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舒投诚的事情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影响大局。
可是,他们二人既不是领兵统帅,又不是坐镇后方的司马昭,他们还能做什么呢?难道破坏蒋舒投诚,倒过来帮蜀国?
“元凯,石某忽然想到一个谜语。
看了不会买,买了不会用,用了不知道的物件,究竟是何物?”
石守信像是想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一样,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扭曲。
“看了不会买,买了不会用,用了不知道的物件。
那……可不就是棺木嘛。”
杜预讪笑道,忽然,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愣在当场。
这个答案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太吉利。
棺木,是给死人用的!
“要不,去跟胡将军说说,明日不要配合蒋舒。”
杜预小声建议道。
石守信摇摇头道:“军中有钟会的耳目,若是此事爆出来,搞不好他还要兴师问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是啊,随他去吧。想了想,杜预还是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还轮不到他们来遮风挡雨!
“只要钟会带兵入蜀,那么大将军就会猜忌钟会要不要据蜀地而自立,而钟会也会猜忌大将军会不会猜忌他,从而先下手为强造反。
这其中人心的算计,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若是我们真的随军入蜀,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共同进退啊。”
石守信意味深长的说道。
杜预慎重点头,没有多言。咋说呢,现实的威胁在那明摆着,到时候什么军法,什么官职都没用了,就看谁能调度军队,谁手里的本钱雄厚,谁能当机立断掌握先手。
乱起来的时候,能信得过的,只有“自己人”!
……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如果一个人知道明天就有可能死,那他今夜还睡得着吗?
不好说。
反正胡烈睡得挺香的,但初出茅庐的石守信和杜预二人都睡不着。
一来明日可能爆发战斗,二来则是忧心不久之后的伐蜀局势。
他们的心都没那么大,一夜都是满怀忧虑难以入眠。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大营之中便鼓声大作。
“不好,点兵了!”
杜预面色大变,他跟石守信在这里商议也好,闲聊也罢,硬是守了一个晚上。没想到刚刚天亮,大营中突然点兵!
鼓声响三百下不到帅帐,视为慢军,那是要砍脑袋的!
杜预连忙出了军帐,拔腿就往自己的军帐跑。石守信麾下只有一百监军队的人马,自然是不慌不忙的下令整队。
点兵出发的时间,貌似比约定得更早一些。
石守信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没参加过古代的战争,这两年也只是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一些过往的战例,所以打算不动声色观察一下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年代的两军对垒,和《三国演义》中的情况有很多不一样的。比如说所谓“斗将”,在这个时代其实很少发生。
举例来说:关羽斩颜良,那也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乱军之中取其首级。大军对垒后冲锋,如果兵力劣势,士气又不行,将领有三头六臂也没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大营之中的鼓声一阵比一阵急促。
石守信整理好衣衫,不急不缓走入帅帐。只见胡烈已经端坐于主座,军中诸将分列两旁,陆陆续续有不少将领从营中各处赶来这里。
他径直走到靠近军帐入口的位置站好,随即低着头不说话,等待胡烈的号令。
鼓声停了以后,几名刀斧手持刀立于军帐外,若有迟到的将领赶来,不由分说便会直接拿下!
“胡渊,待阳安关中有兵马出,你带兵迎战。倘若敌军先锋持白旗开路,你则让开道路,放他们进来。”
胡烈对嫡子胡渊吩咐道。
他这道命令一下,众将都不由得打起精神,挺直身体听令,不敢懈怠。上阵父子兵,胡烈让他儿子打头阵,可谓是用心良苦,军中将校无有不服。
石守信在一旁暗暗观察,感觉又学了一手。即便是胡烈在杜预口中仅得到“莽夫”二字的评价,但其治军之法也颇有门道。
并非是读书少就不明事理,调兵遣将亦是熟练无比。。
“其余诸将随我在中军,压住阵脚。
杜预领本部人马殿后,石监军与之随行,若有逃兵,请执行军法。”
胡烈又下了一道命令,可谓是简洁明了。杜预是司马昭的妹夫,又不善战阵厮杀,怎么可能让他冲阵呢?
至于石守信这个监军,不提也罢。这两人和他们的部曲,作用类似于在大军后面当“督战队”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他们冲阵啊!
众将皆领命,鱼贯而出。
胡烈走到石守信和杜预身边,拍拍二人肩膀道:“你们就在大军后面等待即可,帮忙压阵,抓捕零散的逃兵,以及蜀军的溃兵。此战有蒋舒为内应,应该是无甚要紧,但也不排除会出什么意外。若是我军崩坏,你们不要想着支援,带兵回营固守即可。”
对于胡烈来说,石守信和杜预二人一定要出现在战场上,否则,就有处置不公的嫌疑,但也不能让他们真的提着刀冲阵。所以该怎么安排,这里头也有些讲究。
不得不说,胡烈临阵指挥还是有一手的,人情世故也熟得很。
“得令!”
石守信和杜预纷纷作揖行礼,领命而去。
第50章 看客
魏军在大营外摆开了阵势,随后龟速朝中阳安关行进。石守信估摸着,按这样的速度,只怕天黑之前能抵达阳安关就算走得快了。
石守信骑在马上,缓缓跟在大军后面前进,心中暗暗揣摩胡烈怎么用兵布阵。在外人看来,他就好像是骑在马上发愣一样。
胡烈用兵看似草率,实则暗藏玄机。
如果魏军不朝阳安关进发,那么蒋舒要投降,并且掉转头去攻城关,找什么借口出兵呢?
显然只有魏军已经朝着关城进发,准备攻城了,蒋舒才能找借口出城关迎战!
胡烈考虑可谓周全。
石守信虽然跟胡烈结拜了,但他其实并不是很看好此人的能力。
今日一见,却发现还是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即便是胡烈这般不读兵书的人,其战阵指挥,也颇有章法,一些细节都考虑得很完备。
虽然是骑在马上,但石守信同样是视线受阻,根本看不清最前方是什么状况。放眼望去,只有穿着黑色军服,几乎都只披挂半身甲的士卒在徐徐前行。
黑压压一片,看着齐整,实则遮挡了视线,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杂乱感。
这让石守信想起读小学周一晨会时站在后排列队的情况。那时候基本上啥也看不见,眼前都是一片同款校服,压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个人武力都变成了笑话,能起的作用极为有限。关键还得看士兵的组织度,配合度。
想到这里,石守信心中那股金戈铁马的豪情壮志,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唯有无聊与沉闷,没错,就是沉闷。
这种打赢了无趣当看客,打输了被乱兵裹挟的感觉非常不好。可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改变不了什么。
石守信侧过头看向杜预,只见这位也是骑在马上跟着队伍前行。这场战斗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胡乱指挥,事后会被军法严惩。
杜预骑在马上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或许,这就是天龙人二代们枯燥乏味的镀金岁月吧。石守信不知道此刻杜预是什么心情,想来不会太好。
因为在他印象里,杜预表面上不显山露水,实则是一个自视甚高之人。
另外一边,胡烈策马于队列最前面,他双目平视前方,在等儿子胡渊的消息,掌心的汗水已经打湿了马鞭。
胡烈紧张是必然的,因为如果今日破了阳安关,必是大功一件,甚至是伐蜀之战最大的功劳。
其影响之大,难以估量。
当然了,能不能得手是一回事,有没有意义则是另外一回事。能破阳安关,那就是天上掉馅饼!
不一会,一个斥候骑着马来到阵前,对胡烈禀告道:“胡将军,阳安关暂时没有动静!”
“去吧,再探!”
胡烈大声下令道,面上平静,心中却是愈发焦急。
他觉得,蒋舒如果真要降的话,肯定会看到魏军已经出大营来接应,也给了他带兵出击的机会。
蒋舒会不会不来呢?这位阳安关的副将会不会是诈降呢?夺取阳安关的过程,会不会一波三折呢?要不要将此事禀告钟会呢?
一时间,胡烈脑中转过许多念头,他虽然骑在马上面不改色,但额头上却渐渐渗出汗珠,心乱如麻。
一个时辰过去了,大军前进了约两里地。
幸亏晚春的天气并不炎热,士卒们列队缓缓前行,也仅仅只是形同春游,感觉稍许疲惫而已。倒不至于说战力大减,被晒晕中暑。
正当胡烈想要下令大军回营的时候,远方一骑飞驰而来,手持白旗,有如利箭。
那人披着简陋的半身札甲,下半身的裤子就露在外面。白旗夹在腋下,头盔已经被取了下来,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兵器,看上去一身人畜无害。
“胡将军,我乃蒋舒之子,特来军中为质。我父已带兵前来,现在正要引兵为前驱,为将军开路。
等会请将军带兵跟随我部杀入阳安关!”
“来人啊,将他送去杜预部好生看管!”
胡烈对身边亲兵下令道。
正在这时,胡渊也派身边亲兵来报。
“胡将军,我们已经跟蒋舒的队伍接洽。
现在蒋舒已经带兵掉转头去,作为先锋攻打阳安关去了。少将军派属下来告知将军,他已经带着兵马跟蒋舒一同奔赴阳安关,请将军带兵接应。”
“去吧,我随后就到!”
胡烈压住内心的激动,用马鞭指了指前方对斥候说道。
待胡渊的亲兵离开后,胡烈对身边副将吩咐道:“擂鼓,加速行军,等大军到阳安关城楼前,不必休息,直接吹号角冲锋!”
说完,他便让副将压阵,自己转到队伍右侧观战指挥。
领兵大将在行军的时候位于队伍最前方看路,那是只是想最快最早了解军情。但当军情大致明晰后,他们就不必站在最前面挨箭矢了。万一流矢将主将射死,那这一战岂不是要败?
胡烈苟到一旁观察战况,让副将在前面引路。
加快行军速度后,本就只有几里路距离的阳安关,便很快就出现在面前。只见关城的城门已经被打开,穿着黑色军服的魏军,正在跟穿着红色军服的蜀军,于阳安关城门口厮杀,战况十分焦灼。
呜!呜!呜!
呜!呜!呜!
胡烈军中号角吹响,队伍两旁的骑军散开队形四处寻找溃退的蜀军散兵,而军中步军则已经列队冲锋,朝着阳安关城门方向而去。
如同猛虎下山!
位于战线后方的杜预没有下令冲锋,而是让全军止步,就地结阵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