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雷劈落,玄阴气盾应声炸裂,拂尘银丝也被劈得焦黑一片,电蛇乱窜。
宋琴闷哼一声,护体灵光剧烈波动,身形不由自主地向下微挫,鬓角几缕青丝竟被电得焦曲。
虽未受重伤,但她护身之宝受损,气息亦是一滞,先前的滔天气焰顿时为之一挫。
“雷法?”
下方观战者无不骇然,碧落潮生阁什么时候有如此霸道的雷法传承了?
宋琴亦是冷汗直流,心中既惊且震,暗忖道:“此人不过玄关初境,怎得一身法力强横至此?就是与师兄相比,恐也是差不了多少……”
她自知再如此下去,自己势必生生把法力耗尽不可,到得那时,就连逃遁也是不能,顿时萌生退念。
然而陈沐就似闲庭信步,一击奏效,毫不停歇。
他右手虚握,一柄由六丁上神铭纹幻化的奇异法剑瞬间成型。
法剑挥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虚空、破灭万法的朦胧剑光。
这剑光灵动缥缈,轨迹玄奥莫测,瞬间便穿透了尚未完全散去的雷霆余威与混乱的阴阳气流,直取宋琴咽喉。
宋琴心中警兆狂鸣,拂尘急舞,阴阳二气疯狂汇聚身前,试图构筑层层防御。
嗤——!
那朦胧剑光却如同庖丁解牛,精准地切入阴阳流转的薄弱节点。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阴阳屏障,在这蕴含“解厄”真意的剑光面前,竟如热汤沃雪般迅速消融崩解。
且剑光余势不减,直逼宋琴面门。
宋琴骇然失色,再也顾不得许多,尖叫一声,身上一件护心古玉爆发出刺目光芒,同时身形拼命向后飞退,试图拉开距离。
此时的她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冷傲与自信,只剩下惊惧与难以置信,一个问道初境,竟能将她逼到如此狼狈境地?!
殊不知陈沐等的就是她心神失守,仓皇后退的这一刻。
刹那间,他眼中神光暴涨,仿佛有万千星辰幻灭其中,与此同时,深藏紫府之内的第二道果迎来一抹“六丁解厄剑”之韵,好似道种开花,顷刻结出神意道果!
高天之上,素袍道人脑后剑轮辉映清光,眸光所及之处,就连空气都澄明三分。
“这剑术……”
齐云素双眉紧蹙,猛然低喝一声:“不好!”
只是不等他做出反应,便见天穹上的那道朦胧剑光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陈沐并拢食指与中指。
指尖之上,并无耀眼光华,也无磅礴气势,只有一点纯粹到极致、凝聚了他全部精气神,以及六丁上神的无尽神意……
“神意,斩!”
陈沐口中吐出三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天地至理,他并指轻轻向前一划。
一道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剑意”转瞬破空而出!
这道剑意,超越了速度的概念,仿佛意念所至,剑锋即临。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宋琴身上最后爆发的护身宝光,甚至无视了她仓促间再次凝聚的阴阳屏障。
宋琴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被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灵魂。
接下来,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法力、所有的念头,在这一刻都凝固了,眼中最后看到的,是陈沐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眸。
下一刻——
噗!
一颗戴着道冠、犹自残留着惊骇表情的美丽头颅,冲天而起。
断颈处光滑如镜,竟无一丝鲜血喷溅,伤口瞬间被那道极致锋锐的剑意封住!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散发着阴阳气息的元神虚影从头颅中惊慌失措地遁出,正是宋琴的元神,她尖叫不止,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收!”
陈沐左手早已掐好法诀,五指箕张,对着那逃遁的元神虚虚一抓。
下一刻,一个由精纯水元构成牢笼瞬间在宋琴元神周围成型,如同天罗地网,将其牢牢困锁其中。
任凭那元神如何左冲右突,撞击得牢笼水光摇曳,却始终无法挣脱。
陈沐手一招,那困着宋琴元神的水元牢笼便轻飘飘地飞回他掌心,被他随意收起……
天地间,一片死寂。
“嘶——!”
而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响彻两观法坛。
福生观这边,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几声欢呼,傅大年激动得须发皆张,狠狠一拍案几:“好!好一个神意剑光!陈道友神威,竟有如此手段……”
严容牧眼中精光暴涨,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陈沐的目光充满了恍然,难怪师兄与师弟如此推崇。
回阵不久的吴氏夫妇颓势尽扫,紧握的手终于松开,心中默默悼念着莫问休……
而除却他们几人,余下众人脸上,却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惊喜。
钟真君自不必说,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只觉此情此景的主角本该是他才对。
其余人则是神情复杂,一方面震惊于陈沐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另一方面,忧虑更甚——宋琴绝非寻常散修,将其斩杀,两仪观岂能不震怒?届时若福生观真个棋差一着,他们的生死,便再也不由自己掌控了……
也不出众人所料,两仪观一方,如坠冰窟!
罗封霍然起身,脸色铁青,眼中怒火与难以置信交织,死死盯着空中那淡然而立的身影。
他身边几位同道更是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宋琴长老……问道中境的强者,阴阳道法精妙绝伦,竟……竟被对方一个初境修士,如此干净利落地斩首擒神?!
这陈沐……究竟是何方神圣?真仙道统,当真如此可怖?!
陈沐立于云端,目光扫过下方两仪观法坛,那平静的眼神,此刻却比任何挑衅都更具压迫力。
他没有言语,但那份无形的威势,已如山岳般压在每一个两仪观修士的心头……
“呼!”
齐云素突然袍袖一卷,这动作惊得众人心头一跳,以为他要撕破规矩愤然出手。
可旋即众人便看清,他只是收敛起了宋琴的肉身。
元神未灭,肉身不毁,或许……尚存一线生机。
陈沐并未阻拦,只是袖袍哗然一卷,便裹挟着宋琴的元神,驾起罡云向下方折返。
从他悄然催动第二道果,斩出那道神意剑痕,不过指顾之间,待其擒神而返,众人方才如梦初醒。
傅大年最是捧场,大笑着迎上前,照其肩头用力一拍:“陈道友一剑枭首,快哉,快哉!”
严容牧亦含笑颔首:“陈道友立此大功,师兄,理当重赏才是。”
陶峰变朗笑出声,摆手道:“何需师弟提醒?我等与陈道友早有详谈,断然不会亏待。”
陈沐闻言,袍袖轻挥,将囚禁宋琴元神的水牢递了过去:“此人如何处置,便交由陶观主定夺。”
见状,饶是陶峰变也不由得面露惊喜。
宋琴乃两仪观传承门人,不仅深谙观中上下内情,更掌握其完整道统,若能问出一二,对福生观而言,后益无穷……
与福生观的热烈截然不同,此时的两仪观内,一片死寂压抑。
齐云素定定凝视着宋琴的尸身,脸色阴沉如铁,半晌不语。
他虽不甚看重这位师侄,但对方终究是观内传承门人之一,如此突兀陨落,岂能不令他心绪烦乱?
卫沧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师叔,那陈道人初时施展功法,海涌水奔,潮浪旋卷,缘何陡然间又使出那般雷术,乃至神意剑术?”
“师侄不才,却也看得出那雷术与剑光品阶绝非绝顶,然其威力……”
齐云素默然不语,他方才亦觉蹊跷,奈何以他道行,竟也瞧不出其中破绽……
不过倒也不能怪他空有道行而无眼力,实是那仙术“水中月”的藏匿之能太过诡谲莫测。
这时罗封沉声道:“此人道行虽浅,可道法高深,且我有种预感,他好似还未出尽全力,我等之中能与之匹敌者甚少,下回若再遭遇,当由我亲自应对。”
此言一出,下方众人心头稍安,暗自松了口气。
无论何人顶上,只要不是让他们去与那陈沐硬撼便好……
……
第964章 混元一气瓶
距离三仙谷数万里之遥,一座无名孤峰之上,袁氏兄弟二人并肩而立,衣袂在风中轻扬,凝望天边良久,方才缓缓收回目光。
袁天权目光沉沉,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宋琴竟败了,连元神也未能遁走……”
袁天枢似也颇感意外,微微摇头:“真仙道统,确非我等凡俗可比。不过,有这等人物在场,于我等的筹谋,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此话怎讲?”袁天权眉头微蹙。
“有他在,两仪观便难以轻易取胜,待那时局胶着,岂非正是你我兄弟现身助阵的最佳时机?”袁天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若福仪论道呈现摧枯拉朽之势,两仪观自不会轻易倚重他二人,如今陈沐搅动风云,令场面愈发混乱难测,这局面,正是袁天枢所乐见。
袁天权低头思忖片刻,深觉兄长所言有理。
只是他脸上紧绷之色未减,压低声音道:“可万一……那陈道人势大难制,当真助福生观撑过此劫,甚至扭转乾坤……我等岂非仍是徒劳一场?”
袁天枢闻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摇头道:“权弟,你未免太小觑了两仪观,莫说那已臻问道圆满之境的齐云素,便是剩下的罗封与卫沧东二人,又岂是易于之辈?”
他目光深远,对敌情早已了然于胸:
“罗封道行深厚,于‘坐忘尘’之境沉淀已近四百载,所修更是两仪观根本传承,绝非宋琴之流可比。”
“至于卫沧东,更是非凡,论资历、道行或不及其师兄罗封,然其天资卓绝,法力磅礴浩瀚,更已显化出大道之果,纵使放在那陈道人的真仙宗门之内,也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两仪观数百年根基,岂会因一人之力便满盘皆输?”
袁天权缓缓颔首:“倘若真如兄长所言,那我等或许不必急于现身,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等再施以援手,这份助力,才显得愈发‘珍贵’……”
……
东峰法坛之上,罗封一番言语安抚下众人浮躁的心绪,随即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谷中星罗棋布的飞岛群峰,最终凝滞在福生观已然落定的三座飞岛之上,久久徘徊。
卫沧东见师兄神情凝重,似有所察,心中不由一动,忙问道:“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罗封收回远眺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齐师叔,卫师弟,我隐隐察觉,福生观所选这三岛的方位,似有蹊跷。”
他抬手指向外围,“此三岛地势相连,若再与彼方三峰呼应,暗合六极之数,足以分割谷中大半阵势,一旦被其占据这六极之位,便可借地势成就‘六极统天大阵’。”
“届时,福生只需择一位境界最高者坐镇阵眼,一人之力便可牵制我方数人乃至十数人之众……几乎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卫沧东何等机敏,方才因宋琴之事分心未能察觉,此刻经罗封点破,立刻洞悉其中关窍,脸色骤变。
齐云素却依旧沉稳如山,思忖片刻,沉声道:“无妨,且不说其阵法尚未成型,即便真让福生占得六极之位,他门中……又有何德何能者足以坐镇那阵眼?”
陶峰变三人受制于约定,轻易动弹不得。
至于倚仗外人坐镇?其中凶险与变数,岂是那般容易驾驭的。
闻得此言,卫沧东心中稍缓,但为稳妥起见,仍上前一步拱手请命:“师叔,下一阵,便由师侄出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