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第219节

  他还在想,蔡京父子两个的事,都让他头疼不已,拿不定主意。

  蔡攸被调回京城之后,一直躲在家中避祸,尽管河北已经被他闹得洪水滔天,民怨沸腾,但是他依旧能在府上逍遥快活。

  蔡京为了给儿子擦屁股,只能奋起精神,以年迈高龄之躯,再次殚精竭虑,弄出来一个新法子来,许大宋境内的盐商们纳粮开中,补边境之需。

  原本在崇宁年间,蔡京就推行“钞盐法”,商人向官府缴纳钱币或实物换取“盐钞”(提盐凭证),凭钞到指定盐场领盐贩卖。蔡京进一步细分盐钞种类,规定不同区域使用不同盐钞,抬高兑换门槛。

  然后通过强制旧钞贬值、发行新钞,逼迫商人不断补缴差价,变相榨取民间的财富。

  这样做本来是为了强化国家垄断、扩大盐利收入。

  但是如今局势危急,蔡京也只能豁出去了,只要纳粮,就能获得未来几年的盐引!

  并且取消了指定盐场的限制。

  如此一来后续朝廷要么出尔反尔,信誉破产,要么就要承受财计损失。

  但是目下,确实是可以暂缓危机,筹措足够的粮食,来补贴边关的用度。

  尤其是王禀,他再不出兵,女真占领了燕山府之后,河北根本没有可用之兵。

  蔡京已经顾不上以后了,先把当下的难关度过去再说,大不了将商人们彻底榨干再换一波上来。

  底下林林总总,站着十来个官员,都是一言不发。

  “官家,李少卿来了。”

  赵佶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李纲迈步走进殿中,看着官家的模样,心中就有些不喜。

  如今内忧外患,他还如此慵懒,岂是圣主所为。

  “臣李纲,拜见官家!”

  “李爱卿不必多礼,来人呐,赐座。”

  赵佶其实很不喜欢这个李纲,但此时好像到了用他的时候,赵佶说道:“听说你几次要见朕,所为何事啊?”

  因为朝廷的烦心事太多,赵佶已经很久没上朝了,也不跟自己的臣子见面,只有蔡京、梁师成、王黼这些心腹能见着他。

  今日难得召集群臣,也是在这艮岳内议事,来的臣子虽然不少,但是却都沉默起来,不怎么说话,让赵佶更加伤心气愤。

  李纲道:“官家,金人渝盟,边报狎至,人心震悚,官家此时应该振奋精神,带领国人御敌!”

  “如今河北军政废弛,该如何御敌?”

  “臣忧心如焚,彻夜难眠,思虑再三,草此十策,若官家肯纳,臣愿立下军令状,驱逐寇边鞑虏!”

  “哦?你有何计策?”赵佶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这就是他要保留一些旧党士大夫的原因,这些人虽然时常冒犯自己,但是遇到事往往能提出些办法来。

  不像童贯那刁奴,竟然直接跑了,在河间府也不回来。

  着实可恨!

  李纲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其一!立诛六贼!以谢天下!”

  “六贼?”赵佶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冷笑道:“哪六贼?”

  “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彦!”

  在场的官员,全都低下了头,如今只有梁师成在殿内,此时面色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反倒是赵佶,听到这六个名字,全都是自己亲厚重用之人,你说他们是六贼,不就是说自己没有识人之明,是个昏君么。

  眼看官家脸色难看,李纲怕他不让自己说完,赶紧道:“其二,擢拔忠良!委以重任!”

  “其三!固守要冲!扼敌咽喉!真定、太原、河间诸镇,当死战不退!

  其四!整军经武!汰弱练强!禁军糜烂,当刮骨疗毒!

  其五!广积粮秣!有备无患!速调江淮之粮入京,清仓查库!禁绝贪蠹!”

  “好好好,你倒是说说,谁是忠良。”

  “臣就是忠良!”

  赵佶被气笑了,嘴角噙着冷笑问道:“依你说,朕不用你,要亡国?”

  李纲没有踩这个语言陷阱,语气柔和下来,缓声说道:“昔日神宗、哲宗皇帝,温良敦厚,亲近贤臣,善纳忠言,君臣之间了无壅隔,地方百业兴盛,朝野百弊自除,若官家肯效法父兄,亲贤去佞,做垂拱之治,则御敌之事,自不须陛下挂心劳神。”

  “这么说,还有朕的罪过?”

  李纲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臣接下来要说的,臣的第六策,便是厉行节俭!以纾民困!”

  李纲的声音陡然拔高,“请官家减宫掖之用,削日常奢靡之费。天下百姓皮骨俱尽,膏血已竭,民怨已深....其七,重赏功勋,激励士气,城上捐躯者,当恤其家;民间义士,当给其械!”

  “其八,去虚文,务实效,祥瑞吉兆,皆是虚妄;封赏滥授,徒耗国力,当尽撤之!”

  “其九,令出必行,禁绝反复,战和反复,朝令夕改,乃取败之道!”

  “其十,若陛下能明诏罪,则可亲临阵前,布告天下,坦陈己过,躬擐甲胄,以励三军!”

  “如若不能,请陛下传位太子,收整人心,以消民怨,使我大宋君民,上下团结,共赴国难。”

  砰的一声,赵佶将身边的玉圭打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拂袖而去,一句话也没有说。

  几个和李纲关系好的官员,尤其是东宫太子身边的官员,全都围了上来。

  有人称赞李纲有气节,敢犯颜直谏;也有人说他是太过冲动,如此举动,岂不是更让官家疏远贤良,亲近小人。

  李纲也不反驳,眼神坚毅,深吸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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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府。

  面若冠玉,三缕墨髯的小蔡相公,此时就坐在堂中。

  他虽然惹下了滔天之祸,但是本人也不着急,依然嘻嘻哈哈,十分随意。

  “爹,那李伯纪摆明了拿您当垫脚石,借着骂您成就他的名声,爹你到底怎么想的,就没打算出手反击?”

  蔡京的气色,反倒比一年前好了些。

  看来权力确实是一味良药,他被罢相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就跟枯树皮一样,眼看就要归西,老的不像样子。

  没想到,重归相位,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耗费心神整饬财计,裁撤禁军,内斗党争....身体和精神竟然奇迹般好转了。

  他躺在榻上,一个俏丫鬟为他捏腿活动血脉,另外一个俏丫鬟为他在精致的小炭炉上薰香温汤。

  他一直没有说话,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他已经练就这样的本事---自动过滤好大儿蔡攸的声音。

  反正这个儿子的话,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蔡攸见状,也不客气,走过来晃了晃他爹的肩膀,“爹,你说句话啊,那李纲如此无礼,难道就真治不了他?”

  蔡京猛地咳嗽一声,指着大儿子,想骂但是又收了回来。

  和他生气无用...

  蔡京安慰自己道。

  “李纲?”蔡京平缓下来之后,道:“还不是你们不争气!”

  “关我什么事?”蔡攸不服气地说道:“这次他可没提儿子,六贼第一个,人家就点了爹的名字。”

  蔡京冷笑一声,“他李纲要是真的一片丹心,无所畏惧,为什么不提陈绍?陈绍提兵十万,就在云中,论危险,他比女真还危险!”

  “他不提陈绍,就别声张自己是如何的中正贤良,不过也是党同伐异,争权夺利罢了,为父岂会怕他。”

  如今朝廷中十分默契,绝口不提陈绍,就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蔡攸,听见这个名字,也是有点发怵,不为别的,他手下那些人着实能打。

  而且陈绍在汾州,杀了一个文官,是崇宁年间的进士出身。在大宋,这种事已经是倒反天罡了。

  女真鞑子短短几年,掀翻大辽,屡战屡胜,未逢败绩。

  可是一旦遇到陈绍的定难军,竟然真的被拦在了云中府外。

  云内诸州,如今就剩个大同和蔚州还在女真手里了。

  蔡京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头疼,若是儿子们都争气一点,此时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当初宥州被陈绍打下来,他立马就派了蔡鞗前去,知大府事。

  那时候陈绍肯定还来不及平定境内诸多势力,只要蔡鞗有点担当,有自己这个后盾,肯定会有不少势力,投入他的门下。

  不说是和陈绍在定难军中平分秋色,至少也能有一定的分量。

  谁知道他根本就是一点用处没派上。

  再看这个大儿子...

  蔡京一拍额头,深深叹息一声。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蔡攸听他在那吟诗,他自己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是看见他爹的模样,不禁疑心他在骂自己。

  “爹,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蔡京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在河北惹下的大祸,此番若是没有人能在河北挡住完颜宗望,让他们兵围开封府,那爹也保不住你了。”

  蔡攸笑了笑:“爹,你可真会说笑,这世上还有你办不成的事?”

  “有...”

  蔡京又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道:“教儿子这件事,为父做的就很差。”

第169章 没说要走啊

  太原城外,陈绍的大营中十分热闹。

  河东宣抚使兼知太原府的张孝纯,今日来营中慰问,送上军粮和猪羊、酒水犒军。

  一大早,营中就开始准备,算是比较隆重,给足了他面子。

  张孝纯其实是心怀忐忑而来的,因为陈绍凶名在外。

  以前他是被大宋故意弱化了存在感,大家都不了解他,甚至有很多人,都以为这就是童贯在西北留下的一个棋子。

  甚至觉得西北那些地盘,其实是童贯打下来,然后掌握在朝廷手里的。

  真正让陈绍出名的,是他在汾州杀了蒋丞。

  来到营中,张孝纯看着笑呵呵出来迎接的陈绍,有些意外。

  这不是挺好说话的么。

  陈绍本来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没有什么怪脾气,度量也还算可以。

  只要你不是触及他的底限,他一般也不会以势压人。

  定难军中很多文武官员,在面对陈绍的时候,都比较随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和张孝纯没有什么仇恨,而且人家是好心好意来犒军的,陈绍当然不会臭着一张脸。

  “久闻节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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