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从香江开始 第504节

  利枝拢了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说:“感觉这段时间好像是偷来的一样,偷来的风,偷来的你。”

  “哈!”翟远笑了声,揽着利枝的腰往山下走去:“你真是琼瑶上身林清霞附体,讲话这般深奥,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山脚下,一排排商务车停靠在路边,

  翟远与利枝相继钻进车里,车队缓缓驶向罗湖方向,

  今次的鹏城之行便暂告一段落。

  …………

  根据香江社团条例第20条,如果自称三合会成员,则属于刑事犯罪。

  所以如今的江湖人也越来越谨慎,很难再见到往前些年,一群烂仔动辄自豪声称‘我X字头的,阿公咩咩咩,阿大咩咩咩’的场面。

  那倘若你想主动认识下这些江湖中人,应该如何接触?

  好简单,只要穿一身西装,再去各个豪华咖啡厅、酒店或者娱乐场所里消费一下,出门便会有人主动凑上来,满脸堆笑奉上名片说‘老板,我是X字头嘅,有需要随时揾我帮手。’

  这批人多以蓝灯笼出身,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去各大娱乐场所,踩点蹲守那些老板,递上名片,希望对方能给自家社团赏口饭吃。

  多数时候,有钱老板也懒得搭理他们,但偶尔一个电话报警,进差馆蹲几天也是家常便饭。

  自然选择号赌船邮轮,

  如今显然是富豪聚集的重要场所,码头附近永远不缺此类主动自报家门的烂仔。

  今晚亦是如此,

  赌船尚未出海,附近已经有稀稀拉拉的烂仔拿着一叠名片,见到有衣着光鲜的老板走过来,立刻迎上去热情派发名片,敬业程度令保险和地产公司的销售员都为之侧目。

  “打搅晒老板,我是和记的旺发,祝你今晚登船一路旺一路发,这张是我卡片。”

  花名旺发的烂仔目光从一位带着保镖的富豪身上掠过,没敢上前,见另一位老板只带了个靓女作陪,急忙凑上去递上名片,推销道:“我们和记好多业务嘅,运输、搬运、施工、装修、睇场什么都可以做,有需要尽管出声,港九新我们都有伙计……”

  老板礼貌性驻足听了几秒,

  一旁的靓女却不耐烦起来,催促道:“走啦,今晚船上有刘德桦的表演,理他做什么!”

  对方便不再搭理旺发,径直往赌船方向走去。

  “死八婆啊。”

  旺发看着两人上船背影,嘟囔着骂了一句,转头又盯上另一位衣着光鲜人士。

  刚准备上前,身后忽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是不是老和的靓呀?”

  旺发以为生意上门,惊喜回头,接着笑容便僵在脸上。

  一行七八个穿制服的赌船安保迎面而来,

  为首的那位一眼认出,赫然是如今自然选择号的大内总管,

  花名洗米添,李誉添。

  “添哥……”

  旺发话一出口,猛的想起这位大内总管只中意别人称呼他做李先生,又急忙改口赔笑:“李先生,不好意思,影响到船上的贵客,我即刻闪人,即刻闪!”

  洗米添没说话,只伸出根手指往下压了压,旺发刚要挪动的脚步立刻定下来,满脸愁容。

  “李先生,我也是替阿公做事,给次机会好不好?”

  “我问你是不是老和的靓。”

  洗米添缓步踱到旺发的面前,没接话茬,慢条斯理又重复一遍最初的问题。

  旺发看一眼旁边几个安保,小心翼翼点头说句是。

  洗米添嗯了声,问:“你阿大是边个?”

  旺发说:“诉苦森森哥。”

  洗米添一伸手,旁边的安保便将大哥电话递过来,反手又递给旺发,说:“打给他。”

  “啊?哦哦哦!”旺发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接过电话拨通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还没轮到旺发对那头的诉苦森开口,洗米添便夺过大哥电话,主动出声:“是不是诉苦森呀?我啊,洗米添,你大佬烧鸡在不在香江?打给他,我老板请他饮茶。地点?当然是赌船上面,你们很见得光咩?至于时间我再通知你,就这样!”

  按下挂断键,

  洗米添再不多看旺发一眼,带队转身便往船上走去。

  旺发愣愣站在原地,捋了下洗米添刚才那番话。

  我大佬是诉苦森,大佬的大佬烧鸡……岂不是新上任的坐馆萧汉强?

  至于洗米添的老板?

  旺发脑海中闪过两张大水喉的面孔,一位是叶志明,另一位则是翟远。

  无论是谁,大水喉已经有了一位许家强强哥卖命,如今又打算见另一位强哥……

  难道是新记打算与和记结盟,搞出咁大阵仗,想攻打港督府咩!

第496章 江湖人是过河卒

  “今时今日,字头下面那群靓仔做什么生意最赚钱?”

  “当然是快播科技发个牌照给你,跟住去各个街市摆档口。”

  “一张光盘的进价也不过几块港币,售价十几二十块,勤力点,一个街边档每晚盈收都过千块。”

  “钱越揾越大舊,跟住就是租一间铺头,不单止卖光盘,仲可以加埋VCD业务。”

  “好似旺角、湾仔、铜锣湾这种地段的黄金大厦,一间十平米的旺铺每个月租金不过十几万而已,但是做了快播分销商,每日盈收都有两三万,你话有几赚?”

  “我在深水埗开麻将馆,月底见到新记的靓仔给大佬交数,几万十万块眼都不眨一下。我下面那些靓呢?一是去烂仔学校收保护费,一是去夜总会卖药丸,每个月赚的钱都未必够交担保,哪里还有剩下的钱交给社团呀!”

  诉苦森这个花名果然没叫错,一开口就在诉苦。

  荃湾,杨屋道向北的一间茶楼,

  此时此刻,诉苦森正对着自家大佬——和记坐馆萧汉强——唉声叹气:“不怪得现在没有新血肯加入社团,全部都被新记招收进去做会员了嘛,我看要不了几年时间,港、九、新整个香江都是老新的人马,到时候真是‘打的天下一片洪’呀!”

  时年四十二岁的萧汉强,花名本来叫萧佳,传来传去就变成烧鸡两个字。

  “你话那位翟先生亲自打电话给你?”

  烧鸡坐馆萧汉强身着一件深色唐装,身材发福,自动忽略了诉苦森那番牢骚,直切主题。

  诉苦森摇头道:“当然不是,人家大水喉识得我是老鼠?是赌船的洗米添……即是当初斧头俊的头马,鬼仔添联系到我。”

  萧汉强听到斧头俊这个名字,皱了下眉。

  曾几何时,这位尖东之虎还是自家和字头出身,后来过档新记,已经让和记大落脸面。

  虽然斧头俊早前几年已经被送进去吃皇家饭,

  但今时今日,连他当年手下小弟,一个不知名的鬼仔添都窜起来,甚至一通电话便要令到自己这位和记坐馆赴约,无异于第二次把和记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真是后生可畏呀!”

  萧汉强轻哼了声,觉得自己被睇小。

  他压下心中不爽,转头望向旁边另一心腹:“阿福,你怎么看?”

  花名傻福的陈继平,亦是此时和记在荃湾的揸Fit人,生得人高马大,心思却尤为细腻。

  “强哥,现在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边个揾到钱边个就是大佬,老49(烂仔)一样威过489(坐馆)啦!”

  傻福看一眼萧汉强的脸色,挂起招牌式的憨傻笑容,建议道:“但你毕竟是我们字头的主心骨,岂能被一个后生仔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不如我过去一趟?”

  萧汉强叹了口气,慢慢搅动手中那盏加了双份方糖的甘蔗水,迟迟没有开口。

  香江三大社团,如今尤属和记最为势弱。

  自从斧头俊过档,引起社团内讧、江湖纷争,一批骨干要么被抓要么跑路,又先后丢失了大埔、屯门两块地盘,以前巴结的大水喉纷纷撤资,整个和记便进入长时间低潮期。

  七十年代和字头号称会员二十万之众,如今恐怕连两万人都凑不齐。

  萧汉强去年从上届坐馆尤伯手里接过龙头棍,钱是一分没有,留给他的只有所谓‘胜和十三友’这种虚名流朵,跟四大公司的‘潘林十八靓’如出一辙。

  是以和记这两年也被江湖人嘲笑,已经沦落到跟福义兴、联英社同桌吃饭。

  反观新记,自从搭上九一文娱集团这条线,开工人手从未断过,最叠马赚钱的当然是自然选择号赌船,以及马交的赌厅,跟住又有快播科技的VCD和光盘,旗下报纸、漫画、唱片各类业务随便一盘生意都足够养活上千人,更遑论电影公司,武师、文员、安保、场务各个部门,全都能安排人手进去做事。

  都未算完,如果计埋中港通讯兴建时的建筑工人,九龙巴士的小巴司机,加上衍生的盒饭、器材、泊车、清洁外包……

  单单一间九一文娱,就足够新记上万人有工开,而且全部是可以纳税的正行生意。

  倘若可以捞正行,on9才愿意出去晒马劈友。

  相较之下,号码帮虽然在香江略逊一筹,但依旧稳稳压住和记。

  新记的大水喉是翟远,号码帮的大水喉则是雷震东。

  整个号码帮十几个字堆,单凭雷震东的航运走私网络,联手曼谷的飞虎堂、东洋的山下帮专做毒面粉分销生意,销往以荷兰为首的欧西地区,一年就轻松赚上亿。

  更遑论雷震东此时更是马交赌场的第二大股东,

  许家强虽然在香江声名鹊起,可到了马交,亦要对崩牙驹、Teddy仔赔上笑脸。

  “我们和记如今就缺一支大水喉射住呀~”

  萧汉强放下勺羹,又叹了一声,问:“黄浦仔最近在做什么?”

  黄浦仔郭永鸿,亦是和记年轻一辈出位的人才,马夫出身,最擅长房中术取悦那些阔太。

  诉苦森闻言笑了下,说:“鸿哥最近新认了林太作契妈,林太介绍了一班新界乡绅给他认识,听说最近准备搞丁权生意。”

  萧汉强点一点头,眉头舒展几分:“新界新市镇开发的确是盘大生意,告诉他好好做,阿公一定撑他。”

  “做地产未必有那么容易。”

  傻福顺势说了句,望向萧汉强提醒道:“快播的大本营就在元朗,如今又在搭信号塔搞通讯生意,港督亲自批地保驾护航,我听几个议员朋友私下都在讲,现在这位快播的翟先生是‘元朗王’,如果等中港通讯落地,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新界王’。”

  萧汉强再度皱起眉头:“有冇这么夸张呀?”

  傻福挠头笑笑:“反正听那些议员是这么讲。”

  “即是话,就算黄浦仔将来在新界做地产生意,亦都免不了与新记这支大水喉打交道?”

  “我想应该是……快播在元朗已经是支柱产业,又建医院又建学校,好威风嘅!”

  “嗯。”

  萧汉强闻言,沉默了半晌才嗯了声,

  他眼神动了动,接着拿起电话拨出个号码,脸上挂起笑容:“喂,黄浦仔,阿大呀!听说你最近在新界做生意,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记得同我讲,阿公撑你嘛!”

  “挑!什么叫不用,看不起大佬啊?元朗最年轻那个议员翟远,他同大佬我都是好朋友来的,能不能帮到你?”

  “当然真,我怎么会骗你?他仲约我得闲去自然选择号上面饮茶呀……”

  一通电话打完,

  萧汉强缓缓吐出口浊气,望向一旁表情古怪的诉苦森和傻福,哼笑一声:“怎么?我话自己同翟先生是好朋友,你们嫌我认屎认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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