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乎在此言说出的瞬间,众人皆未察觉,冥冥中竟有因果长河泛起涟漪,某条金线正悄然缠上洞天深处的闭关洞府……
……
转眼间,月余光景悄然流逝。
洞府之内,陈沐趺坐于地,四周飘有不知多少探入虚空的因果线,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然而随他心定神凝,最终凝聚成两道凝若实质的因果金线。
这二十年与抚元师尊的牵缠,此刻尽数化作破境契机。
“到底是仙君因果。”
他感叹一声,自忖与寻常修士纵有因果牵缠,可若无大能者道韵加持,也断难借此叩关……
片刻后,陈沐轻吐一口气,抛开杂念,将一枚流转九彩霞晕的玄炁丹摄入掌心,且在触及舌尖刹那,化作琼浆玉液沁入经脉。
时光如细沙般悄然流逝,丹转一重,精血相融,二转功成,神魂淬炼……
待得九转周天圆满时,蛰伏的玄丹真力骤然冲破桎梏,虚无天中悬起一轮鎏金皓月。
“斩!”
元神轻叱如春雷炸响,皓月当空化作开天金刃,但见刃光过处,首道金纹因果线寸寸崩裂。
虚空霎时泛起粼粼波纹,仿佛有双无形巨手将天地法则揉皱重塑。
陈沐见此异象不惊反喜,眼底反而泛起灼灼精光。
众所周知,玄关叩障最难的便是截断因果纠缠,如今初战告捷,倒让他对后续破境生出三分期许。
思忖间,陈沐元神已凌于紫府泽鼎之巅,十指翻飞结出玄奥法印,唇齿间古咒如珠玉倾泻。
而随着他口中法诀渐急,纠缠在虚空中的因果伟力竟凝作鎏金长河,裹挟着玄之又玄的道韵轰然注入紫府。
霎时,水泽之鼎剧烈摇晃,其下由浩瀚法力化作的沧海更是掀起万重巨浪。
修士叩击玄关历来分作两途。
有道果者如琢玉匠人,以因果为刃反复淬炼道基,每历一次劫数便使道果澄明一分。
而无道果者则似盲者问路,须借因果推演天机,若机缘未至,纵使百年参悟亦难窥门径。
所以此界也素有“道果早成,真仙可期”之说。
且看此刻陈沐元神清光湛然,泽鼎抖颤不止,自然是前者气象……
他屏息凝神,牵引着那道鎏金长河缓缓攀上泽鼎。
便见数息之间风止浪息,方才还沸腾的沧海竟平复如墨玉镜面,唯见渊底暗潮隐现,恍若蛰伏着吞天巨兽。
而在泽鼎之上,金光分化万千,沿着水纹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直至整个泽鼎上下遍布金线后,陈沐眼底蓦地迸射三尺清芒,指诀猛然扣合!
“咔——”
琉璃碎玉之声响彻紫府,泽鼎表面骤然绽开万千金纹,鼎身如冰晶遇烈阳般片片剥落。
陈沐神色不动,元神连连变幻诀势。
而后便见泽鼎碎片裹挟着鎏金光晕缓缓相融,凝作一池暗金流浆,表面浮动着蝌蚪状的上古铭文,蒸腾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先天道韵。
陈沐动作不停,足尖轻点虚空,脚下灵枢本源真水霎时化作天河倒悬。
万丈清流裹挟着本源之气轰然坠入浆池,激得流浆迸溅如金莲绽放。
待水雾散尽时,一尊鎏纹暗涌的三足鼎已矗立沧海,鼎身流转的天光与因果金辉相映,泛起层层淡金涟漪,此乃叩破玄关的明证!
至此,陈沐周身道韵已突破桎梏,赫然踏破第一重玄关。
不过他的目标非止于此,默默感受片刻后,丹香忽起,玉瓶倒悬,九转玄炁丹化作流光没入灵台,第二道因果之线应声而断。
新生的泽鼎轰然崩解,碎片如星砂簌簌坠入沧海,却在灵枢清源真水冲刷下又一次焕发新生。
历经两次重塑,此刻的泽鼎已与最初感觉大大不同,色泽愈发内敛,玄色如墨却暗藏星辰,静止时似能镇四海八荒,流动间又如沧海横流。
其实到了这一步,便已经臻至他自己原先预想的极致了。
只是眼下……
陈沐凝视着残存的九转玄炁丹与鼎中未散的因果之力,还有周遭虚空中,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浅显因果之线,眼底泛起波澜:“三重玄关……”
“要不要再尝试一下?”
元神轻抚鼎耳,指腹摩挲着新生的坎水纹,鼎身好似有灵,突然传来清越颤鸣,恍若古剑渴饮鲜血。
陈沐眸中精光乍现,玄丹已在掌心化作流光。
虽说他不尚且不明那道浅显的因果之线因何而来,但终究是一个好的契机。
“此等机缘若错失,怕是要遭天雷亟顶的……”
毕竟一旦功成,他便是一举冲破三重关的问道真君!
此等壮举,如何不令人心动?
……
第900章 仙术
玄关九重,每三重便是一重天堑。
能连破两重关隘的修士或许还不算稀罕,可那能一气贯通三重玄关者,千年来也不过屈指数人……
陈沐凝神内守,丹田中玄丹如月轮流转。
丹纹每转一轮,丹室便泛起圈圈金辉,待九转周天圆满之际,丹气又凝作三尺金芒,直指虚空中那道淡金色纹路。
比起先前斩断的两道因果金线,这道金纹细若游丝,流转的光晕也黯淡飘忽,直至贯入识海与残存因果交融之后,方才在泽鼎表面织就薄薄一层金络。
熟悉的崩解之音再度响起,虽比前两次艰涩数倍,但陈沐仍是松了口气,转而便是欣喜不已。
此举看似波澜不惊,其实也是两两之间,成与不成皆不好说。
可到了眼下,泽鼎既现裂痕,便如同丹炉见火,十成把握已得七八。
也不得不承认,这道因果金线虽细若蛛丝,却恰似引线般将散落的因果之力尽数串联,倒省却了推演因果的周折……
不过半炷香光景,沧海之上再起轰鸣。
新铸的泽鼎巍然矗立于沧海中央,万千浪涛应势而伏,鼎身云纹竟隐隐流转着三重金晕。
陈沐压下胸中翻涌的畅快,元神轻触鼎耳,细细体悟起这三重玄关贯通后的天地玄机……
不过陈沐不知道的是,在他冲破三重玄关的刹那,在一遥远不知所处的恢弘殿宇之中,一位端坐云台的老者霍然睁开双目。
他笼罩在混沌雾气中的面容虽看不真切,可眸中却分明流转着惊涛骇浪,目光如电射向殿中那面足有九丈高的玄水巨镜之上。
此刻镜面正漾开层层波纹,仿佛有远古巨鲸在镜中翻腾,滚滚波动四散而去。
未有多时,数十道水色流光已穿云破雾而来。
但见身着沧浪云纹袍的修士们鱼贯入殿,或鹤发童颜或青丝垂肩,此刻却都难掩面上异色,颇为复杂,依稀可见有人皱眉生愁,亦有人神色振奋,不知所谓。
“氏主,祖镜异动,不知是何缘由?”
有人按捺不住心绪,恭谨一礼后出声问道。
上首老者闭口不言,只一挥袖让众人看到了水镜中所显现的画面。
但见沧海横流处,一尊青铜鼎巍然镇世,三足定坤舆,两耳纳星汉,鼎身缠绕的先天水纹竟在镜中显化出三十六重道韵,每一次波纹震颤都暗合潮汐起落。
“竟是鼎器道果!”
“除我共氏后裔,还有何人能显化此等道果?!”
“族主,不知可能探明此人方向?”
……
一瞬之间,恢弘大殿内顿时沸腾如鼎中沸水,众人眼中精芒暴涨,无不惊呼出声,议论纷纷,看向玄鼎中的目光满是火热。
“若能取而代之,甚至夺道炼化合并己身,那我岂不是一跃成为族中最优之才?!”
也就在殿中人激动之际的某个瞬间,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踏踏……”
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清泠如碎玉投壶,每一步都精准踏在众人心跳间隙。
众人如被冰泉浇顶,瞬间噤若寒蝉。
回首望去,但见蓝绡鲛纱逶迤过玉阶,来人身形似新月破云,眉目如寒江映雪。
她每踏出一步,足下便绽开一朵水意莲华,待行至殿前,整个青铜大殿竟已弥漫起淡淡水雾。
是了,有此女在,这等好事又岂会轮到他们身上?
果不其然,殿中老者在看到女子之后,神色顿时一缓,微笑说道:“清璃来得正好。”
女子仍是没有表情,只躬身一礼。
老者神色不动,好似已经熟悉眼前女子的性格一般,指向水镜道:“天下又有此等水行仙才现世,既非我共氏后裔,合该助你得道。”
“我观此人份属东方,当是霞津三都人士,清璃,你可自行前往,觅得良机后,再行夺道之举……”
蓝裙女子略一颔首,转身时发间冰髓步摇竟未晃动分毫。
待那抹寒影消失在殿外云阶,方才噤若寒蝉的众人方敢吐息,似是害怕此女犹要超过氏主。
云台上,老者仿若不觉,抚掌而笑,声震殿宇梁柱上盘踞的玄冥蛟雕:“天赐清璃,共工氏当重返浮云之巅!”
……
青屏洞府内,陈沐功成后并未急于出关,反而敛息凝神沉心静气巩固境界。
毕竟此番连破三重玄关,非但道果新生,骤增数十倍的灵力真元更需细细打磨掌控……
光阴荏苒,倏忽已是一载春秋轮转。
到了陈沐这等境界,寒暑交替不过弹指须臾,更遑论闭关入定之时?
适才自入定中睁眸,他便生出前日方始闭关的恍惚感。
摇头轻笑一声,袍袖轻振跨出洞府。
又是一年暖春时,桃李纷飞,金乌流光倾泻而下。
陈沐立于崖畔吞吐天地之气,周身道韵如环佩相鸣。
他忽而低笑自语:“未入此境,终是井蛙窥天。”
昔日虽见过问道化神修士施为,可如今亲证,方知个中玄妙。
这等存在举手投足皆含天地至理,千里山河不过掌中芥子,元婴修士在其面前,当真与蝼蚁无异……
当然,像他这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修士除外。
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天下又有几人?
陈沐负袖临崖而立,望着眼前茫茫洞天,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真君已成,九重关也破去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当续此等勇猛精进之势,力求以最快的速度突破突破再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