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空饷、喝兵血...
两个人越说越沉默,都是满满的心事,相对无语。
到了正午,吃过饭之后,种师道又留他们再住一天。
陈绍本来打算马上就走,前往银州,无奈盛情难却,只好留下。
夜幕降临,等夫妻两个回到种灵溪原本的小院时候,那些丫鬟侍女全都围了上来,她们拉着手哭哭啼啼的,看上去还真有点伤感。
陈绍则好奇地在她闺房里乱看,小丫头很喜欢读书,就连闺房里都有很多的书。
陈绍翻了翻,觉得没有意思,这种没标点符号的书,他一页都看不下去。
突然瞧见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藏着一些书稿。
陈绍好奇地瞧了一眼,是些诗词,他虽然不善此道,但是也能鉴别出来水平一般。
种灵溪进来之后,脸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得通红。
“你干什么!”
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嗖的一下冲了过来,差点把陈绍撞倒。
陈绍哈哈一笑,举在手里晃了晃,“原来这是你写的啊。”
种灵溪站在他旁边,一跳一跳地够不着,急的她面红耳赤,张牙舞爪。
最后陈绍看她真要恼了,这才还给了她,种灵溪赶紧收了起来,指着陈绍道:“坏东西!你出去之后不要乱说!”
陈绍贱兮兮地,摇头晃脑读了一句刚才看到的诗,本就红温的少女,又气又急,抱着盒子一屁股蹲在床上,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陈绍不敢再逗她了,赶紧上前,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写的真挺好的,我喜欢才读的,你怎么还哭了。”
“你骗人!我知道,你就是个坏东西,偷看我的诗稿,还拿可恶的大棍子戳我!”
陈绍:“......”
陈绍哄了一会,种灵溪哭累了,就脱了衣服缩在他怀里睡了起来。
女孩子对拿走她初夜的男人,多多少少产生一种归宿感。
陈绍从床上起身,踱了几步,来到幔纬旁边,窗外一阵清风灌了进来。
风过之后,忽然外面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秋雨不期而至。
陈绍又回想了一遍白天与老种的对话。
他们这些西军宿将,看来也不赞成伐辽,但是却觉得只要国家损耗一些经济,还是能打败辽国军队的。
就是得不偿失,而且西军属于是吃力不讨好。
堂堂大辽,也实在是拉胯的不成样子。
人人都觉得可以上去踢他一脚了。
一个很不争的现实就是,大宋从开国时候起,就没真的打赢过辽国。
很快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谁能想到,辽国都特么要灭了,还能揍大宋一顿。
想到种师道竟然有魄力,和自己结亲联姻,他就忍不住感叹。
这看似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让朝廷更加忌惮自己,但是实际想来,事情根本就不会变得更糟了。
大家都觉得这次朝廷能打胜仗,能收复燕云十六州,然后调转马头,轻松横扫西夏。
整个大宋弥漫着一股迷之自信。
成功之后,第一个倒霉的,必然是西军。
满朝的士大夫,早就看这群武人不顺眼了,大宋的国策就是重文抑武。
以前是因为有西夏的威胁,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任由这些将门存在。
削西军,打散西军,铲除将门,是大宋皇帝肯定会做的。
种师道与自己结亲这件事,其实就是在西军必死的局面中,硬生生加了一道变数。
自己如果成为了折家那样的藩镇,相当于给种家的子弟谋了一条出路。
自己若是成了西夏一样的存在,那么朝廷就要继续重用西军,来对抗自己。
陈绍比他们看得都远,因为他开了上帝视角,他知道接下来的大势。
等到时候,自己会告诉老种,这次的联姻,还有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好处。
留给童贯准备伐辽的时间不多了,留给自己灭掉西夏、在西北发育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只要他童贯开始伐辽,局势就会如山洪暴发般一泻千里,不可控制!
白沟河之战,他是初战惨败,宋军先锋轻敌,在河北白沟河遭辽将耶律大石、萧干部队伏击溃败。
种师道建议稳扎稳打被拒。
再战范村之战,直接溃退,辽军以残兵反击,宋军士气崩溃全线溃退,辎重尽失。
短短一年,就一年!
这厮就耗尽了大宋财力和原本就不多的精锐西军。
秋雨如丝,在风中摇曳着,陈绍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一个个的强敌,都在前方等着自己呢。
第97章 收伏分化
陈绍夫妻两个在种府住了一夜。
第二天,折氏仍然盛情挽留。
种灵溪也偷偷落了泪。
陈绍无奈,干脆提出让她在这里多住几天,自己先去银州。
归阁之后,新婚的礼仪流程基本全部完成,陈绍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种师道听后点头应允,说是会派兵护送她们回宥州,叫陈绍尽管放心。
如今在西北的地面上,确实没有人敢碰种家护送的车队。
种灵溪将他送了出去,今日的天气不太好,云层压得很低,风也是时大时小,可能要下雨。
她突然又有点后悔留下,拽着陈绍的胳膊不说话。
陈绍觉得有些欢喜,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脸。
这么亲昵的动作,让种灵溪脸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美丽犹如桃花白里透红。
陈绍跨上战马,挥手告别,带着亲卫往银州赶去。
走了半天,果然下起了雨,赵河问道:“东家,要不要找个客栈歇息一下,等雨停了再走。”
陈绍摇了摇头,停马道:“穿好蓑衣、戴上斗笠,继续走!”
到了晚上,他们才打起帐篷,歇息了一夜。
第二天正午时候,就到了横山山脉,沿着山上的道路走,一路有十来个关卡。
当初这里可是宋夏交战的前线,不知道有多少血腥的大战,在此地爆发。
越过山脉,就到了银州城下。
它本来就是背靠横山而建,当年是党项的拓拔族,管辖、收伏横山诸羌的重要据点。
草原上的争斗,曾经是很独特的。战胜者无力彻底收伏战败者,只需要你臣服就行,没有可能去对战败者进行完全的控制和管理。
因为那时候他们实力不够,也没有管理的体系。
你臣服了,那就在你的族群活动区域内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就是,仗打完了,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松散的社会结构、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生活,使得各部仍然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
因此党项七氏只要拱手臣服,战火就会消散,而党项七氏对本部族仍然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而不会受到夏州李氏的挟制。
后来李氏(拓跋氏,赐姓李)建立了西夏,情况就不一样了,西夏的国家机器足够强大,便容不得横山诸羌拥有如此大的自主权了。
很多地方,都被西夏改土归流,设立州县,来统治当地百姓。
但是横山诸羌,实力有点强,部落认同感又强,只能采用保留羁縻州,承认酋长世袭权,但需接受西夏册封、缴纳贡赋。
诸羌、杂胡所属的传统牧区由群牧司统筹,统一调配草场、征收畜牧税,保障西夏军马供应。
陈绍在银州城里,住了两天,将这段时间的公文看了一遍之后,便吩咐人准备与横山诸羌面谈。
他这次来,就是要给横山诸羌,重新分配土地。
横山诸羌,是西夏最头疼的反贼群。
从洪州到银州这一段的横山地区,被西夏称为“右臂”,具有盐铁之利、良马产区,且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西夏在此修筑堡寨,训练骁勇的“山讹兵”(横山羌兵),作为对抗大宋的核心屏障。
他们将横山羌族视为重要兵源和经济支柱,频繁征调其参与对大宋的战争。长期征战导致羌民疲敝,加上西夏强征赋税和强制迁移政策,引发了羌族强烈不满。
再加上大宋不断派人来游说、许以好处,劝他们反抗。
于是他们就开始造反。
这一造反,就是近八十年...
加上以前就跟夏州李氏不对付,他们之间的争斗史,基本上和西夏立国的时间差不了太多。
这次大宋拿下银州,横山诸羌喜不自禁,在攻打银州的过程中,他们也出了大力。
种家军拿下银州之后,他们就提出了很多条件,种师道一律回复此地属于定难五州,让他们等着和定难五州承宣使陈绍商量。
等陈绍来了,他们也迫不及待,要来跟陈绍兑现好处了。
陈绍来之前,就把这里的事摸透了,他也知道自己积蓄力量,最重要的就是这横山诸羌。
要是能想办法,将他们为己所用,那么就会有庞大的兵源储备,还有粮食战马。
他骑马在山坡上,看着一队人马沿着连绵的山脉渐渐隐没。
“还没到?”陈绍问道。
这次陈绍约了他们在鸣沙会这个寨子,会见横山诸羌的头领们。
鸣沙会,乃是横山附近的一个山丘,当有人从沙山上滑下或者沙粒流动时会发出声响。
有时候如雷鸣,有时候如歌唱,十分神奇。
西夏在此建造了一个城池,取名就叫‘鸣沙会’。
来到鸣沙会之后,众人簇拥着陈绍,来到一处大堂。
陈绍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
因为大宋在这些年里挑外撅,唆使横山诸羌反抗的时候,什么空头支票都敢开。
所以横山诸羌先前提出的条件,那是很离谱的。
什么银州都让给他们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