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花瑟瑟发抖,因为官就是官,贼就是贼,狐狸精如何不害怕城隍上门呢?
她连赶集都只在乡间赶,不敢进入城池。
却浑然模糊了,为啥狐阿贵都可以进入玉山县中讨生活,自己却不行。
许甲昂首挺胸,走出四方清虚道德步,面露笑容,走得那是一个虎虎生风,那是一个自信满满。
亲开柴门,所见四马拉车,前八后八,仪仗开道,鬼神阴兵,罗列两旁。
青田土地在侧,夜游神在旁,一个小鬼低著身子,跪在地上,但见一个中年男子探出身来,他身穿官服,头戴官帽,面色青黑,但双目炯炯,好似黑曜石镶嵌,不怒自威。
“青田乡狐仙堂修行散人许甲,见过玉山威显伯爷!”
城隍先打量了许甲,见到许甲,见许甲身上清光环绕,更隐隐有一团金色神光在顶头三尺之上,顿时心中已定:他既有神光,想必是神祇下凡历劫,并非凡民。难怪勾了生籍,消了死籍,想来是借尸行事,免得胎中走上一遭。
这才从小鬼身上踩著下来,往著狐仙堂而来。
第100章 狸猫皇帝
玉山城隍仿佛就是单纯来吃饭一般,但一般官家私宴,不会有这么大的仪仗排场,有排场自然是公务在身。
没错,城隍是在“巡境”。
“今日巡境,巡至青田乡,见青田坝土地竟不在庙,是为治去清风亭逆羽雉鸡精的狐仙堂所邀,本伯亦惊讶,治下何时出了一个狐仙堂?”
城隍坐在主位上,浑然没有兴师问罪的样子,反而借著玩笑,直点主题,问询许甲。
“狐仙堂是小庙,刚刚兴立,竟然能闻名于父母官,甚至亲至,倒是蓬荜生辉!”
“略撅,给城隍爷倒酒!”
许甲没有回答,略撅神将虽然是鸡撅山神,可没有品级,连土地也不如,见著城隍,还是十分惊惧的,只有神道才明白,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算什么神,只能算山鬼罢了。
不过许甲底气足,他倒也克服了这种天然本能的恐惧,给城隍倒上米酒。
许甲笑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这正是村民自酿的米酒,城隍爷莫要嫌弃,这百姓年年祈祷风调雨顺,还多亏了城隍爷坐镇治理,才没有天灾地难啊!”
城隍:这一套,太熟悉了!这吹捧技术~比夜游神强多了…这么会吹,你品级多大啊?
“说来惭愧,本神在玉山二百余年,有许多事情,竟不如许公子所言的那般尽善尽美,那鸡妖在清风亭作乱三十年,竟是由著狐仙堂出手才将其除去。”
许甲道:“哦?三十年不除,她难道有什么来历背景?”
“前朝大恒末年,有一个万妃把控朝政,万妃原是玉山人,进为宫女,当了皇帝奶娘,后皇帝继位,便封奶娘为妃,本要加为皇后,群臣阻挠,遂作罢。”
“皇帝死后,万妃扶持小皇帝上位,竟是一狸猫……”
“是为狸猫皇帝。”
“后万妃死去,被贬畜牲道,化为鸡婆,但大恒朝在幽冥地府亦有龙庭,气数不绝,乃成精怪,占据清风亭,以百姓谩骂诅咒,去其福荫,以绝气数,再转十世,皆为畜牲,才能投胎为人。”
许甲哈哈看向已经被略撅作了坐骑的鸡妖精魂:“那此妖魂灵,可要还返轮回?”
“那倒是不用,被收伏坛前,也算是他的机缘,雉鸡精,你是愿意继续转十世为畜牲才能变成贫贱孤苦之女,还是愿意就保持如今这番模样?”
鸡精叹气道:“我愿意追随法师!”
许甲看出城隍释放善意,当即又敬酒一杯。
城隍又道:“听闻许公子前世修行,不知仙山何处?”
“旧金山。”许甲道。
城隍疑惑,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可没听闻旧金山是哪座名山大川。
“此山在海外,城隍必定不知,那边是商朝贵族逃难渡海所建,有古修道统,我前世横飞大海,带弟子门人,立下道统,但功行不足,乃转劫再修一次,以求正果。”
许甲侃侃而谈,不像是说谎,玉山城隍便对海外商民之地十分感兴趣,又仔细询问了一二。
许甲乃介绍了喷火之鸡,披羽大巫,金玉谷实,又言那边黄金矿脉遍地,是个富裕之所,只是商民喜好铜器,以铜为金,制作武器,器皿,那些黄金反而只能用来当装饰品。
玉山城隍心驰神往,又问道:“青田坝土地说君有地府升迁的门路……”
许甲哈哈道:“这倒是闹了笑话了,我这里只有小门路,可没有大门路,幽冥地府有言,捕捉一百恶鬼遣往幽冥地狱,便可算一功,之前我本要遣送婴灵,来为这略撅神谋一个三等地下主的职箓,后又于心不忍,便将这些婴灵鬼童留在坛上做了速报灵童。”
“至于其他,则不好多说了。”
土地尴尬死了,他也是被城隍突然到访吓到了,又捉到他赴宴狐仙堂,这才一股脑的说出来,之前信誓旦旦,说跟他没有关系,谁来了也不怕,真见到城隍,又老鼠碰到了猫一样。
许甲对青田坝土地的这种行为是看不上的,要知道凡事以秘密成之,要你准备的两万法钱都没影子的事情,就已经扯露出去了,真是嘴上没毛。
城隍也知道此事不妥,有些唐突,但没有办法,他太想进步了,为玉山城隍二百年,连续四次考评都是“中”,这样下去,如何升迁,他啊,是太想进步了。
上次幽冥使者提醒他,最近是不是有天曹巡视…让他小心一些,如今却已经是把许甲当成了下凡的天曹了。
只是许甲不自爆身份,但又十分挑拨,给了这玉山城隍想像的空间,给了玉山城隍危险的感觉,可理智告诉他自己,这个人是个骗子,可又心存一丝侥幸。
正当这时,一阵黄风吹来,门外鬼兵鬼将大喝:“什么人?”
黄风中显露出一个身带血迹,残了一条胳膊,瞎了一只眼的老太,这正是黄老太。
黄老太看著那城隍威严,生人勿近的牌子,心中已经是惊骇万分,城隍爷怎么在这里?
许甲和城隍都没有动,夜游神起身道:“我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出却门去,就见到了黄老太,天梁黄家庙在本地也算不上淫祀,可也算不得正祀,但夜游神还是认得黄老太的。
“怎么是你?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黄老太哀声道:“老太受许上真之托,前往查探邪教来此的魔女,被夜叉发觉,斗法不过,逃到这里的。”
夜游神早就知道她和狐仙堂搅和到了一起,只是没想到许甲竟然使唤得动这个心高气傲的老妖婆。
当即道:“城隍伯爷正在和许君宴饮,我去和你通报一声!”
邪教魔女不是一件小事,不能隐瞒下来,毕竟城隍本就在为玉山邪氛之事迟迟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而烦恼。
夜游神入内,附在城隍耳边,小声转告。
玉山城隍听了,压下心中不安,开口道:“许君,既然还有客人,怎么不请进来一叙呢?”
许甲刚刚已经掐算到了,原来是黄老太回来了。
只是挑著这个时间段,未必也太巧合了。
第101章 天帝遗玉(求月票!待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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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主客应允,外面的阴兵鬼将便将黄老太放了进来,由著胡金花领著进来。
胡金花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都有些不忍心:“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
“我追寻邪教妖女下落,到了玉山脚下地藏庵,被夜叉护法发觉,那夜叉是用僧人舍利子,尸骨炼制出来的妖尸,力大无穷不说,还有一些参杂了佛法的邪术……”
“唉。”
黄老太进到屋中,就伤势爆发,口中吐出一口血,法力散了大半,头发全白,面容枯藁毫无血色,几乎只吊著著一口气。
城隍看著这黄老太,又看看许甲。
许甲倒是面无表情,这表演痕迹太重了,不过倒是有本事,将伤势压到现在才爆发……
“黄家庙黄天梁妻黄琵婆拜见城隍大老爷,拜见许上真!”
许甲不应答,只和小狐狸们道:“我不是教了你们咒枣法么?还不快给她治治伤!”
又道:“黄琵婆,你不要急,这伤治的好,不必一心求死。”
胡金花又装了一碗鸡妖煮的汤,加了一枚补中益炁丹,叫黄四郎,黄九娘两个喂给黄琵婆吃。
黄琵婆还想要卖惨诉苦一番,结果被堵住了嘴,当即知道自己表演痕迹太重,冲撞了这两位的谈话。
只是喝著鸡汤,发现这鸡汤鲜美无比不说,更有一股绵绵元炁,滋补五脏六腑,虽然她狼狈不堪,断了一只手,瞎了一只眼,也受了内伤…可是运功炼化这鸡汤,还是可以遏制伤势恶化的。
喝完了鸡汤,小狐狸又递过来刚刚采来的野枣,一共七枚,都是祝咒过的,她不好不吃,于是一颗两颗,吃了果,吐了核,夜叉打中的地方留下的尸毒恶煞,一一随著枣核吐出被拔除。
咒过的枣子有五行五脏之炁,具备调和之用,吃了下肚后,这黄琵婆老太,面色都好多了。
城隍看出许甲有意不想这个黄鼠狼死掉,欠下人情债,最起码不是死在这里,便也弹出一缕香火法力。
城隍出手,你想死都死不了,毕竟城隍便是管辖一地死籍的长官,还具有初步的“审判权”。
黄老太刚刚泄的法力,崩的伤势,算是白泄了,白崩了。
黄四郎和黄九娘一开始心疼死了,一边喂她吃东西一边掉眼泪珠子,现在见她好得差不多了,连忙给许甲磕头,记住了恩情。
黄老太叹气:这两个傻孩子,一点心眼也没有,老太婆就是要他照顾伱们两个,结果反而你们两个被他给感恩戴德了……
死不成就死不成吧。
黄老太稳了下来,许甲便笑著对城隍解释道:“此前有一邪道人,流转到此,要炼五行煞,因此害了我命,我遭受劫难,领悟前世,后面算出邪道人气数最薄弱的时候,将其斩杀了,魂魄都用太阳真火烧得魂飞魄散了。”
“本来以为这事已完,没想到后面又探到有长生教圣女来到玉山,我算出这里面有些因果,至于这黄琵婆,则是治清风亭鸡妖的时候,结了一些缘法,正好我扯不开手,便叫她去打探消息。”
许甲指著法坛上的黑碗:“便是此物了。”
城隍看去,露出讶异表情:“这是黄天教的生米碗啊!”
许甲好奇:“城隍爷也知道此碗来历么?”
城隍摸摸胡子:“这如何不知晓呢,当年黄天教宣扬,苍天失德,黄天当立,用的就是粮食收买百姓,这碗邪门,但凡是黄天教祭酒便会祭炼一个,一碗米放进去,等倒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座米山了。”
“本官当年为官时,恰逢饥荒,便想过寻来此碗,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此厉害,可以解万民饥荒。”
许甲当即拿下碗来,递给城隍:“如今也可以试试!”
胡金花挖来一瓢米放入碗中,城隍对此也是好奇十分,运入法力,果然这米就开始溢了出来,好似形成了一个米泉,喷涌而出。
城隍过了一会,忽然面色一变,开口道:“原来如此。”
许甲亦好奇:“如何?”
城隍道:“这碗盗却天机,乃是和国运龙脉挂钩,将王朝赋税作筹码,好似借阴债化作阳财,这一碗米,借来,还作一米山。”
“是这黄天教立下黄天道国之后,要对百姓要收的粮税提前透支,用掉,倒果作因,化虚作实……好大的法力!”
“提前收税,还收到了一百年后了。”许甲总算明白了。
“对的,每个百姓借米一碗,便算是黄天道国的国民,得米一山,黄天之民又以此布施,吸引人加入,雪球越滚越大,最终却崩了……”
“幸亏黄天教已经覆灭了。”城隍摇摇头。
许甲道:“那提前支了税,后面难道就不收了么?”
“自是收的,只是黄天道国宣扬,他们立下万千神灵,赐福土地,可以使得土地亩产数千斤,如此便不需要百姓交粮税了,百姓听闻此教不收粮税,便纷纷投靠,在大楚末年,已经教众数百万之多,甚至许多官员都投身信教,希望得封神位。”
“那到底封了神没有?”许甲好奇。
“封了。”城隍道:“但大部分又随著黄天教覆灭而消亡了,只少部分摘了出来,反水投靠明主,成了正神。”
“据说黄木椿,就是黄天教的祭酒出身。”
许甲对这些历史并不大知晓,毕竟许家藏书不多。
城隍也看出许甲对这些古时之事非常感兴趣,他生前为官,也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出身,博览群书,通读历史,不然也不会在为官期间,百姓闹饥荒,想到要找这个生米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