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源仙尊 第758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神情愈发惊疑的众人:“贫道本意,是希冀此卷能补全两位师兄所得传承之缺,弥合道统裂痕之根由。”

  “然则……适才贫道神念扫过,却发现那卷功法,并不在尔等两观手中,反而……”

  晏空的目光再次落回陈沐身上,带着一丝命运的玄妙:“……却在这位陈小友身上。”

  “什么?”

  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东烛祖师竟有过如此举动?为何他们作为两观核心,对此事竟毫无所知,宗门典籍也从未记载?更离奇的是,这至关重要的根本传承,怎会流落到一个踏足玄都不久的外人手中?

  晏空仿佛看穿了众人的疑惑,解释道:“尔等无需惊疑,数千载之前,洞天封禁犹存,此乃恩师遗法所致,纵是贫道亦无力强行破除。”

  “是以,那缕送出的分神,极其微弱,并无自主之念,亦无传递信息之能,只携带着一个最本源的‘送出传承’的意念。”

  “贫道本以为,外界两位师兄道行高深,定能第一时间感应到源自洞天、源自同门的气息波动,将此卷收回……”

  他轻轻一叹,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了然:“现下想来,那时的两位师兄,或许已然道途将尽,油尽灯枯,或是闭关到了紧要关头,已是……无暇再顾及此间微末动静了。”

  闻听此言,齐云素、陶峰变等人心中恍然,随即涌起一阵后怕与复杂。

  祖师此举,虽是一片苦心,却也着实冒险,如此根本玄功,竟以如此草率的方式送出,岂不是大大增加了外泄的风险?

  不过转念一想,传承功法最重完整性与核心真意。

  区区一卷残篇,纵使外流,若无前文引导与核心心法,外人强练,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甚至可能根本看不懂其中玄奥。

  祖师或许也正是基于此点,才敢如此行事。

  这时,陈沐主动从袖中取出那枚沁满青苔、古朴陈旧的断简,伸手托起,问道:“前辈所言,可是此物?”

  晏空含笑点头,并未见他有何动作,只是目光微凝,那枚断简便似被无形之手牵引,轻飘飘飞至半空。

  嗡——!

  断简之上,灵光骤然爆发。

  覆盖其上的千载青苔如同被无形之火焚烧,瞬间化为飞灰消散。

  原本断裂残缺的玉质表面变得温润通透,内里无数细小如蝌蚪,蕴含着大道真意的金色字符如同活物般浮现流转乃至重组。

  光华流转间,一篇玄奥的道法真文在断简周遭虚空显化,虽只持续片刻便隐去,但其散发出的磅礴道韵与适才陈沐所呈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判若云泥。

  傅大年性子最急,凑到陈沐身边,好奇又急切地问道:“陈道友,你来玄都时日尚短,怎会……怎会就得了此物?莫非是那分神主动寻你不成?”

  陈沐坦然一笑,摇头道:“说来怕是傅道友不信,此物并非主动寻我,是我偶然得自一位四阶妖修手中。”

  “而那妖修……就在贵观……或者说,就在这片岐州水域之下修行。”

  他指的便是那个名为寒水念的四阶鱼妖。

  “啊?”傅大年听得目瞪口呆,连连咂舌。

  陶峰变闻言,亦是满脸感慨与惭愧:“数千载光阴流转,此等根本传承竟蒙尘于区区四阶妖修之手,流落在外,我等身为道统传人,竟毫无所觉,浑然不知!真是……愧对祖师,惭愧至极!”

  一旁的罗封接话道:“陈道友刚来玄都便有此机缘,得我栖真一脉根本传承,难怪东烛祖师言说,道友与我栖真一脉缘分不浅……”

  见其态度转变,陈沐颇觉意外,毕竟自己亲斩了其师妹,尽管尚有机会复生,也难以从中圆说。

  不过对方既然开口,他亦不好冷脸,便顺着话头,对晏空拱手道:“贵脉重宝蒙尘,幸未遗失,今日物归原主,亦是缘法。”

  晏空看着陈沐,脸上温和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陈小友高义,先前危难之际,仗义出手,此乃恩情之一,今又主动奉还我根本传承功法,此乃恩情之二。”

  “两恩叠加,于我栖真观恩义深重,实难轻谢。”

  他声音高昂,似有所指道:“贫道在此承诺,若他日陈小友有所需,凡我栖真一脉力所能及,必当鼎力相助,倾力以报!”

  轰——!

  此言一出,如同大道纶音,天地法则为之呼应。

  陈沐只觉灵台识海深处猛地一震,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被瞬间冲开。

  而后玄关窍穴之中,那层阻碍他更进一步的坚实桎梏,竟开始节节松动瓦解,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通透之感涌遍全身。

  习惯了因果之力的他,更是敏锐感知到,一条璀璨夺目,粗壮凝练到极致的金色丝线,骤然显化于他与晏空、与整个新生的栖真观之间。

  这条“因果金线”所蕴含的力量之磅礴,联系之紧密,远超上次所得。

  它贯穿虚空,一头系于陈沐,另一头则深深扎根于晏空那浩瀚如渊的仙道本源以及栖真观那刚刚重聚,却已蕴含无限潜力的庞大气运之中。

  这股磅礴的因果之力共鸣,如同洪流般冲刷着他的道基,让他清晰地感觉到,叩破下一重,甚至下下一重玄关的契机,就在眼前!

  许榕、郭子喆等问道真君,虽无法像陈沐那般清晰“看见”因果金线,却也敏锐地感知到一股宏大紧密的因果联系在陈沐与栖真观之间瞬间缔结,其分量之重,令人心悸。

  他们眼中不由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之色,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这虚无缥缈,难以直接转化为实力的因果承诺,与那实打实的栖真观供奉长老之位相比,显然后者更符合他们的需求,毕竟道途漫漫,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陈沐心中大喜,自觉这收获远超预期。

  他强压下立刻回返闭关的冲动,再次上前一步道谢。

  晏空却摆了摆手,淡然道:“小友无需道谢,此乃你自身积累与缘法所致,因果助力,是你应得之物。”

  “方才所言,不过是贫道代表栖真一脉许下的一个承诺,接下来,方是贫道个人,对你的些许答谢。”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拂。

  嗡!嗡!嗡!嗡!

  四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却都散发着深邃玄奥道韵的光团,凭空出现在陈沐面前,静静悬浮。

  光团内部,隐约可见符文流转,道韵天成,仿佛封印着一方大道真意。

  “此四者,乃我栖真一脉的根本传承道术精髓所化。”晏空的声音平静无波,“你可任择其一参悟修习。”

  霎时间,整个三仙谷陷入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包括齐云素、陶峰变在内。

  他们还从未听说过,道谢是用自家根本传承道法来答谢的。

  毕竟这可是一个道统安身立命的核心底蕴,寻常弟子,哪怕是真传,能得授一门已是天大的造化,祖师竟让一个外人任选其一?!

  齐云素眉头紧锁,心中忧虑更甚于惊愕。

  他身为两仪观曾经的支柱,深知根本传承外泄的隐患,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劝道:“祖师,此事……是否还需斟酌?这毕竟是我栖真……”

  晏空并未回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无妨。”

  陈沐亦是意外至极。

  他看着眼前四个蕴藏着无上玄奥的光团,又看向晏空那双澄澈深邃,仿佛看透一切却又不含丝毫作伪的眼眸,顿了一顿后,他没有故作谦让推辞,深知在晏空这等人物面前,任何虚情假意都是多余。

  他坦然一笑,拱手道:“前辈厚爱,晚辈惶恐,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他凝神静气,依次将神念探向四个光团。

  第一个光团,呈现混沌阴阳之色,内里仿佛有世界生灭、万法归寂的宏大景象流转,透出令人心悸的湮灭之力,正是“万法归墟”。

  第二个光团,璀璨如星河,无数道凌厉无匹、切割虚空的锋锐光丝在其中穿梭游弋,是为“太乙分光斩”。

  第三个光团,厚重如山岳,又似大地脉搏,散发出镇压寰宇、承载万物的磅礴道韵,名为“坤元镇岳”。

  而最后一个光团,却最为奇特。

  它并非固定形态,其核心仿佛是一簇永恒跳动的淡金色烛火,温润而内敛,光芒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迷雾,照亮本质的奇异力量。

  更玄妙的是,这烛火之光映照在陈沐的神念上,让他感觉自己的法力运转、乃至道基根本都纤毫毕现,无所遁形,仿佛被置于最纯净的光源之下审视。

  其道韵沉静深邃,洞察秋毫,带着一种烛照万古明见真我的无上意境。

  而这正是晏空以“东烛”为号,融汇其万年守静,心映大道,洞察本源所创的根本道术“东明烛照”。

  此术核心,便在于那一点“东明烛火”,可烛照自身,明见道途瑕疵,可映照外物,洞察万法本源,更可引动光阴之力,于瞬息间窥见因果脉络,破除虚妄迷障。

  当然,要想达到那最后境界,自身道行也至少需要六阶道境了,距离陈沐尚是遥远。

  陈沐没有过多权衡利弊,遵循着冥冥中的直觉,伸出手指,轻轻点向了那簇永恒跳动的淡金烛火光团:“晚辈选此。”

  光团如同被引燃的灯芯,化作一道温暖而深邃的金芒,没入陈沐眉心,海量的玄奥信息,尤其是那点“东明烛火”的道种真意,瞬间烙印于其神魂深处。

  见陈沐作此选择,晏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了然,仿佛早已预料。

  他淡然一笑:“此术与你,或有缘法。”

  言罢,袍袖再挥,其余三个光团瞬间消失无踪。

  “诸事已了,因果已结。”

  晏空看着陈沐,声音温和,“陈小友可自去了,静心炼化所得,当有所获。”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待有朝一日,小友功成回返山门之后,若有机会,还请代贫道向令师……问一声好。”

  闻听此言,陈沐心下一动。

  果然,晏空如此厚待,除了自身因果与缘法,还有看在师尊颜面上的考量……

  他没有怠慢,对着晏空再次稽首一礼:“前辈之言,晚辈定当带到!”

  礼毕,他不再停留,与陶傅等人点头示意,随即跃身腾空,驾云飞去。

  许榕几人紧随其后,化作数道遁光,追向陈沐离去的方向。

  他们虽说得了栖真观供奉长老一位,可身家道场都还在别处,自要回去整顿一番。

  陈沐并未全力飞遁,有意放缓了速度,不多时,许榕等人便追了上来。

  “陈道友,留步!”许榕的声音传来。

  陈沐停下遁光,悬于云端,转身望去,只见许榕几人联袂而至。

  郭子喆抢先开口,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感慨:“陈道友,此番三仙谷之行,当真是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若非道友仗义出手,力挽狂澜于危难,我等别说这栖真观长老之位,怕是连全身而退都难,能与道友同行,实乃我等幸事!”

  许榕也是一礼,正色道:“郭道友所言极是,陈道友神通广大,心性超然,更难得急公好义,此番恩情,许榕铭记于心。”

  “他日道友若有所需,只需一言,许榕定当竭力相助!”

  其实他也知道陈沐哪里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更亲近一番罢了,毕竟像陈沐这等人物,错过就再难靠近了。

  陈沐点头一笑,拱手回礼:“诸位道友言重,陈某亦感此行能与诸位相识,共历险阻,亦是缘法,今日暂别,他日若得良辰,再把酒论道……”

  闻听此言,几人大为欣喜。

  “哈哈,好!把酒论道!一言为定!”

  “道友珍重!”

  “保重!”吴氏夫妇也齐声道。

  几人互相交换了联络信物,又寒暄了几句,互道珍重。

  陈沐归心似箭,不再停留,率先转身,消失在茫茫云海深处。

  而许榕等人目送他离去,也各自选定了方向,化作流光而散……

  待陈沐等人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三仙谷内,齐云素等人面面相觑,脸上仍残留着浓浓不解。

  他们的神情又如何瞒得过晏空?

  看着这些心思写在脸上的后辈门人,他不禁摇头失笑,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开观立道,重振‘栖真’之名,谈何容易?纵使贫道今日成就散仙之境,放眼整个玄都界域,其上仍有三家传承久远、底蕴深厚、有真仙坐镇的庞然大物,其势煌煌,压盖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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