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可能。”
羊徽瑜长叹一声,有些感慨的说道:
“就拿徐莹来说,她前夫家在河东也算大户人家,然而洛阳的肉食者们一两句话,便能叫他家破人亡。我若是个恶人,早就把她送给司马家的子弟当玩物了。
无论是吕家,还是徐家,谁又敢把我怎么样?
你看,大户人家的新婚妻子被权贵当玩物,也不过是权贵们几句话的事情。这些人的大手好像从天而降一般,外人根本没法躲得过。
洛阳不是不能回来,而是要暂避锋芒,等待时机而已。”
听到这番话,李婉很是怀疑羊徽瑜过往究竟经历了什么,居然能把这权力的游戏看得如此通透。
此时此刻李婉已然明白,她的丈夫石守信过往两年都在少府混日子,虽然多有建树,官位却只是缓慢提升。
说白了不过是在积累资本而已,远远谈不上飞黄腾达。
他在官场上的层次太低了,很多事情根本就看不到。
一切变化,都是从这位司马师遗孀出现开始的,自从这位出现在视野里之后,石守信上进的速度就变快了不少!
李婉心中暗想,以石守信的为人和能力,如果不娶她这个“犯忌讳”的女人,多半是可以“入赘”石家,跟石苞嫡女,石崇的妹妹走到一起的。
凭着石苞的受宠程度,石守信要出仕一点也不难,搞不好比现在混得还好。
李婉也知道,她父亲李胤并未动用关系给石守信升官,所谓的“助力”,都不是明面上的,都是需要自己去打拼的。
她想起石守信曾经对自己所说的“夫妻互相扶持”,顿时深以为然。
他们这对小夫妻,只能一点点的走出属于自己的路,一切都得靠自己。
“瑜娘子,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开口。阿郎不在的话,跟妾说也是一样。”
李婉握住羊徽瑜白嫩的小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羊徽瑜心中苦涩。她还真有很多事情,有求于床上这位“正室夫人”。
李婉如此心善,她倒是不忍心当恶人了。
……
羊徽瑜离开洛阳走得悄无声息,有传言说,某天在大将军府里,司马昭的夫人王元姬不知何故和司马昭大吵了一架,几乎闹到要动手,旁人劝都劝不住的程度!
后来王元姬派人通知羊徽瑜的养子,她本人的次子,外放兖州的司马攸去羊氏祖宅寻找羊徽瑜,请她返回洛阳居住。
但都被羊徽瑜以“身体不适,水土不服”为由拒绝了,态度非常强硬。
王元姬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不再坚持此事,只是让司马昭将外放的司马攸召回洛阳。
等司马攸回到洛阳后,司马昭封他为安昌县侯,卫将军,并在禁军中任事,并没有因为羊徽瑜的事情对这位实际上的嫡子,兄长的继子产生芥蒂。
回到故乡老宅的羊徽瑜,也褪去了脸上的虚伪面具,整个人呈现出显而易见的活力。
她以养病为由,住在泰山郡奉高县属于羊氏家宅的一个独立院落里,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扰。以羊氏在泰山郡的影响力,羊徽瑜也不必担忧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杂事。
这里闹中取静,院落大而房间少,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小溪直接引入庭院。
说实话,比司马昭的大将军府秀丽清雅多了,是真正的上档次!自诩见过世面的徐莹,来到这里就不敢瞎说话了,此刻她才深刻体会到泰山羊氏在本地的底蕴有多深。
泰山羊氏,就是泰山郡的土皇帝!真正的说一不二,官府也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羊徽瑜在这里,也跟“长公主”没什么区别。
“瑜娘子是打算写诗么?”
这天傍晚,看到羊徽瑜坐在书案前对着油灯发呆,徐莹凑过来小声问道。
她出身官宦世家,自幼就读书写字,很有文化。因此很得羊徽瑜喜爱和信任。
有些话,只有跟文化人说,才能交流。
“我就是那种心里有些着急,想替他去办那些事,唯恐他不明白其中的关节而深陷危难。
可这种想法本身就很愚蠢,只能闷在心里无奈无助,不想去想,又偏偏总是去想。”
羊徽瑜叹了口气,将拿在手里把玩的毛笔放到笔架上。
“瑜娘子,奴不是说石郎君不好,事实上,奴觉得他比奴认识的所有男人都好。
可是,您毕竟名义上是司马师的夫人啊。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您可能……会死。”
徐莹有些担忧的劝说道。
“我这半辈子都过得憋屈,该忍的要忍,该让的要让,没有选择,没有好恶,我成了活在别人心中的那个识大体懂大义的寡妇。
现在枷锁挣脱了,我只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乎值得我珍惜的人,仅此而已。
其他的,又如何呢?”
羊徽瑜满不在乎说道。
她是个偷腥的贱女人么?
不不不,羊徽瑜就是豁出去了,哪里是什么偷啊!她就是在飞蛾扑火!
“所以,瑜娘子为石郎君运作外放,安排官职,就是为了在这里,能天天和他见面么?”
徐莹一脸古怪问道。
她总觉得一个女人动用这么多资源,只为了实现这么小的一个目的,着实有点可笑。
“虽然我还有别的谋划,但主要就是为了这个,能天天见到他,我喜欢我乐意呀。
曹家的江山倒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司马昭当皇帝,司马炎当皇帝,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守着司马师的名分,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只在乎装心里的事情,其他的,随便怎么样都好吧。”
羊徽瑜右手摆弄着自己披肩的长发,言语中带着一丝轻佻和痛快。
自从来奉高城后,她便已经解开妇人的发髻,始终都是秀发垂肩,如同少女的打扮一样。
听到这番话,徐莹顿时无言以对。
羊徽瑜的话说来说去就一句:我就是喜欢,我就是要给别人当情妇,所以那又怎样呢?
第63章 职场霸凌
被封为晋公,拿到了九锡,进位相国,司马昭可谓是志得意满。
不过,伐蜀大军始终处于别人管辖的状态,还是让他有点不放心。于是在处理完洛阳的事情之后,司马昭就带着贾充等谋士一起出发离开了洛阳,返回长安督战。
并且,司马昭还给钟会发了圣旨:拿下汉中就可以了,不要节外生枝。稳固战线后,带兵撤回关中,伐蜀之战终结。
然而,当他返回长安后,钟会送来的回复,却是让司马昭勃然大怒!
钟会在信中说:姜维已经集中了蜀国大半精锐,屯扎于剑阁,随时准备反攻。我军刚刚占领蜀国的几个关隘,防御还未部署妥当。一旦大军班师回朝,姜维很可能卷土重来。所以我军暂时还不能撤离汉寿,请大将军务必要保证粮道。
简单概括就是:老子不想撤军!
虽然早就预料到钟会不可能那么听话,但他这么直接的拒绝撤军,也是司马昭没有想到的。
拿下白水关和汉寿之后,钟会的“自信心”也越发强烈了。如果是从前,钟会绝不敢像这样硬顶司马昭的命令。
这天一大早,司马昭就将司马望、司马伷、司马攸、羊祜、贾充等亲眷和亲信叫到书房议事。他将钟会那封回信摊开放在桌案上,环顾众人说道:“你们都看看吧。”
钟会的书信被众人传阅着,一看一个不吱声。整个书房都处于一种静谧到令人心慌的氛围内,没有人打破沉默。
因为事关重大,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贾充,你以为如何?钟会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昭沉声问道。
“钟会已有反心,要不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贾充对司马昭行礼道,回答得非常干脆。他和钟会的关系本就不好,此刻自然不可能给对方说好话。
“叔子,你认为呢?”
司马昭侧过头,看向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羊祜询问道。他知道羊祜不喜欢管事,正因为如此,才应该多问问。
“大将军,钟会如何想的已经不需要去深究了,关键是该如何应对。如今他手握十多万大军,确实要慎重一些。”
羊祜言简意赅的答道,不想在背后说钟会的是非。钟会这个人,睚眦必报,羊祜虽然不怕钟会找茬,但也不想平白无故惹麻烦。
谁知道钟会班师回朝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呢?谁又能确定钟会真的不会返回关中呢?
不过羊祜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司马昭满意。
“那你有什么高见?”
司马昭毫不客气问道,不像过往那样宽容。
以前司马昭对羊徽瑜这个寡嫂有些龌龊想法,所以对于羊徽瑜的弟弟羊祜,也是比较袒护。现在两人已经撕破脸,自然是不会惯着羊祜,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下官建议,移兵褒斜道、傥骆道,接管伐蜀大军的后勤,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钟会那边,大将军可以姑且答应下来。姜维聚兵剑阁,有虎踞之姿,撤军确实有些风险。
只要把控住粮道,就算钟会有心要反,三军将士也不可能跟着他瞎胡闹。”
羊祜面色平静说道,他的建议完全出自本心,没有针对哪个人的意思。
“嗯,如此也好。”
司马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却并没有询问一旁的司马望和司马伷等人,更不会问儿子司马攸。
接着司马昭部署了一番军务,主要是关中这十万兵马怎么布防,然后便让书房内众人都离开,只留下贾充商议机密之事。
司马昭的举动让贾充感觉浑身不自在,临走前司马望和司马伷等宗室子弟,都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让不想高调的贾充,也察觉到自己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刚才人多耳杂不方便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司马昭看向贾充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篡位一键三连套餐已经到位,此刻司马昭身上的气势看起来很足,比之前强了不少。
贾充心有城府,自然是不缺馊主意,他也早就摸透了司马昭的为人。
贾充缓缓开口说道:“晋公,春秋第一篇,有郑伯克段于鄢之事。
钟会已经拿下汉中,并占据白水关和汉寿等地,正是志得意满,目空一切的时候。
不如大将军给钟会加官进爵,再给过继到他名下(钟会无子)的子嗣封官封爵。
赏赐田宅财帛,以示晋公恩典。想必钟会在汉中会更加猖狂,定会得罪不少人。
到时候钟会犯了众怒,拿下他易如反掌。众人看到钟会被拿下,只会拍案叫绝。
晋公以为如何?”
听到这话,司马昭不动声色点点头。
老硬币真踏马一肚子坏水,钟会拿下汉中,拼命给他封赏只是顺势而为。
但是暗地里,已经是晋公的司马昭,却可以做局,而且有雄厚的资本,把这个局做得严严实实。
钟会此人本就是做事高调目空一切之辈,平日里为人也不怎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