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回去了,也会被女真鞑子继续奴役,既然如此他们的唯一出路,就只能是投降这支定难军了。
刚开始还有人心存犹疑,等定难军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女真鞑子,他们才算是彻底服了。
银州兵进入城中修整,韩世忠派出云中营和新归附的人马,帮助银州兵沿途收拾寻找尸体和伤员,搜捕追杀女真哨骑。
这一仗虽然打赢了,但是赢得太惨烈,三路大军除了夏州军团伤亡不严重,其他两路都需要好好休整。
因为城里的衙署,大多被焚烧,韩世忠如今住在一个空了的富户宅子里。
他因为要登高指挥,没有下场,浑身一点伤也没有。
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韩世忠指挥着身边参谋写信给陈绍。
基本上就是把战事复述了一遍,写完又让浑身是伤坐在旁边的朱令灵补充。
朱令灵想了想,说道:“将士们此战算得上三军用命,请节帅批准,将城中所得,尽数赏赐下去!”
韩世忠是西军出身,这种要求,他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但是想到节帅是陈绍,不是西军那些相公、太尉,不禁又升起一些希望。
“犒赏、抚恤、救治,都需要钱,这些钱,女真鞑子帮咱们付了。”朱令灵笑道:“节帅他一定会同意的,若是他不同意,我也要去太原,当面劝说他同意。”
老朱眼里,这是对自己这个集团事业有利的事,是头等大事。
韩世忠又问道:“如今应州那边如何?”
朱令灵说道:“我已经让孟暖驻守在龙首山,放心就是。”
得知还有人马留守应州,韩世忠点了点头,觉得和这两个人一起打仗很不错。
大家都很靠谱,没有拖后腿的,即使是这样的血战、恶战,打完之后也不会懊恼气愤。
哪怕是输了,也只是技不如人,死而无憾。
这在以前大宋军中,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互相掣肘的事,是很常见的。
韩世忠舒了口气,说道:“如今,云内诸州,只剩一个蔚州了。”
朱令灵却说道:“蔚州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心里有个算盘,要是拿下蔚州,就和燕山府接壤。
到时候,南下的女真东路军,不得已必须要挥军来救。
自己这些人,就将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而大宋则彻底没有了压力。
他在分析过辽东张觉事件之后,觉得这种时候,大宋甚至有可能会发难。
毕竟定难军远离大本营,在新占领的土地上,立足未稳。
而大宋失去了女真东路军的威胁,没有一点压力之后,怎么会放任定难军的势力继续膨胀。
朱令灵的语气很坚定,说道:“我们的兵力有限,辎重也有限,至今收到的大宋的粮秣,都只是杯水车薪。若是继续扩大战线,恐怕会吃不消。”
“要知道,欲速则不达!要先巩固云内诸州,尤其是应州和大同,防备女真鞑子反扑才是道理。”
韩世忠皱眉暗道,这老朱一个羌人,说话文绉绉的,好像比自己看书还多。
不过他说的还是挺有道理,再打下去,战线已经快拉的无限长了。
最重要的是,此时还是深冬,苦战一次还行,让战士们持续作战,非得炸营不可。
而且自己一路东来,打下一个地方就走,留下的人极少。
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留人。
要等节帅把西北定难军那一套,铺设到云内诸州,才算是真正的占领了脚下这片土地。
否则的话,就犯了和女真人一样的错误,只要一场战斗失败了,别人也可以迅速地席卷云内,重新夺回这些土地。
要是能把这些城池土地全部站稳....
韩世忠一闭眼,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定难军的完整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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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府,天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但是天空中依然是昏惨惨的,不见个日头,飘飘洒洒的雪花,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城头守军有人抬起了头,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和同伴讨论着,这雪看起来比昨日还更大一些了。
同伴懒得理会,靠着矮墙,恢复着精力,这一战对他们这些士卒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
在突破了体力的极限之后,就全靠着肾上腺素在支撑了,还不知道要歇息多久能恢复过来。
大同府正南城门箭楼上,雪花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从这里俯瞰下去,就是主帅韩世忠当日的视角。
那个伸手接雪的小兵,眼珠一动,突然想象起自己成为了韩将主,此时正指挥着千军万马。
他板起脸孔,装模作样地往下看去,从城门洞到护城河吊桥上,没有积雪,因为被进进出出的大队民夫踩得好像泥塘。
民夫太多,他看了一小会,就已经有些眩晕。
“看来这将主,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小兵心服口服地说道。
自己不过是看了几个民夫进城,已经眼晕头疼,更别说那晚的惨烈之战了。
想起那一场战事,小兵倒是不太怕,他甚至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多杀几个,也在将主跟前露露脸。
紧了紧身上的袍服,感受到这衣服带来的温暖,小兵心满意足,他挤在同伴身边,靠着互相却暖。
“马哥,你盯着点,我想睡一会。”
同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一会就传来小兵的鼾声。
同伴笑了笑,真是没心没肺啊。
一场大捷,一场好睡,乱世中的军人,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奢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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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战胜方的将士们还要高兴的,就属来来往往的民夫。
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兴致高昂,女真鞑子被赶走了!
即使是宋辽之间打了百年,但是大辽对宋人的仇恨,都没有对女真人的万分之一深。
女真鞑子确实是把他们虐惨了,那些人比狼还狠,比鬼还恶。
在城里杀人取乐,把人当活靶子射杀。
肆无忌惮地破开城中居民的大门,烧杀抢掠,最后还要放火。
.......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女真营中那些辅军,就更惨了,关键是这些鞑子驱使仆从军,从来不给吃的。
仆从军到处去抢,抢来了还得被他们夺走一些,就是要饿死一些辽人仆从军。
因为女真人口不多,他们害怕辽人反抗,有意无意地,就想削减一下辽国的人口。
如今他们扛着拖着大堆大堆韩世忠丢下来的东西,进进出出的和守备城门口的定难军军将高声打着招呼。
这自来熟的模样,常常使定难军疑心,难道我真认得他?
在燕山府,女真破城野蛮血腥,辽人自家破城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就是宋人破城,对城中百姓也是一场浩劫。
冷兵器时代的战事,攻城之战,向来都是惨烈血腥到了极点的。
但是在云中府,情况稍微好一点,因为女真人已经把坏事全干了...
定难军想要找到几个完整的人家,去祸害一下,都特别的难。
好在还有被击溃的、趁机逃走的、躲着没出来的辽人,可以填充这些城镇的空白。
其实不光是女真,每一次北境这些异族鞑子,有一个崛起的,就会把好好的大地城池杀得干干净净。
晋末如此,宋末如此,明末也是如此....
他们的血腥残忍,往往都超过了人性的极限。
因为这些政权(如蒙古、女真、满清)的军事实力虽强,但人口基数小、后勤补给弱,无法承受长期消耗战。
屠杀能通过“恐怖效应”迫使敌方放弃抵抗,减少己方损失。
中原王朝的士大夫阶层、地方豪强、民间武装是潜在的反抗核心。屠杀能直接摧毁这些“反制力量”,再扶持起一批软骨头的投降派来,确保新政权的统治基础。
但是一旦碰到定难军这种硬茬,他们的屠杀,就会变成砸向他们自己的回旋镖。
帮助定难军快速收拢人心。
女真鞑子被打跑了,欢天喜地的辽人,投入到定难军手下。
统治他们的成本,变得无限低。
大同比起中原那些城池来,不算是很大,但是在云内,却是数一数二的繁华。
原来这座雄城,到了年关时候,城中从来都是熙攘热闹,女真鞑子来了之后,基本就绝迹了。
现在韩世忠占领了大同,居然又有人在街上走动了,甚至有一些小孩子居然凑在一起,开始堆起了雪人。
这个世道,大概也只有小孩子才不知道到底有多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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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外,陈绍正在看着军报。
他确实还算是激动,但比自己想的要淡定一些。
因为看似前线的战事是突然发生的。
实际上,都是陈绍无数次推演过了的,算是在按他的计划走。
虽然陈绍早早就知道前线要激战,但他还是硬逼着自己,按时睡觉,鸡鸣再起。
一个好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朱令灵说的犒军之事,陈绍想了一会,也点头同意了。
虽然他现在手头也不富裕,但是不能从手下将士那里弄钱,而是要和大宋要才是正道。
千万不要以为大宋是冤大头。
自己为他们守住了河东,守住了西面的战线,他们不知道要省下多少的钱财。
大同的战报传去之后,即使是再强硬的人,也不该继续说什么裁撤定难军了。
再裁,就该清君侧了。
陈绍喝了一碗稀粥,让大虎把炉子烧的旺一点,这才打开另一边的军报。
看着看着,他的神色就难看起来。
几天没注意,那里已经进行到汴京告急阶段了。
在郭药师横扫燕山府之后,大宋从中山抽调援军三万人北上,结果被一战击溃;
耶律铎破宋军三万于雄州,杀万余人,俘虏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