。经过调查,我们处理各种问题,解决各种问题,就能分清敌友,团结多数。
这方面的工作我们一直在推进,在座很多学员都去各地做过调查。这里我首先要求所有学员必须要通读李书记的那两篇调查报告,这是我们第一阶段的主要教材,大家如果能够学好这份资料,那么就掌握了基本的社会调查方法,同时也可以对根据地的基本情况有个大概了解。课程完毕我会安排考核,没有完成的学员则留到下一班继续学习。
第二、必须充分发动群众和武装群众。……
第三、必须确定切实可行的土地政策。……
第四、必须抓好典型,以点带面。……
第五、部队的存在是土地革命的保证。……”
第35章 土改准备(下)
“自然环境不优越、经济不发达造就了这里分化不明显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地权的分散、公田的发达、工商业的落后及相对闭塞的环境,都显示边界与外部社会的距离。然而,不应忽视的是,这种可以被视作贫穷的生活在当地人眼里,其实很可能会别有一番景象。”
这是程刚在结合后世的资料和前段时间的调查,给学员们讲解农民问题。按照后世普遍的理解,农民沉重的负担一直被认为是导致农民革命的一个重要动因,但现实的情况往往比我们所了解的大概脉络要复杂得多。
首先必须得清楚,因为内外环境恶化导致的财政经济压力,以及民国初期的政治混乱,国家及各级政权对农村的财政索取明显加大,金陵政府成立之后,在正税基本保持稳定同时,各种附加税和摊派又有增加。在考虑到中央权威软弱,军阀横行的时代,地方军阀、贪官的勒索远远超过捐税负担,所以,边界的农民与其他地区一样,都承受着沉重的生活压力。
“每田一亩,收谷一担半至两担之谱,以刻下谷价计,可得四元至五元之代价。耕种工价约一元二三角,收获工价为七角至一元,种子约二三角,肥料约五角上下,田赋及捐税约三角至五角,耕牛工资约二角至三角。除去上项开支外,所得无几”——这份记载就是当时农民的普遍写照,由此可见,应对基本的生活需求仍然是农民需要付出重大努力的难题。
但是,在了解这点的同时,又需要认识到,部分边远地区的农民(比如边界地区,凝岗、遂川等周边六县),其具体生活状况还有另一种呈现的可能。山高谷深使这里的宗族制度得到充分的发育,同时也形成相对闭塞的环境,也就是一些方志史料中记载的“力耕务本”、“民风淳朴”之类的描述。
综合考虑这些情况就能发现,愈是靠近城市相对发达的地区,农民的生活愈加窘迫,匪患及谷贱伤农固为原因之一,而负担过重亦为最大原因。相反,那些地势偏僻的山区,因为大地主和赤贫佃农的比例较低,大半农民都是自耕农或半自耕农,也没有高利贷、税收摊派等的过度盘剥,反倒是家给人足,衣食无忧。
这轮调查总结出的内容也印证了这个结论——“凝岗出米,每收获一年可够两年之吃,以是农民都家给人足,有性颇懒……农民在红军未来之前,除水、林、闸、联之大部外,颇觉安居乐业,有天下太平的气象,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老死不相往来的神气。”
而在宗族方面,以宗族为核心的乡绅运转的社会体系在这里表现得相当稳固。处在这种贫瘠的封闭社会,在地主和普通农民的博弈中,地主作为豪强的一方固有其恃强凌弱的资本,但普通农民人多势众,地主也不能不有所顾忌。更多的时候是双方在宗族的旗帜下,自觉不自觉地通过温情脉脉的宗族关系调和利益维持秩序。同时又因为乡绅的权力没有直接的制约因素,其良善与否相当程度上依靠其本身的道德精神力量,常常表现出两极化的情形。
所以这是在一种低水平的生存状态下的相对稳定,作为南方地区,水热不缺,当未遭遇大的自然或人为灾害时,只要粮食生产不受影响,这些地区的农民维持基本生存并不困难。如此自给自足的经济、发育较好的宗族、不甚剧烈的阶级分化,使得边界的社会环境相比于后世已经形成的习有认识,似乎具有相当的特殊性。
“同时我们又要意识到,在这种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所隐藏的残酷的现实,那么在边界这种小国寡民的格局之下,又存在什么样的问题呢,最大的就是土客籍矛盾。”
当程刚说到这里时,原本还在聚精会神地听讲的学员们突然地骚动起来,整个教室里六十来人,很明显地划分出了派别,讲台右边的土籍,主要以地方干部为主,左边是客籍,大多来自部队,中间则是外地上山的同志。
“我知道你们中有这样一个说法,‘客籍的枪,土籍的党’,我们先不谈这个说法有没有问题,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在根据地的内部存在极其严重的分裂现象,这种现象很可能会严重影响我们后续的工作。
去年底我们在凝岗打土豪,打了土籍土豪6人,客籍2人,结果土籍群众认为土籍人吃了亏,很是不满。年初我们成立凝岗的工农兵政府,推选了在新城战斗中抓住敌反动县长的文同志当政府主席,结果呢,这个月就有人提出主席位置要“轮流做庄”,要求每三个月在土、客之间轮转一次。哪怕是在高层干部里,这种一争高下互相看不过眼的情况也时有发生,甚至还发生过当众拔枪拍桌子的情况。
我在这里不是想跟大家发牢骚,我是告诉大家这种土客矛盾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是需要我们解决的。如果我们没有认识清楚这一点,没有努力解决这个矛盾,那么必然会导致更大的问题,甚至会引发我们革命工作的分崩离析。”
考虑到大家的语言和文化水平,程刚的语速放得很慢,时不时还会在后面的黑板上写下几个字或者一两句话帮助大家理解。没办法,本来南方地区口音分布就极其复杂,不止外地来的学员里有着各色的腔调,就连本地的干部也因为土客之别而语言不通。可想而知作为老师的程刚为了让学生们听懂,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总不能每次都安排几个翻译在旁边吧,更不用说学员之间的沟通难度了。
这一次过来,为了推广拼音和普通话,程刚甚至专门从42位面买来了一台留声机和五十多张唱片,里面大多是一些不涉及敏感内容的红色歌曲,还有诗歌散文朗诵,刚搬到书院里的时候大伙还稀罕得很,别说那些贫农出身的同志,就是去过大城市见过世面的也对此啧啧称奇。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本来被认为是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留声机和唱片,却在这偏僻的小山沟里发挥着独特的魅力。每天日落时分,学院的院子里都是挤满了人,不少人还会来抢着踩发电机,一个月来数十张唱片来来回回地听了不知多少次,始终没人觉得厌倦。
大家对照着词本,听着留声机里传出的或是慷慨激昂,或是娓娓道来的声音,这些被封闭在农业社会的学员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现代文化的魅力。每次播放完毕,大家还会要组织起来唱歌朗诵,如此下来,总算把这些七里八乡的口音统一到了不影响沟通的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因为时间尚短的缘故,程刚也不得不时刻注意学员是否听懂,大家倒也能够理解。而随着程刚的继续讲解,短暂的骚动之后,出于对程教员的尊敬,课堂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我们刚说完土客籍居民的历史来源,现在再来谈谈土客矛盾的发展,最早的时候,土籍居民因劳动力缺乏,又有多余的田地和山地,因此他们对客家人的到来并不表示反对,甚至还有送田送山给客家人耕作的情况。而客籍人也会把捕获到的猎物送给土籍人,这是土客合作为主的时期。
但随着人口的大规模迁入与繁衍,在有限的土地资源面前,很快出现了土客争利的情况,而另一方面客籍人也不断追求经济政治地位的平等,土客之间的冲突和矛盾也逐渐增多,在这种情况下,土客二籍互不通婚,自办书院教育后代,甚至语言不通,形成了巨大的隔阂与对立。
恩格斯曾经说过:‘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在人们的头脑中,在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在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土客之间的这种深刻矛盾,归根结底还是在于经济的落后。在这个贫瘠而封闭的区域内,为争夺有限的资源,群众们势必会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等多方面爆发出剧烈的冲突。
要完全解决这一矛盾,就必须坚持推动生产力的发展,这也是我们根据地如此不遗余力地搞建设的原因,只有经济发展了,人民生活富足了,这种为了生存而产生的低级矛盾才会随之消亡。而在这之前,又必须要求我们的同志用更超前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团结起来共同奋斗,否则一切的发展都会随着我们的失败而变为水中月镜中花。
最后,我们做社会调查了解根据地的情况,一定要尽可能地做到细致全面,这种全面既有横向的,也有纵向的。横向的意思是我们要最大范围地调查,既要清楚山下群众(土籍为主),也要了解山上群众(客籍为主),不能片面地观察这个社会。纵向的意思是要我们结合史料来研究,从历史的脉络中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现实中的问题。
……”
——部分内容参考自《两岸新编中国近代史·民国卷》
第36章 骄阳计划(上)
再回到四月的某一天,程刚提着一堆资料来到了李书记的住处,这里同样也是他的办公场所,机关的几位同志都在这里,程刚没有找到李书记,就到了正在一旁整理衣物的何秘书这边。
“梓帧同志,这里是我新整理出来的一些参考文献,对于后续的调查可能有一点帮助,麻烦你帮忙誊抄一下,然后交给李书记。”
“好的,程主任,我还在准备行李呢,明天李书记就要去塘边搞分田试点了,你们男人总是丢三落四的,我得先把东西准备齐全才行,省得到了那边没了还得找。”
“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男女平等哦,我们男同志也有细心的嘛,李书记主要是平时工作太忙了,所以生活上就不怎么注意。不过没关系,李书记的妻子已经有消息了,我这回过来也是想找他商量一下,看怎么把他的妻儿都接过来。”
听到程刚这句话,何梓帧的心里突然颤了一下,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哦,是这样吗,那可太好了。不过我不是听说,老吴之前专门去了趟潭州帮李书记打听消息,最后回来说她妻子已经牺牲了吗?”
“对,是有这回事,但我上次就和李书记说了,老吴打听到的消息不一定是对的。李书记离开潭州之后,乔同志一个人在家带着三个孩子,又是在最危险的省会附近,为了安全起见,向外散播一些谣言混淆视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老吴他毕竟只是个小商人,不清楚我们组织的情况,打听到的消息有错误也很正常。
实际上我上次离开根据地的时候,也受了润石同志的委托,帮他打探家人的情况。只是现在各地局势复杂,信息流通不畅,我出去一个多月,因为工作的缘故一直没有机会去乔同志那边,只打听到了他们母子暂时安全,后面就只能拜托其他同志代为了解,一直拖到现在才传回消息。
我是昨天凌晨接收援助的时候收到的口信,确定母子四人现在都在版苍,也就是乔阳同志的老家,那边的老乡很照顾他们一家,所以被保护得很好。考虑到安全问题,现在我们暂时还没有和乔同志接触,希望先征求一下李书记的意见。”
“好的,好的,李书记之前也常常和我说起他的家人,我就记得那次老吴回来的时候,他一个人伤心了好久,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现在终于来了好消息,那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难掩内心的失落,但这位年轻的姑娘还是强打起精神回了几句话,不过很快就没再做声了,只是默默地收拾这几件换洗衣物。自从队伍上山以来,她的主要在做秘书工作,而通过工作中的接触,梓帧也渐渐对李书记有了依赖感,遇到什么事,总喜欢找他倾诉。可以说,若是没有程刚的介入的话,两人此时大概已经互生情愫了。
对此程刚自然是清楚的,但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复杂,为了避免引发更多的麻烦,他必须得防范于未然。这次的消息自然是他编造的,但只要内容没错,谁也找不出问题来,考虑到此时李何两人的关系,也由不得程刚多做犹豫了,只能先把局势稳定下来,再考虑后面的行动。
其实早在上山之初,他就首先治好了李委员的脚伤,本就是可以自愈的小毛病,上药之后好得很快,这样原本的角楼养伤和照料也就不存在了。然后,他又以治疗疟疾为理由,把梓帧同志调到了医院。
此时的根据地各类传染病都有传播,为了做好卫生工作以及以防万一,程刚第一次过来时就准备好了金鸡霜纳等特效药物,来到山上建立医院后,就一直在为部队以及老乡治疗。何梓帧之前是甬鑫县委委员,后来革命形势严峻后才来到毛平,因为疟疾未愈一直暂住在此,有了程刚的药物之后,很快痊愈的她又被程刚留在医院帮了一段时间的忙。
只是历史的惯性确实存在,随着李委员与元、汪两人关系日益亲近,逐渐获得他们的信任,何梓帧也受到了本地两位首领的影响,对这位新来的李委员产生了美好的印象,不久又被元纹材推荐过来作为秘书辅助李委员的工作。
对此程刚也深知不可妄动,作为客人的他们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必须要考虑到这边主人的想法。元、汪两人是农民加土匪出身,既充满着革命的激情,同时也有着农民的朴素和狡黠。自从队伍上山之后,主弱客强,为了谋求足够的安全感,他们必然会倾向于通过联姻来稳固双方的关系。这是一种最原始的政治考量,无论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都必须承认其现实存在。
所以这不仅掺杂了个人感情,还需要考虑政治影响,如果程刚过于阻挠元、汪两人的行为,反倒会引发组织内部的不信任。但话又说回来,这也仅仅只是为了照顾两人的看法,不至于把事情搞得过于激烈,该打下的棒子,程刚还是狠得下心的,只是得稍微注意些手段罢了。而且作为男性,他也确实不适合做得太过明显,否则引发更大的误会那就彻底把事情闹大了。
不谈程刚的投鼠忌器,单说李委员这边,第一次来的时候程刚就在不断地暗示和强调,使他对于家人的安全有了不少信心。只是后面1月份前往潭州打探消息的老吴,回来之后直接对他说了一句“李委员,看来你们很难相见了。”差点又把他打下谷底。还好程刚第二次回来时早有此准备,明确告诉了对方已经有了安全的消息,正在了解详细情况,才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原本程刚以为情况已经不会变化,所以打算过段时间直接把人接来,好作为一个惊喜。但后面又发现李何两人的关系日益变化,为免得夜长梦多,接着接收援助的借口,他就编造了这个好消息,并保证肯定会想办法帮忙解决这个问题,才算把这件事重新按了下去。
程刚深知,乔扬若在,事情反倒会简单不少,只是来了山上这么久,根据地的情况一直没能完全稳定,山上的物资供应也时有时无,敌人更是屡屡进犯。所以在这样一个没法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过早地把那边母子四人接过来,尤其是还有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实在不是个稳妥的选择。
四月会师之后,根据地慢慢稳定下来,接连的几场大胜又给根据地争取到了宝贵的休整时间。随着土改工作的推进,粮食问题也逐渐解决,之前也提到过,当地的水热条件并不恶劣,在本地农民大多为自耕农和半自耕农的情况下,基本生存还是没有问题的。
事实上,原本历史里山上被封锁之后,那些从挑粮小道运进山的稻谷,也大多是从凝岗一带的农村筹集而来的,只是当时各地组织被破坏得很严重,经济条件也很差,运输更受限制,才导致后期山上物资的缺乏。
而现在不仅根据地的财力和生产力不可同日而语,还通过不断深入的土改成功地介入了各地农村的经济体系,打破了原有的地主乡绅的垄断,物资调动能力自然是大幅增长。所以在忍受过最初那段难熬的窘迫境地之后,组织上下都发现手头的余粮渐渐地多了起来,日子也眼看着越来越好了。
对此程刚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和原来的历史相比,根据地上半年的粮食情况要好上一些,但好得有限。虽然有了他的油盐援助和大量胜利带来的战略空间,可因为要推进的工作也随之增加,尤其是早期为了奠定良好的基础组织了很多学习小组,以及后面的医院、铁厂、教导队、农场等各个方面,无不需要更多的物资供应以推进工作,所以粮食一直是后勤部的同志们最为苦恼的一个问题。
因此第二次回来之后,程刚的工作重心大部分都放在了农业建设和土改准备上面,农业是为了长期的发展,而土改则是为了尽早掌握当地经济以增强筹粮能力,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同时,程刚也默许了湘南那几个团的农军离开根据地的决定,一方面是纪律不佳且缺乏足够的干部管理,另一方面当时也确实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如果不早点放下这个担子,恐怕很难撑到后面局势的改善。
就这样,从李委员收到母子平安的确定消息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中旬。综合整体情况,程刚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此时无论内外根据地都迎来了一段空窗期,即使后面还有一场战斗,也很难再对核心区域造成影响,早就制定好的骄阳计划也随之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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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你这样的行动太危险了,即使要搞,也不应该由你来搞,你这是纯粹的冒险主义,是对整个边界的不负责任!”
“放心,李书记,我已经为这次计划准备很久了,整个根据地也没有其他人比我更合适。而且这次行动不仅仅是为了营救,更是为后续更重要的任务做准备,所以只能由我执行,也必须执行。”
第37章 骄阳计划(下)
潭州城往北约110华里的版苍地区,这里是潭、平、新三市的交合之处,丘陵蜿蜒,河水纵横,可谓是与世隔绝。自去年9月来此隐居起,乔扬和她的三个孩子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八个多月的时间。
虽是隐居,但这八个月里也并非平安无事,期间或有陌生人士拐弯抹角地悄悄打探,或有潭州官兵大张旗鼓地前来捉拿,好在乔家在此地颇有威望,所以乡亲们对她也都非常照顾,不仅自发地掩护并蒙骗来人,还刻意四下传播乔扬已死的消息用以迷惑视听,好歹有惊无险。
乔家作为当地大户,养活乔扬和她的三个孩子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生存不用担心,精神上的痛苦却让人倍感煎熬。一面要照顾孩子,最小的儿子此时刚满周岁,最大的那个也不到六岁,都是不知事的年纪,即使有保姆孙嫂帮忙照顾,也不得不让这位年轻的母亲整日焦头烂额;而另一面,丈夫离家前去领导起义之后一直杳无音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让人担忧。
细算一下,今年正是她与丈夫结婚的第八年,在这八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夫妻如影相随,即使分开也没有很长,这一次大概是最长的等待。可偏偏从去年起,省内一直白色恐怖严重,省会组织和地下交通多次被严重破坏、交通员被杀,各地之间的通信几乎成了奢望,更不用说出远门了。
作为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母亲,此时的乔扬除了静静地等候和盼望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今日天气稍好,道路上,早些日子的大雨造成的泥泞已经完全干涸,天空也是多云的模样,五月的太阳暂时还未表现出盛夏时的残酷。内心已经迫不及待的乔扬,又拜托了孙嫂前往潭州打探,期待可以从那几个残存的交通站里,收到来自丈夫的只言片语。
因为路程较远,为了赶时间,孙嫂一清早就出发了,家中只留了乔扬、孩子还有老母亲几人。她家的这座大院是前清时期修建的,经典的上中下三栋布局,住房主要在后栋左右两侧,现在与叔叔一家人共同居住,只是两家中的年轻人大多离家,或工作或革命,所以乡下的老家也只剩些老幼妇孺。
送走孙嫂之后,乔扬独自一人照顾起了几个孩子,大儿和二儿正是调皮的时候,还没到开蒙的年纪,早早起床的他们正在四处玩耍,时不时还得提醒几番,莫要跑到水塘边去。小儿现在还未断奶,刚刚吃饱的他又陷入了酣睡,倒也让人省心。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做着家务的乔扬听见天上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抬头望去,居然看到远处一架双翼飞机正向着这边飞来。因为父亲是教育家的缘故,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文化水平自然不错,加上这些年跟着丈夫四处奔波,飞机倒也见过几次,虽然不清楚飞机的型号,但总归不过是现代科技的产物,没什么稀奇,只是从对方的架势来看,实在很难让人安心。
若是在大城市附近倒也好说,可这里毕竟是乡下,寻常的飞机怎么可能飞到此处来。根据乔扬的了解,现在国内能够用得起飞机的,要么是那些军阀作为侦查,要么就是某些富家子满足飞行爱好。若是后者,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经过这里,但料想也无大事,可若是前者……想到这里,乔扬突然惊起,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手上的活计也没来得及管,放下工具就往两个孩子那边跑去。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飞机在大院上空来回盘旋了好多次,似乎在确定什么,乔扬此时已经不再心存侥幸,对方八成就是奔着自己而来的。她躲在屋里,也不敢向外张望,两个刚还在天井里好奇地蹦蹦跳跳的孩子被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而床上睡下不久的小儿也被这持续的动静惊醒,正在哇哇直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终于远去了,三个孩子的哭声让乔扬很快清醒过来。这时她才发现,刚才因为紧张,怀中的两个孩子已经被她抱得一脸通红,尚不知事的他们不懂得情况的可怕,只觉得母亲忽然变得如此奇怪,强烈的变化加上紧抱的疼痛,让他们也跟着小弟一起加入了哭喊的行列。
作为母亲的自觉很快战胜了对局势的担心,乔扬连忙松开怀抱,牵着大儿和二儿来到床边,手忙脚乱地安慰起几个孩子来,只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忧愁的表情。又是一通忙活,总算把几个娃娃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时,年近花甲的母亲提着一个包裹走进了屋里。
“崽啊,我刚才在院子里,看见天上那人丢下来这东西,上面的字我看有点眼熟,只是我眼睛不是很利索,你来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