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咬着嘴唇,猛翻白眼,但是对方不接招,她也不好灰溜溜起来。
被架在这里,进退两难...
陈绍吃饱喝足之后,没好气地从后面推了一把,萧氏这才趁机抬起头来,一脸委屈的表情。
陈绍毫不客气地说道:“收回你对护商队的指挥权,是我对你的一层保护,你不要不识好歹,不过是多了一道手续而已。”
“你要是真有急事,那赵河肯定不会犹豫。”
“老爷还是不信任人家么?”萧氏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是陈绍把话挑明了,她也没有了撒娇弄痴的机会,只能老老实实问道。
陈绍摇头道:“这不是针对你的,也不是针对其他任何人,而是要传下去的制度,你懂了么?”
萧氏无奈地点了点头。
陈绍有点怕影响了她的积极性,笑着把她揽在怀里,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五百人的权限,你自己可以决断指挥。”
萧氏凤目一亮,五百就五百!五百在西域也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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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手下的人马,越打越多,抵达云内之后,又从李孝忠所部选调了一部分。
这一部分多是这一两年来在夏州聚集的大辽溃兵,各族战士都有,连大辽最精锐的远拦子出身的都有。
这些人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先学会骑马了,尤其是近年来辽地烽火不绝,几乎人人都上过阵见过血,更与女真负有血海深仇——宋人最后虽然趁火打劫,攻陷燕京,可没有如女真一般一路屠城过来!
这些年陈绍辛辛苦苦,各处布局,凑拢起来的兵马,都带着一股子复仇的狠劲,一路行来,气象和当初在女真铁蹄下溃败时候迥然不同。
两千数百的各族骑军,与云内兵又编成两个云中营。
这两千余骑,配备了近两千俘获的辽东战马,还有两千多蒙古马为备马与驮马。
韩世忠又竭力为这支先锋军马凑出了大约千人的辅兵,多是云内本地精壮充当,配杂马骡驴近两千,驮运着随军粮秣物资。
如此豪华阵容,在以前的大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韩世忠是西军出身,如何不知!
曾经西军有多缺马,他一清二楚,就是在大宋河湟开边之后,战马不像过去数十年那般匮乏,但也绝对无法给两千人,配这么多马!
要知道当年西军好容易凑出来的白梃兵重骑,差不多有五千人的规模,是西军最宝贝的力量,他们拥有的合格战马也不过才六成左右。
至于韩世忠的本部部曲,那些贺兰山汉人军团,更是马矫健如龙如鹰。
浑身上下的装备,也几乎武装到了牙齿,平日里不穿重甲,打起仗来再披挂。
这些人行军时候,基本上是归拢到轻骑范畴。
可在攻坚战时候,又都是一身皮甲衬里,外面再套一层锁甲。有些军士还额外多带一套带护心的鳞甲,丢给辅兵驼带。
这种披甲程度,完全可以称之为重骑。
在轻骑和重骑间来回变幻,战斗力越发的强大,那种自信到骨子里的军心士气威严,更是凌然不可侵犯。
就是他们的战马坐骑,也有专门的辅军照料,每一匹的主力战马,都有自己的装备。
厚厚的白叠布为马套,几层白叠棉捶打成一层,外面再是防水的油布。既能御寒防潮又有一定防护能力。
每名贺兰山军团的战士,不论出身何处,兵刃都是各种齐备。
几乎人手一条精工打造的马槊,有些立过功劳的狗大户,甚至连马槊都他妈还有备用的。
至于马剑、长刀、铁骨朵...等近战兵刃,丫丫叉叉的每人至少带了三四柄,都由辅军和驮马带着。
强弓硬弩更是不必说了,羽箭驽矢都是兴庆府的武库中精选出来的上等货色,西夏的匠作工艺十分纯熟,不输给辽宋。
原本随军所运其他物资从简,只有粮秣充足。
但是自从陈绍在河东站稳脚跟之后,这吃的档次也迅速地提高,没办法要让马儿跑,就得先让马儿吃饱。
他们的军粮都是精制的混合和肉干的炒麦,熬出的上好肉酱。一罐子一罐子的盐蛋,一葫芦一葫芦的烈酒好醋。
连马料都全是好盐豆与糖块!
这是走的妥妥的精兵路线,就为了和鞑子野战,天生为了硬仗而生。
要是一般的小战斗,出动这支兵马,哪怕是打赢了,都有可能会亏...
如此装备程度,足见韩世忠在定难军中的地位,灵武军也只能瞠乎其后。
没办法,这是陈大帅的御用打手,创业初期的很多硬仗,都是他一手打出来的。
如今在大同府外,和女真人野战的,大多也是韩世忠的手下。
随着大同府被陈绍围住,他也不断派人,去大宋讨要物资。
并且指名道姓,要求赵佶诛杀奸佞,抄家以赴国难。
大宋国力在这个时代傲视群伦,只是这国力,完全未曾发挥出来!
无与伦比的生产力,全都沦为上层敛财,过奢靡生活的工具。
随着陈绍在河东的渗透,以及灵武军到达五台山地区,大宋又一次选择了视而不见。
自欺欺人。
我不去看,就不知道你在河东渗透,随便你吧...
要是能打败女真西路军,大宋也不亏,面对陈绍也好,面对完颜宗翰也罢,对他们来说都差不多...
这一日赖在太原城中已经五天的陈绍,正在房中,与萧氏对坐而食。
过了今天,她就要离开了。
萧氏很贴心地问道:“老爷,要不要留下几个西域的狐媚子伺候。”
陈绍摇了摇头,“我要把心思用在打仗上。”
萧氏笑了,嘴角牵起一抹浅涡儿,笑容虽带着几分戏谑,却仍是充满妩媚:“祝我家老爷旗开得胜,高歌猛进。”
陈绍看着外面的,风中夹杂着一些雪花,马上又要到腊月了。
当年在东京,话犹在耳。
今年,又没法和师师一起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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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再次获胜,缴获了不少物资,带队回营。
数千骑兵一起行动起来,拉出来的阵仗比同等数目的步军大上好几倍。
行军途中,卷起一路雪尘,盔铠反射雪光,更是耀眼夺目。
云内之地,还残留的坞堡中,那些豪强在墙缝里,看见这等军容,都只觉得双股战栗。
以前是女真,如今又来了一支定难军,两边在他们的土地上厮杀,而他们只能充当看客。
甚至还会成为猎物和补充辎重的血包。
好在不管是抢掠了整个契丹的女真人,还是为这一战潜心准备了好多年的定难军,都不是很缺粮草补给。
这才没有对云内的豪强赶尽杀绝,而是尽力拉拢他们。
对于云内之地的人们而言,在大辽的统治崩溃之后,原有的体系完全崩塌。
大家伙各自占领一些地盘,互相攻杀抢掠,就算坐拥一定实力的人物,在这乱世之地也有朝不保夕的感觉。
女真人太过残暴,即使是暂时投降,对于这些地方实力派而言,也并不甘心归附。
生怕哪天就被女真人给宰了。
对于云内之地豪强而言,他们并不在乎投降于谁,对大辽也没有多少的忠心,大家求的是一个稳定。
关键是要投降给足够强的一方,这离乱的日子,过一次就足够了!
可不想降了又降,所以还是有很多豪强,正在观望。
慢慢的,大家发现,原来这个定难军,还是大宋的武装。
大宋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和大辽并称于世百余年,怎么也比其他小势力可靠许多。
而且女真鞑子凶蛮,一路过来屠城无数,造成了北地庞大的难民潮。
大宋又富庶得很,不管从哪个角度比,都强过女真那些深山老林出来的鞑子许多。
所以人心渐渐偏向定难军,此时韩世忠不断地耀武扬威,就是要让这些云内豪强看看,自己的实力,足够庇护他们。
正在行军的韩世忠,突然瞧见远处来了一个哨骑,靠近之后递给他的亲兵一个竹筒。
亲兵取出竹筒内的书信,送到韩世忠身边。
他匆匆读了一遍,发现是陈绍送来的军报。
韩世忠纵马出列,在马背上放缓了速度,一群亲卫也赶紧凑上来。
李孝忠和朱令灵,在讨论之后,一致发现女真的西路军,非常急于南下。
如此一来,他们反倒不急着围攻大同了,与其让女真大军在大同府,倚仗城墙而战。
不如放出来打!
他们把这个想法,告诉陈绍之后,陈绍派人送信,想听韩世忠的意见。
老韩在路边驻马,看着手下人行军,这一路北上,出乎意料的起到了震慑云内之地的作用。
骑军大队行军,其实并不比步军大队快捷多少。马骡比起人更容易累,更容易病。伺候这些牲口可是一门技术活儿,很难长久保持良好状态。
云中营当中那些云内子弟,就起着向导作用,一路还要安排在沿途他们可以控制的坞堡当中休整补充。
在云内,即使你没有投靠哪边,定难军和女真鞑子这两方,要来你的坞壁修整,他们也不敢拒绝。
只不过,以前时候,这些坞堡中的豪强还没有死心归附,这沿途补充休整是件多少有些麻烦的事情。
随着几次战斗的胜利,他这支强军要北上攻占大同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在云内之地地方豪强中流传开。
从那之后,定难军一路补充休整,都会被相当热情地接应招待。
不仅会尽力拿出自己存的那点精粮好秣,来补充军马,地方豪强们都拼命想求见韩世忠,想多塞几个精锐子弟到云中营去。
经过了大辽覆灭的洗礼,他们也看清楚了,乱世当中命贱如纸,哪怕有点地位的豪强子弟也是如此。
而乱世当中,机会也多,是选边站的好时机!
搞不好,就能挣扎出家族将来的百年富贵!豁出去几条子弟的性命,简直不值一提。
在和平年代,你想要这种机会,难如登天!
乱世已经来临了,谁没把握住,那他的后人就只能继续挣扎。
这样豪赌的机会,赌赢的概率极大,因为选项就那么几个,而且打的怎么样,都是可以查的。
看着手下一个个进入坞壁,韩世忠依旧在路边驻马,思考陈绍送来这封军报的内容。
把鞑子放出来决战...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也很危险。
可继续这样在附近袭扰,也不是个办法。
韩世忠犹豫不定的时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自己何必操这个心。
只需要告诉节帅,他下命令之后,自己一定死战就得了。
我韩世忠是个大将,不是此战的统帅,节帅他派人来问,或许根本不是等待我的意见,而是要看到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