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精光如同实质般刺破虚空,袖中那枚玉符变得滚烫,发出低沉的嗡鸣。
与此同时,一股跨越了无尽空间,源自三仙谷方向且无比熟悉的磅礴道韵波动,清晰地传递到了他的感知之中。
“嗡——!”
唐尚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冰冷漠然,却又带着无尽贪婪。
“时间……刚刚好!”
他枯瘦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一拍座下黑熊的头颅。
“孽畜!还不用心办事?!误了本座大事,抽你魂魄点灯百年!”
黑熊吃痛,发出一声憋屈的低吼,铜铃大的眼中凶光一闪,但终究摄于体内禁制,不敢反抗。
默然两息后,它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周身妖力再无保留,轰然爆发。
轰!
庞大的妖躯瞬间化作一道惊人玄光,速度之快,远超先前十倍不止,所过之处,云海都被犁开深深的沟壑,发出刺耳的爆鸣……
……
三仙谷上空,那惹眼的浑元镇运琮刚刚凝实,其散发的镇压道韵让整个战场陷入短暂的死寂。
就在罗封等人惊疑不定,陶峰变强忍悲痛准备开口之际,一道玄色的庞大妖气,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凶煞威压,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浑元镇运琮营造的“天幕”,悍然降临在三仙谷战场的最核心。
妖气散去,显露出黑熊那如同小山般的身影,以及它背上那道枯槁却散发着诡异香火气息的道袍身影。
齐云素率先反应过来,瞳孔骤然收缩,声音沉闷道:“唐尚远?你……你竟然真的没死?!”
这声惊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修士耳边。
罗封、卫沧东,无不骇然色变,心神剧震。
福生观的唐尚远?那个与自家齐师叔同辈的人物?!他竟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其余观战或参战的修士,虽不识唐尚远,但见两仪观齐云素如此失态,再结合那诡异老者出现时引动的恐怖妖气与香火之力,心中无不掀起滔天巨浪。
机灵者甚至已是不动声色地向战场外围悄然退去,唯恐被卷入更可怕的漩涡。
陶峰变心中亦是翻江倒海,他虽然料到唐尚远会很快赶到,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甚至快到对方好像一直就在不远处观望一般,就等他将浑元镇运琮祭出……
他心思电转,强行压下对唐尚远的惊疑后,脸上瞬间堆起“惊喜万分”的神色,对着唐尚远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激动:
“唐师叔,弟子幸不辱命,已按计划布下‘浑元镇运琮’,如今两仪观底牌已然尽出,齐云素亦被牵制,只待师叔您扫荡残局,重振我福生声威!”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字字清晰,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坐实唐尚远是福生观隐藏的杀手锏,是早有预谋前来助阵,以此震慑两仪观,挽回颓势。
罗封等人闻言,脸色果然瞬间变得难看无比,看向唐尚远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与惊怒。
福生观竟藏了如此一手,这老怪物竟真的还活着……
然而,让陶峰变心头猛地一沉的是,端坐熊背之上的唐尚远,并未如他所愿地接口表态,甚至没有多看两仪观众人一眼。
他那双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眸,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陶峰变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诡异笑容:“陶师侄……你,当真辛苦了。”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破了陶峰变精心营造的“惊喜”假象,更刺得他遍体生寒。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浮上了他的心间。
唐尚远的目光,最终缓缓转向了气势攀升到顶点的齐云素。
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愈发明显,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与……难以言喻的狂热。
“齐老兄……”
唐尚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故人重逢的感慨,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悠悠数百载,恍如隔世啊,看你神完气足,道行精进,想必……那道境,离你不远了吧?”
齐云素周身阴阳二气流转不息,形成强大的护体领域,他死死盯着唐尚远,恍惚间看穿了其本质。
“苟延残喘,窃取香火,依附泥胎玉像,苟活至今……唐尚远,你这般模样,想来……也‘不容易’吧?”
他刻意加重了“不容易”三字,充满了极致的讥讽。
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唐尚远却并未动怒,反而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呵呵呵……窃取?苟活?齐老兄,你着相了。”
“大道三千,各有所求,只要能窥得一线天机,挣脱樊笼,些许代价,何足道哉?”
“你看,眼下不就……等到了最好的契机?”
……
第972章 欺师窃运图神座
“契机?”
齐云素眉头紧锁,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指的是福生观反败为胜的契机?就凭你这具被香火侵蚀、外强中干的法身?唐尚远,痴人说梦,想胜我?先看看你还有没有当年那份本事!”
“胜你?”
唐尚远脸上的笑容骤然扩大,那笑容扭曲而贪婪,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幽光。
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声音同样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云霄,充满了蛊惑人心的狂热:
“我为何要胜你?齐云素,你的眼界……还是如此狭隘!”
他环视着下方因三岛两峰归位而气运沸腾、灵机紊乱的三仙谷,目光扫过福生观与两仪观双方惊疑不定的修士,最终落在那正源源不断汲取汇聚着两观道途气运的浑元镇运琮之上。
“看到了吗?”唐尚远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陶醉。
“先祖洞天将启之兆已显,福生、两仪,万载纠缠,气运纠葛,如今尽数汇聚于此,此乃天赐良机,万古难逢。”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齐云素,眼中再无半分故人之情,只剩下赤裸裸的吞噬欲望:
“分什么胜负?论什么雌雄?不过是徒耗气运罢了,不如……与我共襄盛举。”
唐尚远枯槁的身躯猛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香火神光,那光芒并非纯粹,其中夹杂着无数凡民祈愿的杂念与欲望,形成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悍然笼罩向整个浑元镇运琮,以及其所连接牵引的两观庞大气运。
“助我登临神座,自此……香火不朽,神道永昌!!!”
此等狂悖宣言如同魔音贯耳,震得众人心神摇曳,然而,更令人心悸的变化紧随其后。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间——
“嗡!”
同样是一股无形无质的诡异吸力,猛地自那高悬天际的浑元镇运琮中爆发开来。
这吸力并非作用于肉身法力,而是直接针对冥冥之中维系着修士与道统、与天地的那一丝玄奥联系—气运与香火信力!
齐云素、罗封、卫沧东、陶峰变、傅大年……乃至下方所有两观门人,无论修为高低,皆在这一刻浑身剧震。
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抽离攫取,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与恐慌,如同血液逆流,神魂被无形之手撕扯。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宗门道统紧密相连的那份气运,那份由无数信众虔诚供奉汇聚而成的香火之力,正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朝着浑元镇运琮疯狂涌去。
而玉琮又像一个贪婪无度的中转站,将这些汇聚了福生、两仪两观万载积累的磅礴力量,源源不断地反哺灌注到唐尚远那枯槁的身躯之中。
“呃啊——!”
有修为稍低的门人痛苦地捂住心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而处于力量核心的唐尚远,其变化更是骇人听闻。
他那原本如同朽木般干瘪枯槁的面容,如同注入了生命活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红润,甚至隐隐透出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佝偻的身躯亦是挺直如松,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神圣感开始弥漫。
更可怕的是其气息,原本停留在问道后期的境界壁垒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冲破,瞬间攀升至问道之境的巅峰。
并且,这股攀升之势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那汇聚了两观根基的庞大气运与香火之力,正在他体内疯狂凝练质变,试图冲击那更高渺、更恐怖的六阶道境,且还是神道之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陶峰变目眦欲裂,瞬间明悟了一切。
“他根本就没想过阻止论道,他一直在等!”
“等两观齐聚,等先祖洞天气机牵引,等浑元镇运琮将两观万载香火气运尽数聚拢于此!”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就是要以我福生、两仪两观为祭品,助他成就那所谓的香火神道!!”
齐云素同样心神剧震,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比陶峰变想得更深,看得更透。
香火信力,不仅是力量源泉,更是道统存在的象征,是供奉历代祖师、维系道统法脉的根基。
唐尚远此举,不仅是窃取力量,更是要彻底夺走两观的道统法脉,将福生、两仪两观万载传承的祖师之名、道统之实,尽数窃取,尽数覆盖,尽数吞噬!
这是比灭门更彻底的釜底抽薪,是真正的欺师灭祖,真正的自绝于天地道统!
“唐尚远——!!!”
齐云素须发皆张,怒发冲冠,周身阴阳二气轰然爆发。
他再也顾不得调息,也顾不得一旁重伤却暂时脱离险境的陈沐,眼中只剩下那个正在疯狂窃取道统根基,妄图登神的邪魔。
“你数典忘祖,窃取祖师香火,篡夺道统根基,行此逆天悖理、人神共愤之举,此乃自绝于天地,自绝于道门!”
“今日,贫道纵使拼却此身道基,也要将你这邪魔彻底诛灭,清理门户,告慰祖师在天之灵!!!”
怒吼声中,齐云素身化一道撕裂虚空的阴阳玄光,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气势,悍然冲向气息节节攀升的唐尚远……
高天之上,陈沐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紫府中黯淡的“水中月”仙种艰难维系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双眉紧蹙,自忖眼前这急转直下的变局,已然跳出了两观论道的初衷,更牵扯到香火成神这等诡谲莫测的神道。
以他此刻重伤之躯和问道初境的修为,若是强行介入这等层面且涉及道统根本的巅峰对决,无异于螳臂当车,非但于事无补,更可能瞬间化为齑粉。
他双眉紧锁,眸光幽深,瞬间做出决断。
只见他身形悄然后撤,如一片落叶般飘向战场边缘,气息收敛到极致,暂时隐于混乱的灵机风暴之后,冷眼旁观。
眼下,静观其变,保全自身,方为上策……
而面对齐云素含怒而来的惊天一击,唐尚远脸上那诡异的笑容丝毫未减,伸手凌空一点。
“嗡——!”
环绕周身的浓郁香火之力瞬间沸腾,化作一片粘稠厚重的金色云海,其中闪耀着数百万凡民祈愿杂念。
而这金云看似祥和,却蕴含着消融万法、侵蚀神魂的恐怖力量。
轰隆!!!
阴阳玄光狠狠撞入香火金云之中。
刹那间,刺耳的嗤嗤声爆响,阴阳二气与香火愿力疯狂对撞湮灭。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齐云素那足以碾碎山岳的阴阳道则,竟被那看似虚幻的香火金云死死缠住,如同陷入泥沼,前进之势骤减。
与此同时,无数杂乱的祈愿、哭嚎、欲望之念如同亿万根毒针,顺着阴阳道则的缝隙,疯狂钻向齐云素的神魂。
齐云素厉喝一声,阴阳道域猛然收缩,化作一枚凝练到极致的阴阳磨盘,强行碾碎侵入的杂念,硬生生在金云中撕开一道缺口,直逼唐尚远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