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套,钟会很难钻出来。
“如此,你来安排吧。
钟会的官职到司徒就不必再加了,不过爵位可以提一提,多给他那个继子官位爵位。
此外,派使者前往汉寿,然后褒奖一下钟会。
对了,再派人去阴平,申斥一下邓艾,让他向钟会学一学。邓艾得知钟会加官进爵,定然心中不服,不会跟钟会沆瀣一气!”
司马昭对贾充吩咐道。
“请大将军放心,此事易办。
对了,在司隶校尉下面当差的石守信不是有勇有谋嘛,就让他走一趟汉寿找钟会,然后再往西去阴平找邓艾,把朝廷的诏书都送到,反正一事不烦二主。
他此刻在黄金围督战,让他去送信也不麻烦。”
贾充嘿嘿笑道。
听到这话司马昭差点没笑出声来。
当年石守信可是狠狠恶心了贾充一把,后者虽然没有直接报复,但一直记在心里。这不是什么利益攸关的仇恨,不过既然有机会报私仇,那贾充一点都不含糊的。
反正是借机往死里坑。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司马昭乐见其成。
上次石守信送信回来,揭破了钟会的阴谋,就显示出此人颇有智慧,而且办事牢靠信得过。
能办事,那就多办事嘛,能用的人就往死里用!
司马昭可没什么体恤下属的心思。即便石守信是李胤看重的女婿也一样,顶多是战后论功行赏,记上一笔而已。
“这样,你和羊祜,领兵两万,分别屯扎于傥骆道和褒斜道。然后派人去黄金围,把书信送给石守信,再让他走一趟汉寿和阴平。
钟会诡诈,普通人送信,只怕还真会着了他的道。”
司马昭面色深沉,语气严肃,这里头显然不是故意要给石守信麻烦,而是仅仅认为他是最合适的送信之人。
换言之,石守信这个小卡拉米,还不值得司马昭去针对。
……
“柳隐啊,你这个小卡拉米,说实话,还不值得大都督去针对,你在黄金围守着又是何苦呢?不如降了吧。”
被人五花大绑的石守信,看着面前已经年过五旬,头发花白的中年文士,一脸叹息说道。
言语很不客气,但是很直率,很符合如今的力量对比。
至于“小卡拉米”是什么意思,柳隐不想深究,总之无非是方言里面不怀好意的蔑称。
柳隐环顾四周,身边一众亲卫几乎是人人挂彩,大多是石弹砸到地上碎裂后,小石块迸射打到身上的瘀伤,还有些人因此骨折了。
不由得心中一沉。
面对这位从山下曹魏军营来的使者,柳隐感觉无奈,却也不想就范。
“石守信,现在黄金围的情况不太好,相信你们也看得到。
但如果你们想动粗,直接派人攻山便是,不用在这里废话。大家各凭本事,你们来一个我们杀一个,你们也只管甩开膀子杀便是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魏国司马氏篡权,臣子的脊梁都被打断了。但柳某有气节,侍奉君主从一而终,你就不必开口劝说了,叫骂的话随便你。
骂完就滚吧。”
柳隐说得大气凌然。
石守信一来黄金围就很高调,开口就提无条件投降。柳隐针锋相对反唇相讥,双方从一开始就在吵架,压根没有一点“劝降”的气氛。
“哼,你现在还可以嘴硬,多说几句吧,将来就不见得有机会了。”
石守信冷哼一声说道。
“来人啊,将他带到山顶的库房内好生看管。”
柳隐摆了摆手。
两个脸上有瘀伤的亲兵,将石守信捆了,押解出了军帐。
柳隐的境况不是很好,魏军连续十天轰击山顶戍堡,他们为了抢运山顶戍堡内的物资,不少人受伤,更是有人因此丧命。
现在几百守军只能在山背扎营,风餐露宿。
这是典型的苦命人之间互相伤害。一边是为了不被上级处置,一边是为了坚持所谓的气节。
赢了没好处,输了要倒霉,交战的规模,还比不上胡烈他们打一次仗的阵亡人数。
说出来真是令人唏嘘感慨。
柳隐同样是对这样的状况感同身受。
半天时间一晃而过,入夜之后,柳隐带着两个亲兵上了山顶戍堡。这里只有一间房是没有被霹雳车的石弹砸坏的,石守信此刻正坐在房间地上闭目养神。
“你们守在山道上,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柳隐对身边亲兵吩咐了一句,等那两人离开后,他才看向石守信询问道:“你我各为其主,这个不必多说。但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要是没什么其他话说,我这便安排亲兵送你下山。”
石守信显然听出柳隐的语气软化了。
这十天被石弹轰击戍堡,几乎是破坏了黄金围蜀军的“大后方”,现在这些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长期来看,肯定会士气低落,军无战心。
换言之,柳隐也被魏军这种不讲武德的操作搞得很难受。
“这次,蜀国会灭国,刘禅的诏书,不久以后,就会送到黄金围。
你忠君不惧生死我没话可说,但你麾下士卒,是不是人人都想为刘禅献出生命呢?
你就那么笃定,将来黄金围被破后,钟会不屠城泄愤?要找到这些士卒的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手下人考虑一下。”
石守信开口劝说道。
“蜀地关隘众多,岂是你说破就破的。言之凿凿就说蜀国要亡,这话有些托大了啊。”
柳隐摇头叹息道,在他看来,汉中肯定是丢了,但是蜀地不会丢。
起码不会在这一波魏军伐蜀的攻势中丢掉。
其实柳隐早就把时局看得很明白了,拿下汉中,魏军的这波攻势就已经结束了。柳隐已经做好战死黄金围的打算,他只不过不能认同石守信所说的“蜀国要亡”。
“这样吧,我们不攻城了,你们也可以到山顶好好修养。就这么几百人规模的战斗,其实没有多少战功可言,打下去没有意思。
将来如果刘禅的投降诏书发到黄金围了,你们放下武器投降,如何?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只能向我们投降,不可向其他魏军将领投降。”
石守信沉声问道。
柳隐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提议。
“那你写一封托物言志的文章,暗示你要君主开口下令,接到诏书才会投降,否则宁愿全员战死。
明日我拿着这篇文章回大营,接下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不攻山,你们不劫营。”
石守信提了具体要求。
“如此也好吧,若是蜀国真亡了,坚守这黄金围也没意义了。
以目前汉中的战局,我们下山袭击你们毫无意义。”
柳隐长叹一声道。
石守信的提议,其实概括就三个字:不折腾。
现在他们不折腾攻城,将来柳隐要老老实实向他们投诚,就这么简单。
“那今夜我先派人送你下山,那篇文章,明日我会派亲兵送到你们大营的。”
柳隐当机立断,决定把石守信先送回刘钦的魏军大营,免得夜长梦多。
第64章 能压榨就往死里压榨
石守信返回刘钦的魏军营地,已经过了子时。刘钦反复询问聊得如何,石守信只说还行,便去自己的营帐睡觉去了。
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帐篷里闷热得不行了,石守信才起床,然后去汉江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军服,这才返回大营。
石守信是监军嘛,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闲暇的,在军中无事的时候洗去一身臭汗没什么要紧,也没人会因此非议他。
大约是黄昏的时候,黄金围的蜀军派人来刘钦大营了,什么也没说,直接留下几卷竹简就离开了。
这是柳隐昨夜即兴写的一篇“汉赋”,题为《寒梅赋》,很普通的一个名字。
文章很长,开头是这样写的:
时惟玄律,节届严凝。
朔风振野,六霙蔽空。
览四时之代谢,嗟百卉之凋零。
枯荷委波,折苇惊蓬。
菊残金谷,兰悴幽丛。
惟兹嘉木,独标殊容。
孕坤灵之淑气,禀乾德之贞风。
……
总之,就是很直率的表达了其他花朵严寒凋谢,唯有梅花不惧风雪的高洁可贵,然后以物喻人,暗示自己跟梅花一样,不会被外界的风雪所干扰。
只是在此赋的最后,表示待到“春暖花开”,梅花才会“自落”,化作春泥。
这就是在暗示,刘禅的诏书来了,之前拼死都不凋谢的梅花,就会凋谢。
如果不是这两年熟悉了一下古诗词,石守信几乎都要看不懂柳隐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文化人,理解他们文章的表面意思很容易,难的是他们想通过这篇文章表达什么意思!
比如说刘钦这个大老粗,就没看懂柳隐写这篇文章是干啥的,什么梅花不惧风雪的,简直无病呻吟!
“石监军,柳隐写这篇《寒梅赋》,就是为了跟我们说,他一定要等到刘禅的诏书才会投降?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刘钦一脸莫名其妙,就差没有骂娘了。
“确实如此,他昨日也是这么承诺的。这篇《寒梅赋》,就是柳隐给的信物。”
石守信面带微笑说道,心中的石头已经落地了,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只是……”
刘钦顿了顿,迷惑不解的问道:“这又是何苦呢,我们又看不懂?他直接写封信承诺投降不就完事了吗?”
“这《寒梅赋》我们看不懂,但是大都督(钟会)看得懂啊。”
石守信微笑说道,一语点醒梦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