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争这府试案首就是了。
这次他花费的时间多了一些,一首诗填了一个上午,而后那赋倒是用了一刻钟时间就完成了。
怎么说也是两位文昌帝君的结缘者,这点文思总该要有的吧?
他洋洋得意,又开始练功了。
如是又是一夜。
第三天则是策论。
这是科举的关键,其实也决定了本次考试录取的偏向。
赵以孚一看题目,好家伙,这题出的竟然是:晋武伐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事同而功异,何也?
若是他不知道这次恩科背后的意思恐怕还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但是看这考题,他总觉得是出题人在隐晦地表达什么意思。
仔细想想,是否是在拐弯抹角地隐射当今陛下的某一个‘独断’呢?
赵以孚想了想,很快从中发现了文官集团与皇帝意志之间的博弈。
他犹豫着,并非是不好破题,而是不知站在哪个角度去破。
可他多聪明的人啊,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完全不用站哪个立场,因为出题人是谁不管,但墨州的阅卷人却绝对有他的周老师!
那么周老师的喜好呢?
他周老师最喜欢的是四平八稳的文章!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稳稳地来呗。
有了思路,那他这篇文章就写得很扎实了。
再一次快速写完了之后,赵以孚看看时间还有许多,便再次修炼了起来。
说起来可能让人不信,他这次的考试竟然令自己的修行状态突飞猛进,已经在身体中构建了完整的真气运行路径。
他觉得自己不愧是纯阳文脉的弟子,在科举考场上的修炼效果似乎远超平日。
考试结束,他和其他考生一样平平常常地交卷,然后平平常常地出来。
门口遇到了唉声叹气的宋玠,然后又遇到了愁眉紧锁的范进。
“子泰、子长两位兄长,考得不如意吗?”
宋玠一脸不得劲,而范进则是摇摇头说:“我们别在这里说……”
赵以孚恍然道:“走,去我那里,那边幽静可以一叙。”
他发出了邀请。
范进和宋玠都接受了这个邀请,然后一同往赵以孚府上去。
吴忠看到赵以孚带着两个书生朋友回来只觉得非常高兴,这都是有文化的人啊。
他忙前忙后的,给少爷的文人朋友们准备好了茶点雅案,这才退了开来。
其实别看他忙,宋玠和范进都很别扭。
毕竟这两个都是穷书生,真没见过这种排场。
赵以孚倒是不在意,他呷一口香茗率先说:“此次科试关键就是那策论了,也不知两位兄长都是如何解的?”
范进抚须皱眉,见宋玠一副没有把握的样子便道:“两位贤弟都不是外人,为兄也就抛砖引玉了。”
“我的破题思路,乃在于:虽有雄主,国政亦不可落于独夫之手……”
范进开始说自己的文章,赵以孚和宋玠听得都是连连颔首。
范进老兄其实是极有才的,他的思路这次也是彻底体现,就是朝政当以稳重为主,不该在个人意志的左右下轻易冒险。
这个思路没毛病,甚至也没有对皇帝冒犯的意思,他所表达的思想只是一切政令都要以稳妥为重。
他说完之后,宋玠忍不住赞道:“不愧是令君信多番推崇的子长兄,这篇策论老成持重可谓精湛。”
“不像我,只是从晋武之贤明以及苻坚之昏聩角度出发来进行分析……”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文章了,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策论和范进的比起来显得太过浅显了。
“君信,你又是怎么写的?”
赵以孚一挑眉,笑着说:“其实我的角度和子泰兄长的一样,只是写的更多了一些……”
他也不卖关子,将他的文章也默诵了出来。
起初宋玠还好,听起来的确也在阐述双方的优劣。
可是随后他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赵以孚的文章里不只是说晋武如何,更说西晋当时如何,又说吴国当时如何……将一切的信息汇总起来,就能让人感觉晋武之胜、吴王之败可谓是理所当然。
又说苻坚早期如何贤明,又是如何变得日渐骄纵,以及淝水之战时双方各自国内情况、人心所向……这部分便是让人觉得,苻坚麾下其实早就危机重重,他一败而亡似乎也是有迹可循。
“好文章,着实好文章!”
范进看完是击节赞叹:“这是将晋之胜因、苻坚之败因都分析得透彻了,凡看此文者皆可引以为鉴。”
宋玠就茫然了……他以为赵以孚写的和他差不多。
好吧,开头和结论的确是差不多,但中间这些……
他衣袖遮脸,忽然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赵以孚则笑而不语,他能说自己之前被逼无奈,跟着自家周老师学了许多经典战例,并且为了方便师妹学习特意做了详细分析吗?
他的确是在就事论事,题目问的是这两场大战,他就真分析了这两场大战而完全不涉及当今朝政。
这便是他的‘四平八稳’。
虽然论事角度和宋玠一样,但是深度却截然不同,让人能够看到他的务实细致。
也难怪宋玠听了之后要以衣袖遮脸了,毕竟两篇文章放在一起,他那篇就显得空洞无物。
赵以孚见状也是谦逊地笑着说:“子泰兄莫要如此,小弟其实也是有取巧之嫌。”
宋玠意外地问:“如何取巧?”
赵以孚道:“小弟这几日都在周老师家读书,知道周老师最近都研习兵法,便投其所好多参研了一些古今战例。”
“谁知这次考题正好引用了古之战例来出题,我等于是有了提前的准备。”
宋玠听了摇摇头道:“你这也不能算是取巧,只是平日里积累所致。”
“唉,为兄终究常年疏于学问,这次怕是考不过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失望的样子,或许是因为暂时考上了秀才功名已经够他补贴家用了吧。
这也是个知足常乐的。
三人又是畅谈一番,随后就各自散去,只等五日后放榜了。
等三人俱走,一魁梧汉子从内堂走出,有些疲倦地在赵以孚面前坐下道:“君信,这次考试可有把握?”
此人哪怕虚弱,其面容气质依然方正大气,可谓是一方英豪。
赵以孚躬身道:“二叔您怎么来了,如今天气凉了,万一着凉了可……”
赵孤鹤上无所谓地说:“这几日服你的丹药已经身子骨大好了,整日里大门不出风也不吹,岂不如同妇人坐月子?”
“更何况近日服了那‘萃珍龙骨丹’只觉双肩酸痒难忍也无睡意,不如四处走走透透气。”
赵以孚听了也是无奈,知道自己管不住这倔强的二叔。
他说:“好吧,只能一会儿。”
赵孤鹤这才满意点头,又道:“君信,快说说这次考试,可有把握?”
赵以孚点头道:“这次科试当是十拿九稳之局,唯一可虑者也是来年开春的乡试恩科是否能够顺利。”
赵孤鹤听了连连颔首,大为欣喜地说:“只是如此已经不得了,若是真能中举,那我赵家便从此不一样了!”
赵以孚笑而不语。
中举对于这个时代的价值,就是赵以孚可以直接成为真正的赵家之主。
若是他的后代还能继续科举成功,那么他这一支反而会是成为主脉,而传承了武学的那一支反倒只能成为以武力守护主脉的分支。
他反倒是问:“二叔,先前与你说的,在我周老师麾下参军剿匪之事?”
赵孤鹤颔首道:“既然香玉也在那里,先前又有资助之恩……某乃是知恩之人,怎会拒绝?”
“只是如今孤身去投恐被轻视,只等大哥那边做出决断。”
赵以孚想想也对,赵家是准备做这一轮的‘天使投资人’了。
他说:“好,这事二叔决定就行,我来给二叔按摩一下吧。”
说完他就要上手,毕竟他的按摩手法一流,也是可以帮助赵孤鹤恢复身体的。
然而赵孤鹤见此连忙抬手挡开道:“还是算了,之前每次你给我按摩,你那些狸奴就好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你这份手艺看起来二叔是无福消受了。”
赵以孚闻言无语,他家的猫咪们哪有这么凶?
无奈,他只能就此作罢。
……
五日之后放榜。
赵以孚看了眼自己的名次,发现排名第二。
而排名第一的则赫然是他的子长兄范进。
说起来他还挺意外的,没想到自己那篇两边都没讨好的文章会排位那么高。
至于说范进得案首,他倒是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范进的理念和此时的士大夫官僚集团的利益非常契合,应当是得到了某些偏爱。
至于说宋玠?
不好意思,上次就是压线过的,这次竞争更激烈他直接无了。
接下来,就是备考乡试了。
第81章 回家过年
考试完了,赵以孚怀着轻松的心情又去周老师那上课了。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进门就被周肃吐槽了一顿。
“你那杂文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若非杂文拖了后腿,姓顾的那老货就算想要压你也没理由压下来。”
赵以孚惊讶地问:“先生已经看到我的试卷了?”
周肃淡淡地说:“你写那篇策论时,老夫就在后头看着。”
赵以孚无语,还给不给人空间了?
周肃是阳神强者,这种强者想要偷窥不被发现,就算赵以孚如今的修为也是真没什么奈何。
不过赵以孚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道:“可是那位顾大人是什么来头,为何要压我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