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记忆中的年轻巫师，竟然已经走到了如此的高度，成为了足以影响整个巫师世界格局的巨擘？
想到这里，拉妮丝心里又不禁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这些年来，她从未有一刻放松过。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
凭借着这份近乎偏执的毅力，硬是让天资并不算出众的她，成为了共济教会年轻一代祭司中晋升速度最快的几人之一，已然踏足了高等巫师的层次，距离那无数巫师梦寐以求的奥义境界，也仿佛只剩下了最后那一步之遥。
她一直以为，自己拼命追赶，总算是拉近了与记忆中那个身影的距离。她甚至曾暗自期盼，只要自己成功踏入奥义，就能真正与他站在同一个层次对话，不再是那个需要仰望他的小学徒。
只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
没想到时间的洪流并未冲淡差距，反而将他推向了另一个她连仰望都感到费劲的、真正的高峰。
领域…翡翠之主…至高议员…这些头衔每一个都重若千钧，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横亘的，早已不是努力可以弥补的鸿沟。
过了很久，拉妮丝才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稍稍回神，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语气复杂无比：“你…真的是惊讶到我了。”
林奇看得出她神色间的落寞，只是随口谦逊地表示：“只是运气比较好，走过了一些特殊的际遇而已。”
他顿了顿，将有些飘远的思绪拉回，神色正式了一些：“叙旧的话，就先到此为止吧。这次找你，除了见见故人，也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拉妮丝也迅速收敛了个人情绪，恢复了作为教会高等祭司的冷静，询问道：“什么事？”
林奇的表情变得严肃，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们共济教会，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艾洛迪安…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791章 变了。
拉妮丝听到林奇直指核心的问题，眉头不由得蹙起，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奇，反问道：
“外界有传言，说翡翠之主有意插手远古遗迹之地的纷争…这是真的吗？”
林奇没有任何迂回，干脆地点了点头：“是。”
这个肯定的答复让拉妮丝混身一震，她立刻追问道，语气带着急切与不解：“为什么？林奇…不，萨菲罗斯阁下！您应该很清楚，按照至高议会制定的规则，各巫域之间互不干涉是基本条约！您以翡翠之主的身份发动介入战争，这在法理上是非法的！”
林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
“规则？拉妮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共济教会，还有你那位艾洛迪安大人，不是早已公开宣称，不再尊崇至高议会的约束，要自立门户，追求你们所谓的‘唯一真理’了吗？”
“一个公然撕毁协议的势力，现在却要跟别人讲规则、谈条约，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拉妮丝顿时语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纤细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抬起头，试图辩解，声音里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激动：
“那是因为至高议会本身就不公！他们一直试图偏袒那些腐朽的巫师家族，想要强行逼迫我们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和信仰交出去！我们是被逼无奈！”
“按照既定的规则和古老的法统来说，他们才是这片土地名义上的合法统治者，不是吗？”林奇随口反驳，语气平淡却切中要害。他目光扫过远处的山峦，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些破败的城镇和面黄肌瘦的民众，继续说道：
“至于自由…还有你们带来的新秩序。就我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来看，这片土地上的世界，好像也并没有因为你们共济教会的统治，而变得更好。”
拉妮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无法反驳那些显而易见的凋敝，只能将问题引向更私人的层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和质问：
“林奇，你当初是被那些巫师家族排挤、甚至是被他们逼迫，才不得不离开远古遗迹之地，还因此登上了至高通缉令！你明明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反而要站在他们那边说话？”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定林奇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戳那最可能的核心：
“是因为…艾薇吗？是因为她还在星辉城堡，所以你才……”
林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打断了她的猜测。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过于私密且尖锐的问题，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轰鸣的瀑布，语气变得疏离而客观，仿佛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站在哪一边，从不取决于过去的恩怨或个人情感。我一直都只站在对我，对翡翠之地最有利的那一边说话。”
拉妮丝的身子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仿佛被林奇那句冰冷而现实的话刺伤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苦涩地低语道：“你变了…以前的你，虽然谨慎，但骨子里是可以为了朋友、为了心中认定的事，去挑战秩序、对抗权威的。”
“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如此权衡利弊，如此‘势力’了？”
林奇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回应：“也许吧。人是会变的。但这并不重要。”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我现在只想知道答案。”
拉妮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握紧了手中的祭司杖，杖头开始汇聚起微弱的圣洁光辉，语气带着决绝：“如果…我坚持不说呢？”
林奇微微皱眉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甚至准备动手的姿态，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反正以他现在的实力重新去抓一个高等祭司回来拷问也是轻而易举。
于是他收敛了之前那副公事公办的疏离态度，语气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朋友般的无奈：“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我难道还能为难你吗？你不想说，那就回去吧。就当我们今天从未见过面。”
听到他这番话，看到他不再逼迫，拉妮丝眼中那锐利如冰的戒备终于软化了一些，紧握着祭司杖的手指也微微放松。
林奇趁势彻底恢复了之前叙旧时的温和态度，脸上露出一抹带着真诚怀念的微笑，说道：“说真的，这次能在这里意外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这让我想起了很多从前快乐的时光。”
“大家在阴影之塔一起参加学徒考核，互相鼓劲；在妖精酒馆里抛开身份和烦恼，开怀畅饮，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那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很棒啊…”
拉妮丝只是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林奇继续用温和的语气总结道：“总之，能够在这里看到你安然无恙，真的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希望下次我们还能这样轻松地见面，而不是在…身不由己的战场上。”
说罢，他再次转身，便要真正离开，身影在瀑布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朦胧。
而直到他的脚步即将迈出，拉妮丝才仿佛终于冲破了内心的某种枷锁，开口说道：“公平。”
林奇脚步一顿，回过头，略带疑惑地询问：“什么？”
拉妮丝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奇，望向了某个虚无而崇高的存在，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吟诵的调子：“父神大人他要带领我们，创造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
她的眼神开始焕发出一种不自然的、混合着虔诚与狂热的光彩，语气也变得愈发坚定：“在那个世界里，将不再有压迫，不再有剥削，不再有基于血脉、财富或权力的不公！所有人都将在‘唯一真理’的光辉下，获得绝对的、彻底的公平！”
第792章 你来了吗？
林奇皱了皱眉，他敏锐地察觉到，拉妮丝在说这番话时，整个人的神态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容置疑的狂热，让她原本清丽的面容都蒙上了一层偏执的阴影。这绝不仅仅是信念，更像是一种被深度灌输和引导后形成的…狂热信仰？
林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敏锐地捕捉到拉妮丝话语中那个不寻常的称谓，试探着问道：“你口中的‘父神’……指的是艾洛迪安吗？”
“不得直呼父神名讳！”拉妮丝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本能的敬畏与维护，严肃地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
这个反应让林奇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他没有再继续追问那个称谓的问题，而是忽然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明明林奇就站在原地，身形未曾有半分移动，但拉妮丝却骤然感觉到鬓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牵引感。
她下意识地偏头回看，只见自己一缕栗色的发丝，不知何时已被齐根切断，正缓缓飘落。而当她再转回头时，那缕发丝已然出现在了林奇摊开的掌心之中。
林奇捏着那缕发丝，对着拉妮丝露出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索取一件寻常的纪念品：“这一缕头发，就送给我吧，当做我们这次重逢的…礼物。”
拉妮丝怔住了，看着那缕属于自己的发丝，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她只是保持了沉默，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出言反对。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困惑，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更深处的某种情感，却让她选择了默许。
林奇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明确回答，他将那缕头发收起，随即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淡：“那么……再见了，拉妮丝。”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的水滴，就在拉妮丝的注视下，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林奇的气息完全消失在这片山谷，拉妮丝仿佛才从一种恍惚的状态中彻底回过神来。
她独自站在原地，望着林奇之前站立的位置，眼中各种复杂的神情激烈地交织、闪过，有久别重逢的波澜，有得知他惊人身份的震撼，有被他强行取走发丝的微妙愠怒，有对信仰与过往情感的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怅惘与担忧。
她静静地站立了许久，山谷中只剩下瀑布永恒不变的轰鸣。
最终，
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犹豫再三，还是抬起眼帘，对着空荡荡的四周，用只有自己能听清、却又仿佛希望某个已经离去的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轻声说道：
“去水之都看看吧…到了那边，或许…你能发现点什么。”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未尽之意和隐秘的提示，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
原洛伦特王国的王都，水之都。
城市中央，昔日洛伦特王室居住的、奢华恢弘的王宫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然耸立、气势迫人的巨型建筑——
公正大教堂。
它由巨大的白色石块垒砌而成，高耸的尖塔直刺云霄，墙壁上雕刻着代表“衡量与裁决”的天平浮雕，以及无数跪拜、祈祷的人形刻痕，整体风格肃穆、冷硬，充满了宗教的威严与压迫感。
此刻，在公正大教堂的最深处，一处由最精锐的天秤骑士与虔诚的教廷祭司层层守卫的禁区中央，正静静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约三人高的奇异水晶。
这块水晶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纳光线的暗紫色，内部似乎有氤氲的能量在缓缓流淌。
水晶的周围，数名身着镶金边高等祭司袍的神职人员正闭目垂首，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守护在侧。更外围，一层半透明的、流转着复杂符文的光罩将水晶牢牢笼罩，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隔绝着一切未经许可的靠近。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块水晶仿佛拥有某种无形的、巨大的吸引力。肉眼不可见，但感知敏锐者便能“看”到，丝丝缕缕、如同彩色烟霞般的奇异能量，正从四面八方，甚至穿透厚重的教堂墙壁，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悄无声息地渗入那块巨大的暗紫色水晶之中。
假如林奇在此，定然能一眼认出，这些如同朝圣般汇聚而来的彩色能量洪流，正是最为纯粹、也最为驳杂的——
信仰之力！
“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走廊中响起，打破了此地的凝重。
只见一名身穿华美主教袍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缓步走来，正是艾洛迪安曾经的学生，如今教会内地位显赫的雷纳德主教。他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水晶所在的禁区外围。
雷纳德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水晶前一位领头的高等祭司，开口询问道：“父神在这里吗？”
那名高等祭司微微躬身，恭敬地答道：“父神正在圣所之中。”
雷纳德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我要见父神。”
守护在此的祭司们没有任何异议，纷纷向后退开一段距离。同时，那层笼罩水晶的光罩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悄然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雷纳德迈步而入，直接走到那巨大的暗紫色水晶面前。他伸出手，将掌心缓缓贴在了冰冷的水晶表面。
下一刻，诡异至极的一幕发生了！
雷纳德的身体，接触水晶的部分开始如同高温下的蜡像般软化、扭曲，随即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固体的形态，被那水晶产生的一股无形吸力彻底吞噬，“融”入了水晶之中！
短暂的视野模糊与空间转换感之后，雷纳德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与外界教堂的圣洁光明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幽暗、阴森的地下洞窟，光线主要来源于头顶上方，正是那块巨大暗紫色水晶的底部。而从水晶底部，延伸出无数条粗细细细、如同血管或藤蔓般的暗红色能量导管，密密麻麻地向下垂落、延伸，一直连接到洞窟的底部。
在那里，一张由粗糙黑石凿刻而成的、宛如王座般的石椅矗立着。石椅之上，一个身影正赤裸着上身，静静地坐着。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了。
他的身躯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膨胀与扭曲，皮肤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与那些能量导管纹理相似的诡异纹路，一些部位甚至出现了类似晶体化的角质层。
那些从水晶垂下的“血管”，正一根根地刺入、或者说“生长”在他的背部、手臂乃至头顶，将水晶中汇聚而来的、磅礴而驳杂的信仰之力，如同输血般，持续不断地灌注到他的体内。
当雷纳德的身影出现在石椅前，那个怪物般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仿佛蕴藏着无数信徒祈祷与狂热的、深邃得令人不安的眼眸。
他看向雷纳德，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引起灵魂共鸣的磁性：
“雷纳德…你来了吗？”
第793章 异常的精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