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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来到艮岳。
求见太上皇。
面对这个父皇,赵桓还是很畏惧,赵佶是个政治动物,对于权力看到很重。
所以在当皇帝的时候,一直很喜欢打压太子,尤其是喜欢表达对嘉王赵楷的喜爱,来给这个太子上压力。
赵桓如此懦弱,他这个当爹的是元凶。
赵佶目光炯炯,盯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眉心微微一皱。
“你说要调动京营新军?”
赵桓点了点头,低垂着身子,不敢正视他爹。
“糊涂!”赵佶沉声道:“这定然是李纲教你的?”
赵桓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
赵佶冷笑一声,“那李纲不知兵,在河北损耗了多少兵马,却教人打到了家门里头。为今之计,只有快些花钱把女真鞑子打发了,然后再恢复财计,收拾人心,以图复仇。”
“为何要在意一时的成败,就算是太宗太祖,当年也曾经败过,还不是打下了如今大宋的基业。”
赵桓喏喏不敢言,只是一个劲低着头,赵佶更是看不上他来。
“我才把江山交给你几天,竟成了这幅样子,还要把最后的兵马送出去。”
“你莫要再想此事,速速出去筹备些钱财,把女真鞑子打发了,才是最紧要的事。”
赵桓鼓足了勇气,说道:“父...上皇,那定难军的陈绍,屡次派人来,说是坚决反对赔款与割地。他的兵马不亚于女真,而且就在河东,儿臣只怕一旦赔款,女真走了,西北兵马又来...”
赵佶一听这个名字,也是头大。
他想了想,说道:“此事还不容易,你就指派一个官员,全权负责此事。事后陈绍怪罪,你就把这个官员杀了,用以平息他的不满。”
赵桓眼色一亮,问道:“此事可行?”
“怎么不可行!”赵佶骂道:“天家养着那么多家奴,正是为我们尽忠的时候,他们自己也很乐意的。”
这种事,赵佶其实没干多少,因为他那时候,还不至于杀人。
大部分是拉出来顶罪就完了。
比如朱勔,也只是革职,然后带着无尽的财富,如今还在老家享福呢。
赵桓从艮岳出来的时候,正好起了一阵风,他这才觉察到自己后背已经全部汗湿。
内侍省押班邵成章,扶着他登上銮舆。
见官家如此害怕,他心中一阵不安。
“上皇问官家童贯的事了?”邵成章生怕赵佶插手,让童贯躲过这次死劫。
他们太需要童贯死了。
因为童贯这些年,敛财无数,杀他一个,就能凑出不少的赔款来。
有一点这些人和赵佶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快些把女真鞑子打发了,然后再好生治理国家。
其实他们的水平,未必就比蔡京高,但是他们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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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
从河东有一支人马,越过了太行山。
经过修武,过酸枣,到了王禀驻扎的郭桥镇。
此地也是汴梁城郊,和陈桥驿一样,距离汴梁不过十几里。
都是拱卫汴梁的外围军镇。
完颜宗望来到京畿之后,可以说是败尽宋军名将,王禀也吃了苦头,手下环庆军损失惨重。
但是这次,宋廷给的粮饷够了,而且王禀没有克扣,还严查喝兵血的行为。
导致环庆军虽然惨败,但是依然跟着他,没有出现逃回陕西老家的难堪局面。
王禀在此整饬兵马,随时准备再战,他如今的情绪,比在河东时候好了很多。
那时候才是真的绝望,要不是定难军出现,他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死在河东了。
让他对抗女真西路军,实在是太难了。
如今虽然也败了,但是周围全是勤王兵马,李相公主持政务,大家伙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战胜宗望。
哪怕真的打不过,天气炎热,女真鞑子损耗极多,拖也把他们拖死了。
看着远处的人马,王禀对他们的旗号很熟悉,那就是定难军的人。
此前他已经收到了对方哨骑的消息,说是有一支定难军人马,奉命前来勤王。
见来人不多,也就千骑,王禀反而放下心来。
来的人要是太多,他就要疑心定难军的目的了。
太原的例子犹在眼前。
女真鞑子是靠杀戮和劫掠,来攻占某个地方,这种占领很不稳定;定难军与他们相比更为可怕...
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真正占据了河东太原。
女真人占据的这些地方,即使是现在,也有不断的反抗义军出现。
而陈绍在太原,已经是站稳了脚跟,从士绅到平民,甚至大宋派去的知府张纯孝都成了他的人。
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次他们只派了一千骑,肯定是不会出现太原那种情况的。
等到骑兵靠近之后,为首的人在马背上拱了拱手,“见过王太尉。“
王禀看着他有些眼熟,“你是?”
“末将郭浩。”
“还真是你!”王禀有些惊喜,这郭浩他认识,是原雄州防御使郭成之子。
也是西军的武官,少年随父从军,十五岁就为环庆路第五将的部将。
与夏人战,曾率百余骑直逼灵州城下,手斩二将而还,以勇猛著称。
王禀身后的环庆军武官,纷纷和他打着招呼。
陈绍手下,有很多西军出身的武官,这一点王禀是知道的,也觉得有些可惜。
这郭浩,原本是老种帐下的猛将,如今也归了陈绍。
再联系到老种和陈绍的关系,不禁让他有些忧虑。
若是老种也和陈绍走在一起,那...不堪设想。
“你们这番前来勤王,必能使官家龙颜大悦,如今女真鞑子围困京畿,久攻不下,我料定其待不了多久了。”
郭浩呵呵一笑,拽着马缰绳说道:“鞑子虽然力竭,就怕朝中有人破胆,要用财货资敌。所以节帅派我等前来,规劝陛下回心转意,不受小人蒙蔽。”
王禀也很反对赔款割地,但是听到郭浩这番话,又暗戳戳地担心他们来者不善。
定难军在太原鸠占鹊巢的行为,让他始终带着三分戒心,因为他们不是直接开打,而是潜移默化地夺了河东。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王禀心中有这样一个想法,定难军看似不如鞑子凶残,但对大宋来说,他们比女真鞑子可怕多了。
“你们还要往东么?”王禀说道:“如今鞑子疯了一般,到处劫掠杀戮,你们初来乍到,要小心一些。”
郭浩道谢之后,说道:“今日就在此驻扎一天,明日我进京,面见官家。”
王禀点了点头,他看向郭浩身后那些骑兵,心中暗暗叹气。
那就是可以击败鞑子的兵马么?
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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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绍在太原实在无事,就聚集了一批匠人,和大家一起钻营火药。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并且简易地画出枪管、火药、弹丸和点火装置等部件。
一群匠人被这么大的官召集起来,本来还有些害怕,听到是让他们做一个发射火药的武器,顿时就轻松下来。
而且陈绍没穿官服,一身简洁的打扮,外面一件青色袍子,里面是雪白的绸缎里衬,头上一块白巾扎在发髻上,没有额外的装饰之物,显得低调而整洁。
这也让匠人们,少了一些畏惧,毕竟这个时代官比天大,见这么大的官,他们不害怕才怪。
他们也惊异于这西北来的大帅的奇思妙想,但是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有点道理。
开了个头之后,陈绍觉得自己在,反而会让他们束手束脚的,干脆就离开了。
楚怀王好细腰,国中常有饿死者。
他这个上位者提出了诉求,下面的进度会变得很快,好像历史上火铳也快要出现了。
这东西虽然造出来,未必会有多大的威力,冷兵刃一定还是主流。
但是加速一下进度,总是好的,而且中原人的智慧是无穷的。
回到自己宅子之后,陈绍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崔林,他看上去富态也许多。
在汴梁虽然劳累,但是吃得好,睡得好。
“东家!大虎兄弟!”
崔林十分激动,行礼之后,眼神热切地站在一旁。
陈绍笑了笑,道:“怎么还亲自跑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回东家,那蔡京派人请三爷到了他府上,说是若东家肯放过蔡攸一马,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陈绍沉默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看?”
崔林没有一点犹豫,说道:“蔡京年迈,已经没几年活头了,可以等他死后再杀蔡攸。”
陈绍抬眼瞥了他一记,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着说道:“你学坏了啊。”
“蔡京虽然不是宰相了,但是他门生故吏满天下,对东家有大用处!”
陈绍恨极了蔡攸,这人实在混蛋,但是崔林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就让他再活一两年,也未尝不可。
不过蔡攸这个鸟人,实在是太恶心人,动不动就要坏事。
宗泽身着粗衣,负锅具,卧稻草,做板车于阵中,在河北耗尽心力,所做的事,都无法弥补蔡攸对河北的祸害。
他对河北百姓,也就仅比女真鞑子好一点有限。
陈绍想了下,说道:“蔡鞗在西平府受伤了,你回去传个话,就说蔡鞗希望能见到亲人前去探望。”
自己递个话,蔡京就明白了,把这个王八蛋弄到自己地盘上来,自己就先绕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