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皱了皱眉头。
虽然一开始也不认为这些宗教疯子在推翻了旧秩序后就真的能够开创什么美好的天堂，但是眼前这糟糕的场面还是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这管理水平也太臭了吧。
“该死的小子，推到神像是不是你干的！”
正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只见一个成年男人正抓着一个半大男孩的手臂，两者似乎发生了什么冲突。
而等林奇看到那男孩面容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愣。
第784章 故人之后
“该死的小子，推倒神像是不是你干的！”
正在这时，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只见一个身材粗壮、穿着灰色教会杂役袍子的成年男人，正死死抓着一个半大男孩纤细的手臂，脸上因为忿怒而涨红。
男孩的衣服比周围人更加破烂，脸上还带着污渍，但他紧抿着嘴唇，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股倔强的怒火。
两人身旁，是一座新雕刻不久、但已经倒在地上的石像。石像塑造的是一位手持经卷、神情肃穆的共济教会教士。此刻，石像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家，滚落在一边，显得颇为滑稽。
“不是我干的！是它自己站不稳倒了！”男孩挣扎着，声音清脆却带着叛逆。
“放屁！我亲眼看到你从这边跑开！这可是莫里安祭司亲自主持开光的神像！你知不知道这是亵渎！”杂役男人咆哮着，引来了一些麻木的围观者，但没人敢上前。
“神像？”男孩猛地抬起头，指向石像原先站立的位置，那里正好是几条小巷的交汇处：“它立在这里之后，丽娜奶奶晚上出来倒水，因为看不清路摔断了腿！”
“小托比前几天追球跑，一头撞在上面，现在额头上还包着布！它挡了大家的路，占了我们唯一能晒太阳的地方！它算什么神像！”
男孩的话似乎戳中了一些围观者的心事，有人下意识地点头，但立刻又惊恐地低下头，生怕被那教会杂役注意到。
本来只是路过的林奇被这里的喧哗声给吸引，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当他看清楚男孩的面容时候不禁微微一愣。
“这张脸…不会那么巧吧？”
尽管已过去一两百年的悠长岁月，许多记忆都已蒙尘，但林奇几乎是在瞬间，便从尘封的记忆深处，捕捉到了那份遥远的熟悉感。那眉眼间的轮廓，那倔强神情中透出的某种神韵…
然而，现场的冲突并未因他的回忆而停止，反而迅速升级。
几名身穿正式祭司袍、神色冷峻的教会人员，在一队身披锃亮教士盔甲、步伐整齐的教会骑士护卫下，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祭司，周身隐隐散发着一种无形的精神力场，显然是一位踏入超凡领域的正式巫师。他目光扫过现场，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
先前那名嚣张的杂役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小跑上前，躬身行礼，添油加醋地汇报着男孩的“亵渎”行径。
听完叙述，中年祭司冰冷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清晰地传遍四周：
“公然推倒、损毁神圣雕像，此乃亵渎‘唯一真理’的重罪！依据教会律典，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他身后几名狂热的信徒立刻出声附和：
“祭司大人英明！”
“亵渎者必须受到净化！”
“处死他！”
更多的民众依旧沉默着，但他们看向男孩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同情与深深的无力感。他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无人敢发声。
男孩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判，面对周围那些狂热的目光和冰冷的骑士，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脸色涨红，那双原本倔强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泪水，混杂着绝望与不甘。
一名骑士已经上前，伸出覆盖着臂甲的大手，准备将他拖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
“啪嗒！”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弹指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轻轻响起。
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律令。
瞬息之间，以林奇为中心，一股无形的、磅礴的伟力席卷开来！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飞扬的尘土凝固在半空，祭司脸上冷酷的表情僵住，骑士伸出的手臂停滞在距离男孩寸许的位置，周围人群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无论是狂热、麻木还是同情，都彻底冻结。
所有的色彩在这一刻褪去，万物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
时间，停止了流动。
在这片万物凝滞、色彩尽失的灰白世界里，唯有那个被宣判了死刑的男孩，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色彩，像一幅绝望画卷中唯一鲜活的存在。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周围如同雕塑般凝固的人群，看着祭司脸上冻结的冷酷，看着骑士悬在半空的手臂，小小的身体因无法理解的恐惧而瑟瑟发抖。
“别怕。”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直接抚平了他心头的惊涛骇浪。
男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陌生、气质与众不同的灰眸男人，正从容地穿过静止的人群，向他走来。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让人安心。
男孩莫名地觉得，这个陌生人不会伤害他。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狂跳的心脏也安稳下来。
林奇走到男孩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孩看着这双令人安心的灰色眼眸，几乎没有犹豫，老实地回答：“我叫阿尔斯…阿尔斯·施托克。”
林奇重复确认道：“施托克？你的姓氏，是施托克？”
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果然。”林奇低语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一丝追忆。他没有再多问，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男孩脏兮兮的小手。“跟我来。”
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然消失在这片灰白的世界。
几乎在他们消失的同一瞬间——
色彩如同潮水般回归，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被定格的声响再次爆发。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逝。
“……处死他！”那名狂热信徒的呐喊刚刚落下尾声。
伸手的骑士猛地抓了个空，惯性让他一个趔趄。他愕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了看面前空无一物的地面，脸上写满了茫然。
“人呢？那个小亵渎者呢？”
“怎么回事？刚刚还在这里的！”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人群骚动起来，惊疑不定的议论声四起，所有人都四处张望，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男孩的踪影。
而那名原本一脸冷酷、散发着精神力场的祭司，此刻脸色骤变，先是错愕，随即变得异常难堪，最后，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惊惧爬上他的脸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一股他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恐怖力量降临过，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易地带走了目标。
这绝不是普通的法术！
他勐地转向身旁的骑士队长，声音因为惊惧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尖声嘶吼道：
“快！敲响教堂警钟！最高警戒！有巫师入侵！是…是强大的巫师！”
第785章 曾经那鲜花盛开之地
在萨拉丁王国荒凉的西部边境，一片被遗忘的土地在暮色中沉默。这里被当地人简单地称为“破败城堡”，名副其实——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
曾经可能是一条护城河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干涸的沟壑，底部堆积着风化的碎石和枯死的荆棘。
几段残缺的围墙如同老人掉光的牙齿，孤伶伶地立在荒草丛中。巨大的条石从墙体上剥落，散乱地倒在地上，上面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干枯的藤蔓。
在这些废墟的中央，那座给予此地名字的城堡巍然矗立。它的主塔已经塌了一半，像被巨人生生掰断的树枝，露出内部空洞的结构。
剩下的部分布满了裂痕，几个黑洞洞的窗口如同盲人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城堡的外墙上，昔日华丽的雕刻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只偶尔能看到一些残存的纹路，暗示着这里曾有过的荣光。
林奇站在一片残垣断瓦的中央，目光扫过这满目疮痍。他的指尖拂过一面相对完好的石墙，擦开厚厚的尘土与苔藓，露出了下面一个依稀可辨的、雕刻精美的郁金香徽记。
徽记已然斑驳，但轮廓犹存，见证着往昔的繁华。他不由得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物是人非的怅惘：
“破旧成这个样子了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男孩阿尔斯怯生生地走近，小手不安地绞着破旧的衣角，仰起头，紧张而又带着几分依赖地问道：“大…大人，请问…这里是哪里？”
林奇闻言，略显惊讶地转过头，看向阿尔斯：“你问我这里是哪里？”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反问，“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阿尔斯被他看得有些局促，茫然地摇了摇头，小脸上写满了真实的困惑，显然对这片废墟毫无印象。
林奇不由得蹙起了眉头，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若非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清晰无误的精神感应如同灯塔般明确指引，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起，林奇就感到一种强烈的熟悉感。那张脸，几乎与记忆中那位同期学徒，尤里·施托克，就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施托克家族的基因似乎异常强大，无论是尤里的父亲、兄长，还是尤里本人，乃至眼前这个男孩，都共享着那张极具辨识度的面孔。
再结合“施托克”这个姓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身为施托克家族的后裔，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阿尔斯，竟然会对此地一无所知！
这里，曾经是他们家族世代传承的封地——以四季繁花、尤其是绚烂郁金香而闻名的“郁金香领”啊！那个在他记忆中，总是充满了生机与芬芳的地方。
如今，鲜花早已凋零，城堡化为废墟，连家族的后人，都遗忘了这片土地原本的名字与荣光。
沧海桑田，时移世易。
望着阿尔斯茫然无知的脸庞，再对比眼前这片荒凉破败，一股难以言喻的唏嘘与时光流逝的苍凉感，悄然漫上林奇的心头。
林奇凝视着阿尔斯那双与故友神似却懵懂无知的眼睛，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问道：“阿尔斯，能告诉我，你是一直生活在荣光城吗？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还有你的祖辈，你对他们有什么了解吗？”
阿尔斯见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大人语气温和，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不少，他认真地回答道：“是的，大人，我从小就在荣光城长大，在那些巷子里跑来跑去。”他伸手指了指荣光城的大致方向。
“我的父亲，”男孩提到父亲时，眼神亮了一些，“他是个铁匠，在城西的铁匠铺里干活。他的手可巧了，能打出很好的锄头和镰刀……”
不过他的声音随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不过，他现在已经过世了，母亲没多久也走了。”
“我的母亲生前是一位裁缝，”他继续说着，“她会给街坊邻居缝补衣服，偶尔也能接到改制旧袍子的活计。她总说，要不是这点手艺，光靠父亲打铁，我们可能连黑面包都吃不饱……”
说到祖辈，阿尔斯的小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茫然，他用力地摇了摇头：“至于爷爷、奶奶……还有更早的祖先，我就不清楚了。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跟我详细说过他们的事情，好像……那是不被允许提起的。”
他努力回忆着父母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不太确定地补充道：“我只隐约听他们提起过，我们一家好像并不是一直住在荣光城的。是很久以前，因为很远的地方发生了很可怕的饥荒和战争，才不得已逃难到这里来的。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男孩仰起脸，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全然的坦诚，还有一丝对自己家族历史空白的轻微无措。
林奇静静地听着阿尔斯的叙述，当听到男孩的父母已然离世时，他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沉默了片刻，才用更缓和的语气问道：
“所以…你们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阿尔斯轻轻点了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那强装坚强的模样，越发显得孤苦无依。
林奇看着这张与记忆中故友几乎重合的脸庞，如今却流露着如此的凄惶，心中那份因时光流逝而产生的唏嘘，渐渐转化为了一种更为具体的责任感。他继续温和地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有些什么打算？”
阿尔斯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决绝，以及属于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审慎盘算：
“荣光城…我肯定是回不去了。教会的人不会放过我的。”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北方，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我听说…一直往北走，穿过很远的荒野，能到达一个叫拉莫斯公国的地方。那里…那里没有教会，人们可以自由地生活，不用每天都担惊受怕…我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他的声音起初还带着点向往，但越说越轻，显然自己也明白，一个孩子独自穿越荒野抵达传闻中的国度，希望是何等渺茫。
第786章 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听着阿尔斯的话林奇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神奇。
曾经在这片巫域中央繁荣昌盛、争霸不休的七大王国，其辉煌与荣耀已然彻底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连其名号都快要被世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