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明天上午我家里杀年猪,还要靠刘师傅帮忙做杀猪菜,就从明天下午开始,要是没有问题,我就通知大队部,让他们准备一下。”
陈凡点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队长,要自己带干粮么?”
杨队长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你过去教人家做菜,还少你一口吃的?还是你们那里请人干活不管饭?”
一直没说话的刘会计笑得合不拢嘴,“小陈这不是想不起事来了吗。”
黄保管员也笑道,“小陈这种精神还是好的,一分一毫都要算清楚嘛,算清楚了没麻烦。”
杨队长拍着大腿,对着陈凡笑道,“他们要是不管你饭,你回来告诉我,我给你把明年一年的粮食都要过来!”
陈凡瞪大眼睛,“那我要是硬不吃呢?还能要吗?”
这话一出,堂屋里顿时笑声一片,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回到知青点,陈凡先跑到姜丽丽房门口,主动说起这个事,“杨队长让我去附近几个生产队,教他们怎么做甲鱼。”
姜丽丽走出来站在门口,不禁睁大眼睛,“真的呀?”
陈凡点点头,笑着说道,“还不白干,一个队给10个工分,我去5个队,就可以挣50个工分。”
姜丽丽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那挺好的呀,顶我平时干6、7天活了。”
原来她一天才挣7、8个工分?
陈凡眨眨眼,突然想到刚才杨队长说的“按件记工”,便问道,“哎,你们平时工分都是怎么计算的?我是说,有的人一天就可以有10个工分,有的却只有7、8个,而且有的活儿重,有的活儿轻,是怎么算的呢?”
“哦。”
姜丽丽不假思索地说道,“记工分有‘死分死记’、‘死分活评’、‘按件记工’和‘包工’几种。
‘死分死记’就是按照劳动力的强弱,和技术水平的高低,来评定每工作日应得工分,再根据实际出勤时间记分。
这种也是生产队最常见的日常记分办法,比如男的干一天,可以算10个工分,如果是在‘双抢’时期,还有挑提的时候,最多可以一天算12个工分,女的就要少一些,一般是7分、8分,最多也不会超过10个,老人和孩子出工的话是最少的,5分6分的都有。
‘死分活评’就是在‘死分死记’的基础上,按照劳动表现和成绩进行打分,再用这个分数乘以原来的标准分数。”
陈凡缓缓点头,懂了,就是绩效系数。
姜丽丽继续说道,“按件记工就是把一个任务标定一个分数,完成任务了就可以记分。包工也差不多,不过主要是针对生产队,比如每年的挑提任务,就是公社把一段河堤包给生产队,给一个总的工分数,生产队再安排社员去完成任务,然后根据社员的表现,把工分分配下去。”
陈凡眨眨眼,没想到生产队时期就有这么灵活的分配方式,有点超乎想象啊,他还以为这个时代都是干好干坏一个样呢。
第34章 杀猪
第二天早上,陈凡很早就起来,穿好衣服出门,正好看见姜丽丽在晾衣服,不禁瞪大眼睛,“你衣服都洗完了?”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今天杨队长家要杀猪,就起早了些。”
陈凡端着脸盆去打水,边走边说道,“我有点好奇啊,就你是怎么掌握时间的?”
人家说看日头可以分时间,可阴天呢?
姜丽丽先喊了一声,“瓮坛里有热水,我早上烧的,现在应该还热着。”
陈凡举起手,“好嘞,我就不客气了。”
姜丽丽看着陈凡的背影,开心地咧着嘴,随后说道,“也没什么,都是估摸着算的,其实也不准。”
陈凡走进厨房,一边打水一边大声说道,“那为什么不买个闹钟呢?”
他知道这年头的手表属于奢侈品,动则要一百多块钱一块,可闹钟、挂钟应该没那么贵吧?
姜丽丽看着他蹲在厨房墙檐下漱口,轻声说道,“最便宜的闹钟要14块5,我买不起。”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他,含了口水漱口,一口吐出来,不以为意地笑道,“没事儿,早晚有买得起的那天。”
姜丽丽看着又低着头洗脸的陈凡,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
想一想,陈凡是前天被杨队长他们救回来的,忘了家在哪里,父母是谁,连衣服都是穿别人的。可他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还有心思去村里闲逛,抓甲鱼回来吃。
看看他,再想想自己,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陈凡三两下干净利索洗漱完,将脸盆端回房间,大踏步走出来,“行了,可以走了。”
姜丽丽跟在他身后,两人快步往杨队长家走去。
路上还碰上不少村民,都在跟他们打招呼。
“小陈去看杀猪啊?”
陈凡也不认识谁是谁,反正和气点没错,“啊,看杀猪,您也去啊。”
这一回应不要紧,立刻就有几个大婶跟他聊了起来。
“对啊,不过不光要看,还要帮忙,我跟你说,杀猪的事可多着呢。”
“是吗,那您跟我讲讲?”
“唉哟,伱要我讲我就不会讲,反正到了地方就知道,有活没活,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哟,那您是高人呐,在劳动人民眼里,就有忙不完的活。”
“那可不,勤快的人看什么都要收拾,懒汉就觉得什么都不用管。我看你就不错,干活肯定是一把好手。”
“那您太抬举我了,我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两步都要喘两口气,还是需要多锻炼。”
“那不一样,你会做甲鱼啊,用队长的话说,你是技术工,我就是下苦力的。”
“哪能啊,人家李先生都说了,能把庄稼伺候好,就是了不得的技术,我看您也是个技术工。”
“哈哈哈哈,小陈真会说话,唉,李先生真这么说过?”
“那还能有假?谁不知道李先生最牵挂劳动人民,当年在西坡,还教过农民怎么种植水稻呢。”
“唉呀妈呀,真的假的?李先生还会种水稻?”
……
陈凡跟七八个妇女一顿狂侃,不一会儿就到了杨队长家。
到了地方先跟主人打招呼,“队长我们来了。”
杨队长现在忙得很,对着他甩甩手,“自己坐,屋里有茶。”
陈凡看着已经转身去忙活的杨队长,转过脸小声说道,“不是叫我们来帮忙的吗?”
姜丽丽抿抿嘴,嘴角微微勾了勾,“还没到时候,待会儿等杀完猪,就有很多事了,要清理场地,清洗猪下水,还有劈柴、烧火做饭,那时候才要帮忙,现在主要是杀猪佬他们忙活。”
陈凡恍然地点点头,懂了。
既然没事,那就参观参观,他还是小时候在村里见过杀猪,不过时间太久,除了大白猪的哀嚎声,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时候空旷的稻坪上,杂七杂八地堆满了东西。
有大口的铁锅、一米宽的门板、铁链、铁钩,还有一只可以让成年人躺进去的大澡盆。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张案板上明晃晃的几把杀猪刀,有巴掌宽一尺长的杀猪刀、半尺见方的大斩刀、细长的放血刀、宛如刮片的刮毛刀、小巧的牛角刀、弯弯的分肉刀。
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地上,卖力地磨刀,旁边还有一个人守着,不让调皮的小孩靠近,“刘老三、杨老七、黄老九,把你们儿子拉走,刀不能靠近的啊。”
本来陈凡还想过去仔细观摩一下,听到喊声,也就不好意思了。
转过头看了看,最边上靠近前面树林子的地方,几个人正在垒土灶。
这个总可以参观吧!
陈凡走过去蹲着,这个不是那种厨房里的固定土灶,就是用土砖围起来,上面可以架口锅的简易灶。
正在垒灶的人看见他,都呵呵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陈师傅,没见过这个?”
陈凡抬起头笑了笑,“叫我小陈就行,不用喊师傅。”
生产队社员之间一般都是直接喊名字,或者老杨、小刘之类的,但对于有一技之长的人,都会尊称一声师傅。
师傅不是师父,师父那是拜师学艺的人,师傅则是外人,没什么利害关系。像刘掬匠,走遍十里八乡,哪怕在大队长面前,也会尊称他一声刘师傅,这是这年头老百姓对有本事人的尊重。
陈凡觉得自己在外人眼里年纪太小,还当不起这个称呼。
那人也不多说,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要不要上手试试?”
陈凡眼睛发亮,“可以吗?”
另一人笑道,“垒个灶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他将一块土砖放上去,说道,“看,就像这个样子,把砖围成一个圆圈,这里留个缺口,每块砖之间都要留两指宽的缝。”
陈凡点点头,“我知道,这是为了方便通风,让火烧得更旺,缝隙小了空气进得少,缝隙大了热气容易消散,两指宽的缝就刚刚好。”
那两人一听,顿时满脸惊讶。
“哎呀?还有这个道理?”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陈凡咧着嘴,帮着他们很快将土灶垒好,然后立刻有人挑来一担水,两桶水倒进锅里,盖上盖子。放一个引燃的稻草把到火塘里面,再添加木柴,不一会儿,就燃起熊熊大火,大锅上的盖子周围已经开始冒热气。
这个时候,就可以请猪出场了。
第35章 庖丁解猪
热水就绪,一个小青年快步跑到角落里,对着正抽烟的一个中年人说道,“师父,准备好了。”
陈凡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那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体型却顶自己两个半的壮汉,小声问道,“这就是杀猪师傅?”
这年头能长出这副体型,估计也就只有天天都能吃肉的杀猪匠了吧。
姜丽丽站在他旁边,轻轻点了点头,“他是公社食品站的朱师傅,带两个徒弟,专门负责杀猪。”
陈凡好奇地看着她,“食品站管杀猪?”
食品站不是卖吃的地方吗?怎么成屠宰场了?
姜丽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顿了一下,她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朱师傅去猪栏屋抓猪,才小声说道,
“食品站只管一件事,就是猪。收猪、杀猪、卖猪肉,全公社的猪都在食品站进出。
南湖公社原来有7个杀猪匠,成立合作社以后,7个杀猪匠全部被调到食品站做工人,负责所有生猪屠宰,包括村民家里的私猪宰杀,也是他们动手。
朱师傅就是原来卢家湾村的杀猪匠,所以卢家湾这边每次都是请他过来,不过他一般不自己出手,都是让两个徒弟动手,今天亲自过来,多半是因为杨队长请的他。”
杨队长家的猪栏屋就在厨房旁边,和知青点的猪栏屋一样,正面都只有一堵一米高的土墙,所以里面的场景一目了然。
陈凡看见朱师傅进去之后,一把揪住那头大花猪的耳朵,花猪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甚至还要去咬人。
说时迟那时快,朱师傅左手拉着猪耳朵控制猪头,右手一把铁钩伸进张开的猪口,立马勾住大花猪的上颚,这才松开左手,用铁钩拉着大花猪往外走。
嗷嗷……
陈凡忍不住龇牙咧嘴,眉眼挤成一团,这位二师兄得多疼啊,都喊“救命”了。
可是他也不能去救啊,救了待会儿吃啥?
大花猪被拖出来,立刻有四个人扑上去,一把将猪撂翻,又麻利地绑上绳子,将四只猪蹄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