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话事人连连摆手表示不敢。
萧汉强无奈的摇头笑笑,说:“阿福你估的不错,黄浦仔在新界的地产生意果然遇到些麻烦,元朗那班村民根本不理咩乡绅议员,现在只认翟远一个,个个都攥住手里丁权,打算等中港通讯修起来之后升值。
我刚刚在电话里说自己认识翟远,黄浦仔喜出望外,说要即刻带一对孖生姊妹赶来探望我,其实你们这班后生仔,除了交数的时候见一见我,平日里哪有这份孝心呀?
现在阿崩和鸡脚黑都已经过档去了新记,下面的人又个个蠢蠢欲动,好似黄浦仔这种肯打肯拼,又识食脑的人才一定要留住!如果我今天不讲这番说话,不搬翟远这尊大佛出来,鬼知道他会不会跟着过档!”
傻福顿了顿,说:“那……我先去见洗米添,等翟远出场,大佬你再登台?”
这番话本意还是想顾及萧汉强这个坐馆的脸面。
“人家点名要见坐馆嘛!总之形势比人强,落脸面总好过饿死街头,倘若搭上翟远这条线,和记就能暂缓一口气。”
萧汉强笑着摆摆手,盯着面前凉透的糖水,轻轻叹了一声:“江湖路是不归路,江湖人是过河卒呀……”
…………
“喂,强哥。”
电话那头,传来洗米添的声音,笑着问:“怎么样,最近忙些什么?”
刚刚从马交赶回香江的许家强脸上带笑。
他握着听筒,一团和气道:“阿添,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洗米添在电话里调侃道:“请你交人喽~赌船派了十个专业荷官去马交帮你手,已经快要做足一年时间,几时放人?迟咗明哥发火,我可担待不起。”
许家强哈哈一笑:“放心,不会让你难做,下个礼拜就把那批荷官送上赌船,加上人工,每个荷官我再给几十万奖金他们。”
“哗!马交赌厅果然赚钱,强哥出手越来越阔绰。”
洗米添的笑声传来,接着又问道:“今晚得不得闲?上赌船,翟先生请客。”
许家强闻言眉梢一挑,知道对方切入正题,即刻道:“得,随时都得!”
顿了顿,他又问道:“大家两兄弟,透点风声给我,老板有咩吩咐?”
电话那头,洗米添略一沉默,低声道:“具体不清楚,不过除了强哥你,翟先生今晚还点名要见和记坐馆。”
“烧鸡?”
“嗯。”
挂断电话,许家强轻轻皱起眉头,望向一旁的陈兰。
陈兰好奇问:“咩啊?洗米添在电话里说什么?”
“翟远让我今晚上赌船见面。”许家强缓缓道:“不过同时又请了和记的坐馆烧鸡,你估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兰闻言也愣了下,犹豫道:“会不会趁着你在马交,最近下面有人做事不妥?”
许家强不置可否的嗯了声,走开两步,先后拨通几个号码,
皆是新记下辖的各大揸Fit人。
一番询问过后,许家强扭过脸冲陈兰摇摇头:“未听过有事发生,毒面粉的生意也没人碰过,应该就没什么地方得罪到他。”
“那就等今晚见分晓啦!”陈兰见他面色发沉,主动笑着出声:“别想那么多,《笑傲江湖》庆功宴上他亲口讲有条财路给新记,否则我怎么会通知你回来?至于和记,或许翟远有其他安排。”
许家强轻轻点头嗯了声,搓了把脸,露出笑容:“好,不想太多……我今年忙住马交的生意,都不记得关心家里事,展平和展凡最近听不听话?要不要多雇几个佣人帮手?学校挑的怎么样……”
…………
是夜,葵涌码头。
萧汉强在黄浦仔和傻福的陪同下,踩着舢板登上自然选择号。
许家强提前半个小时已经登船。
等到萧汉强一行三人,被船上带路的海员领进一间VIP包厢时,
洗米添正在里面陪许家强玩牌。
房门打开,两人齐齐望了过去,许家强盯着门口的萧汉强看了两秒,笑着点了下头,后者也微微颔首示意。
“强哥。”
洗米添扔掉手里筹码,笑容和善迎了上去,对萧汉强说:“你可能不认得我,我叫阿添,以前跟斧头俊俊哥嘅,论起来都要称呼你一声顶爷。”
萧汉强面带微笑,点头叫了声添仔。
接着又跟许家强客气两句,虽是不同字头的大佬,面子上亦都要过得去。
“傻福哥和鸿哥是吧?”
洗米添招呼过坐馆,又笑着望向身后的傻福和黄浦仔,语气客气道:“稍后翟先生会进来,他不中意人多的场面,麻烦你两位出去等。”
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位强哥时,气氛陷入短暂的尴尬。
洗米添见状,又笑呵呵招呼继续玩牌。
等两轮大老二打完,
萧汉强率先沉不住气,问:“添仔,翟先生有冇讲过几时过来?”
许家强同样好奇翟远为何迟迟未肯现身,没说话,抬头望向洗米添。
“应该都差不多了吧。”
洗米添看一眼手腕上的钻石表,嘟囔一句。
下一秒,房门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迈步走进来,西装笔挺,脸上带笑:“不好意思,迟到了。翟先生有事要忙,所以吩咐我先过来招呼两位大佬……其实大家对我应该都算熟悉了喔?我再自我介绍下,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主管,我叫任达榕。”
第497章 干干净净,包冇性病
“远哥,阿嫂。”
一年未见,陈家乐身上多了几分社会主义辛劳的粗粝气质,
皮肤黝黑不少,又续起胡须,原本飘逸的中短发彻底剃成圆寸,身材精瘦,脊背挺直。
给人一种又脏又有精神的感觉,像一块被工业炉火锻过的生铁。
“怎么样家乐哥,苏联好不好玩?”
翟远搂着叶雨卿走过来,跟陈家乐打声招呼,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语气带笑:“干干瘦瘦,明哥不肯给饭你食啊?甩了他这个大佬,回来帮我!”
夜风徐徐,甲板上只有几个海员穿梭,远处海面两艘大飞跟船护卫。
陈家乐咧了咧嘴,露出口白净的牙齿:“不行啊远哥,明哥还欠我两个月薪水,等我讨完薪再讲啦~”
一旁的叶雨卿迫不及待问道:“我大佬在那边怎么样?”
“放心啦阿嫂。”陈家乐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明哥在那边风生水起,食饭有御厨,出门有护卫,住的是老布里亚大将留下来的官邸,睡觉都要盖貂皮褥,呢啲兵仔日日轮流送伏特加同鱼子酱上门,日子惬意过沙皇喔!”
“真的?又不见他打个电话回来,老豆老母都不知几担心。”
“跨国电话很难接通,所以今次不就派我回来报平安?”
陈家乐与叶雨卿简单聊了聊叶志明在苏联的威风事迹,末了取出几张照片佐证。
照片里,叶志明穿着一件深蓝色呢子大衣,几根稀疏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脚踩黑亮军靴,身边围着两三个穿军装的将领,一副外交家派头。
照片里,叶志明坐在长餐桌前,手里端着伏特加杯,面前摆着一大盘鱼子酱、熏熊肉和一整只剖开的烤鹿腿,左右各坐一位金发美女,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照片里,叶志明穿着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站在满地积雪的训练场中央,怀抱一挺AK47,背后一群苏军士兵列队行注目礼……
“哇!”叶雨卿看着相片,惊讶的合不拢嘴,啧啧称奇:“好似做了元首咁样,我都快认不出他。”
“得啦,元首妹妹,你阿哥发达啦。”
翟远凑过去看两眼照片,又抬头看一眼陈家乐,接着笑眯眯在叶雨卿翘臀上拍一巴掌,说:“甲板风大,去里面等,我和家乐哥食支烟。”
叶雨卿向翟远作势一个咬人的动作,得意轻哼道:“以后对我好点,否则让我大佬派兵,打进香江收拾你!”
翟远环住她的腰,调笑道:“我对你还不够好?”
叶雨卿眉眼弯了弯:“马马虎虎,以后继续努力~”
知道翟远和陈家乐还有其他事要谈,叶雨卿说完没多逗留,径直进了船舱。
甲板上便只剩翟远和陈家乐两人。
两支红双喜相继点燃,猩红的烟头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迟迟没人出声,
陈家乐咬着烟头眯眼望着前方海平面,手里捻着一枚铜色的卢布硬币,在指间来回翻转。
“讲啦!”
等一支烟食完,翟远将烟蒂弹落进海里,这才侧脸望向陈家乐:“当我是阿卿那么好骗?只得你一个人突然间仓促回来,是不是叶志明那边出了事?”
陈家乐手里转动的卢布硬币一顿,脸上随之露出讪笑:“远哥真是戏台上的诸葛亮转世,什么都瞒不住你。”
翟远翻下眼皮,心中轻松了口气。
还能开得起玩笑,即是代表叶志明一条命还在。
单看陈家乐刚刚拿出的照片的确足够唬人,至少叶雨卿已经无比笃信,自己的大佬现在在苏联混的风生水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好明显一点,倘若叶志明真的香车美女,军队护驾,苏联的钱未免太好赚了些。
固然是政权动荡、贪腐盛行的末法时代,
凭什么轮到他一个刚去一年毫无跟脚的黄种人起势?
况且以叶志明的性格,若在苏联虾虾霸霸,一早就回香江嘚瑟,何至于连个电话都不打。
“那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明哥花几百块美金,请人摆拍出来,省的阿嫂和家人们记挂。”
陈家乐挠头笑笑,顿了顿,又缓缓说道:“生意难做呀,黑海一带天天听枪声,哈萨克那边油罐车排长龙,吉普车没油要靠拖拉机拖,天冷要靠熬雪水冲凉,天热又得提防货仓爆炸,最后钱没赚到多少,反而被人摆了一道。”
翟远没追问细节,先问:“叶志明现在什么情况?”
陈家乐说:“被莫斯科的军部扣留,暂时安置在乌拉尔山区一间军区旧营房,每日有人送饭送水,但不准出营房,话晒叫协助调查,其实就等于坐监。”
翟远闻言点点头:“他在赌船上认识的那些所谓高级军官呢?”
陈家乐吸了吸鼻子,说:“这件事都要怪明哥自己心急,刚到苏联的时候,那些军官朋友的确帮他介绍了几单生意,一路上都算顺风顺水,后来他嫌出货量太少,自己结识了一位南斯拉夫的掮客,叫谢尔盖的,又话在莫斯科有深厚人脉。”
“你知他一向胆大,又不想其他人抽水,于是瞒着那几位军官朋友,私下与谢尔盖接头,还预付了十万块美金,说是要截胡一批退役的军火仓库,抢在其他人前面封仓、锁货。”
“我当时都有提过,建议他稳住先,等原来那边的生意走顺再慢慢做大。但明哥那阵子一心只想着全盘起,每次都会讲‘机会就在眼前,迟一步就被人食晒’这种话,结果你猜怎么样?谢尔盖给了个乌拉尔山区的地址叫我们飞过去,那边果然有一大批退役军火,咩RPG、AK、德拉贡诺夫、重机枪,甚至仲有几十台装甲车停的整整齐齐。”
“讲真,那次连我都信咗。真枪真炮,冻到结霜的弹药箱堆到人咁高,连军章、装备登记表都系原装苏联制,尤其谢尔盖一句话,仓库门口的卫兵就点头哈腰开仓,请我们验货。”
翟远听到这里,呼出口气:“有仓有货,那问题一定出在那个叫谢尔盖的人身上喽?”
“现在想想,扑街果然处处的有问题。”
陈家乐点头骂了句,又无奈道:“不过当时我们都被货仓里的军火震住,谢尔盖出价又低,一挺PK机枪三百美金,RPG连弹药四百,AK批发价五十支起算,每支三十五美金。连装甲车都有得拣,履带式步兵战车每辆才八千美金,买十辆仲有折扣。”
“我和明哥算了下,如果将整个货仓搬空,加上贿赂军官、本地运输、伪装批文,全部打包下来大概八百万美金,当时大家心里都在想,就算海运成本再贵一倍,等这批货拉去叙里亚口岸,转运黎巴嫩,最后送到第三世界国家前线,卖一支AK都要赚三倍啦,整仓货净赚几倍都不止,当然要搏一搏!”
“当晚谢尔盖拉着几个驻军军头,陪明哥大醉一场,又话这批货很抢手,明哥也担心被其他人截胡,于是直接预付了200万美金,让谢尔盖去搞定运输手续。结果就扑街啦,钱一到手谢尔盖就玩起了人间蒸发,我和明哥没有等到他回来,反而等到隔邻军区的人马,一上来就说接到情报,有海外间谍非法接触军火货仓,现场即刻封仓,所有人都被扣押。”
陈家乐咬牙骂道:“扑街!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批货谢尔盖根本没资格卖,他的确是莫斯科一个高干家庭出身,但根本插手不到国防工业部门,先用真货引我们上钩,再用军纪压我们落水。货不必出,钱又落袋,明面上还有人顶罪,连证据都不必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