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1977 第18节

  杨队长咂咂嘴,“老黄你平时跟个闷葫芦一样,看不出口才挺好哇。”

  刘会计斜着眼看过去,“干脆今年的生产队报告会你替队长去,保管压得卢家湾另外11个小队抬不起头。”

  就连已经吃完饭,硬是干坐着不敢动的姜丽丽也扎下脑袋,看得杨婶心疼,拉着她进屋去喝茶。

  黄保管员一看惹了众怒,赶紧端起酒碗干笑,“喝酒嘛,瞎扯几句,哪有什么口才,肯定跟你和队长不能比。来来来,喝酒喝酒。”

第30章 打袼褙

  一顿饭吃到酒酣耳热散伙,陈凡和姜丽丽才一起回知青点。

  走在路上的时候,还能听见两边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陈凡往那边望了望,可惜被树林子挡住视线,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便问道,“今天还有农活吗?”

  姜丽丽也跟着看了一眼,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在挖甲鱼吧。”

  陈凡“……”

  随即忍不住呵呵直笑,“行动够快的。”

  也不知道今天过后,鱼塘里还有甲鱼没有。

  姜丽丽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其实如果不是今天杨队长叫她过去,她也挖甲鱼去了,不过不是在那些大池塘,而是在村后面的小沟渠里,这样就可以避开其他人。

  两人进了院子,将院门掩上,陈凡打了个哈欠,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也在房里看书吗?”

  昨天如果不是自己找她有事,只怕她能在房间坐一整天不动。

  姜丽丽,“哦,等一下我去把菜园子的土松一下,还有一些别的事要忙。”

  陈凡愣了愣,“冬闲也有事要做?”

  两人在屋檐下站定,姜丽丽轻轻笑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说是冬闲,也就是活儿少一点,其实事情还是很多的。像往年的话,收完稻谷以后,到冬月份就要开始挑堤,一直忙到腊月结束。

  今年还没有任务下来,也不知道是推后了还是取消,如果是推后,估计也快了,要不然等下了雪,天寒地冻的,那时候挑堤更累人。

  就算取消,队里也会安排大家修缮队里的小水利,整个生产小队范围内的沟渠都要加固除险,开春后还要给稻田挑肥,为插秧做准备,让来年庄稼长势更好。

  另外还要给油菜锄草、施肥,除了地里的活,家家户户自己的活也不少,自留地里的菜要伺候,还有快要过年了,也要准备年货。男工要干重活,挑水劈柴、杀年猪、挖藕、给池塘清淤,女的也要忙着准备小吃、熬糖、打豆腐、做粉条、宰鸡鸭鹅、腌制腊货。

  今年队里丰收,除了极个别家庭,绝大部分都能分不少钱,有的可能就要去请裁缝上门量尺寸,给家里人做一身新衣服,或者请瓦匠修补房屋、灶台,请木匠修修家具。……”

  姜丽丽越说声音越小,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竟然已经没有了焦距。

  陈凡仔细打量她,心里猜测她应该是想家了。

  她家里出变故之前,可能也是和千家万户一样,为过年而准备忙碌的吧。

  暗暗叹了口气,他现在也不知道姜丽丽家到底是什么情况,自然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干咳一声,大声说道,

  “原来农村冬天还这么多事要做,我还以为天寒地冻,所有人都躲在屋里烤火呢。”

  姜丽丽猛地回过神来,愣了两秒,才轻声笑道,“如果下大雪的话,确实都在家里烤火。不过除了劳动之外,队里也会在冬天经常组织开会,尤其是下大雪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用忙,是最适合开会的时候。”

  “是吗?”

  陈凡有些好奇,“都开些什么会啊?”

  姜丽丽掰着手指,边想边说道,“有劳动总结会、先进表彰大会、落后批判会、斗争会、学习会、评比会、忆苦思甜会,另外还有一些安排劳动和传达文件的会议,大概就这些。”

  陈凡张大着嘴,暗暗感叹,果然开会的优秀传统由来已久,连生产队也不能避免。

  聊了一阵子,两人才各自回房。

  刚才喝了酒,陈凡想倒点热水喝,结果只有冷水,还是昨天的一匹罐冷茶。

  冬天里来一碗冷水凉茶,后果想都不用想,不搬到厕所去住就是好的。

  大病初愈,陈凡也不敢赌,便跑去厨房,准备烧一壶热水。

  路过姜丽丽房门口时,便看见她提着一只热水瓶走出来。

  姜丽丽看见陈凡,赶紧将手里的热水瓶递过去,“你刚才喝了酒,应该会口渴,冬天喝冷水不好,这瓶热水你拿过去。”

  陈凡没有接,看了看她,“那你呢?”

  姜丽丽笑着摇摇头,“我刚才在队长家里喝了好多水,暂时不用。”

  原来只有一只热水瓶?

  陈凡眨了眨眼,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倒一碗就行。”

  忘了找杨队长借一只热水瓶了。

  不过杨队长家有没有多余的热水瓶,也是个未知数。

  这年头热水瓶可是家里的“大件”,87年在莫言老家拍红高粱,姜文一不小心踢爆了莫言家的热水瓶,就是他家里唯一的一只。

  趣闻归趣闻,但这时候的热水瓶确实很值钱,陈凡也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便将其抛在脑后,不敢提这一茬。

  抱着热水瓶回房倒了一碗水,再给抱回去,便看见姜丽丽正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刷浆糊。

  陈凡将热水瓶放到一旁,凑过去看了看,“这是什么?”

  姜丽丽看了他一眼,继续刷浆糊,笑道,“这是在打袼褙。”

  陈凡不解地看看她,再看看桌上的东西。

  一块木板上刷浆糊,再从旁边捡一块布头铺上去扯平,再刷、再铺。

  他还是有点懵,“打胳膊?”

  打什么胳膊?

  姜丽丽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又赶紧忍住,低着头说道,“是打袼(ge)褙(bei),做布鞋的鞋底用的。”

  陈凡顿时恍然,“哦,我知道了,千层底布鞋是吧?”

  姜丽丽点点头,“对,就是那个。”

  陈凡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忙碌。

  这东西纯手工的,搁后世价格高的得好几百甚至上千块一双呐,绝对的高档货!

  哦,对了,自己脚上这双也是。

  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做个鞋底都这么费功夫,要是外面去买的话,得多少钱一双啊?”

  姜丽丽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的,低着头不去看他,只是小声说道,“这个不值钱,如果是鞋匠做的精致布鞋,还能值两三块,这种自家做的布鞋不好看,就算有人买,最多也只肯出到一块钱,再多的话,人家就不愿意了,而且这里家家户户的女人都会做这个,也没什么人花钱买。”

第31章 推广一下

  陈凡看着姜丽丽费心费力地扯着棉布,再想想她说的话,不禁嘴角微抽。

  也对,这年头的劳动力都不值钱,值钱的是物品,尤其是工业品。

  像后世那种没人要的硬塑料凉鞋,这年头都价值不菲,一双就要几块钱。

  还有70年代的“国民爆款”回力鞋,一双要8块到10块,码数越大的越贵,最便宜的38码要8块8毛7,最贵的43码要10块零两毛,相当于今年卢家湾六队一个壮劳力半个月的纯收入。

  如果是皮鞋,更是贵得没边。

  所以这年头的普通百姓家里,还是习惯自己做鞋,又或者去买最便宜的布鞋。

  不知不觉,姜丽丽就刷了一整块板的棉布,然后说道,“这个放在外面晾晒,等干了就可以做鞋底。”

  说着就去拿木板。

  陈凡主动帮她去抬,姜丽丽笑了笑,“这个很轻,不碍事。”

  不过陈凡没松手,她也就不再多说,两人抬着木板搁到外面屋檐下,靠墙竖放着。

  今天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一阵阵地刮着风,比昨天还冷些,这么大的风,估计一天就能晾干。

  陈凡拍拍手,笑道,“我看你这也挺累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儿。”

  姜丽丽低着头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刚来这里的时候有点不习惯,等适应以后,感觉也挺充实。”

  打袼褙忙完,要等晾晒干了才能纳鞋底,陈凡便回到房间坐着,就着半碗热水看了会儿书,这时候酒劲也上来了,干脆衣服一脱,躺到床上补觉。

  过了一会儿,姜丽丽双手绞在一起,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先到门口看了一眼,刚准备打招呼,却看见陈凡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心里顿时莫名松了口气,随即眼珠微转,转头看了一眼遮掩严实的院门,皱着眉头想了想,蹑手蹑脚走进屋里。

  先轻轻喊了两声,“陈凡、陈凡。”

  蚊子叫的声音,怎么可能叫得醒。

  眼看陈凡没反应,她便蹲下来,拿起床前的布鞋比划了几下,暗暗记在心里,随后把鞋放好,又悄悄走了出去。

  ……

  就在陈凡酣睡的时候,杨队长提着个篮子,大步流星地进了卢家湾五队,同时也是卢家湾生产队大队部的所在地。

  卢家湾6队和大队部、南湖公社之间的距离基本相等,走路不到一个小时,骑车十几分钟就到。

  虽然已经是77年,但自行车依然是紧俏的大件,杨传福勤俭节约攒了十几年的钱,到如今钱是够了,却始终等不到自行车票,不管去哪里,还是只能靠两只大脚板。

  大队部所在地是一座非常阔气的青砖大瓦房,两米高的青砖院墙门口,挂着两块木匾:

  “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革委会”

  “南湖公社卢家湾生产大队谠支部”

  门头上还画着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走进院门,是个一百平米左右的院子,厚实的大青石铺地,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也没多少破损的痕迹。

  里面是一个口字型的砖瓦房,两边与院墙之间还留了两米宽的空隙。

  青砖墙中间刷了一条约一米宽的白石灰带,然后用红漆写了一行大字标语。

  “贡产主意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

  正门上方挂着一块木匾,“生产队办公室”。

  大门两边也刷白写了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杨传福提着篮子,才走到院子中间就吆喝了一声,“有人没有啊?”

  很快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军大衣,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哦,老杨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分红都发下去啦?”

  杨传福咧着嘴,哈哈笑道,“怎么,没得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看我?我又不是小媳妇,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说着就往里面走,“刚好老叶和老肖都在,进来喝口茶。”

  杨传福拎着篮子进门,这里本来是用于接待社员群众的地方,此时大队长张长江,副队长叶树宝、肖烈文却都在这里。

  刚才出去的就是张长江。

  杨传福将篮子放到旁边桌子上,接过张长江递来的茶缸子,咧着嘴笑道,“三位领导今天没出去指导工作,在这里关起门开会呢?”

  “扯。”

  叶树宝扔了一支烟给他,盯着他说道,“哎,伱们昨天救的那个人怎么回事?朱公安都找到我这里来了,让我通知下面各个小队,有消息就上报。”

  杨传福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抽了口烟,这才说道,“他这个人确实是怪,有些事情记得,有些事情就记不得,还不像是装的,最少我看不出来他在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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