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锦衣卫临时工,咋成权臣了 第6节

  林十三支支吾吾:“呃没什么。”

  高忠轻笑:“呵,你不方便说。我替你说。公掖乌龙生性最淫,若不阉割,它见到任何活物都往上爬,无论公母。不光是犬,他连猫、兔甚至马、驴都不放过。”

  一旁的孙越听得心中咋舌:这狗够猛的啊,敢曰驴.真行。

  高忠将一把鱼食洒进缸中,继续道:“不光是活物,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都能变成它发泄的对象。弄得满家都是白汤子。我丢的这条掖乌龙,是阉过的。”

  林十三刚才不好意思问掖乌龙阉没阉过。宫中内宦最忌讳别人谈论下面那点事儿。要是当着高公公的面说这话,有暗讽高公公是阉狗的嫌疑。

  林十三道:“高公公,哦不,高老爹见多识广。小的佩服。有几句话,小的不知该说不该说。”

  高忠这位巨宦没什么架子。他吩咐身边的年轻后生:“去,给林校尉和那个胖后生搬两把椅子。坐着说便是。”

  高忠给林十三师徒脸,师徒二人不敢不兜着。但二人只敢把屁股挨着椅子沿儿,这是标准的“恭坐”。

  高忠道:“哪几句话,说吧。”

  林十三道:“刚才高老爹您说这条掖乌龙是昨日丢的。按它的习性,若是走失是一定会回家。最多在街上浪荡几日而已。无需刻意寻找。”

  高忠淡淡地说:“我等不及它自己回来。一日之内,我定要见到它。”

  林十三猜测,高忠是无儿无女的内宦,一定把那条掖乌龙当成了亲儿子一般。一日离它不得。

  高忠又道:“我马上要出城办件事,明早回来。眼下是巳时正刻了。明日巳时,你得带着它见我。”

  高忠又指了指身边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这是我的义子,陈矩。他会跟你们一同寻犬。”

  说完高忠起身,吩咐杨先生:“独臂杨,备车伺候我出城。”

  高忠走向四合院大门的方向。林十三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敢问老爹,尊家的掖乌龙有名字嘛?”

  高忠头也不回的回答:“有。叫严青词。”

  林十三愕然。他心中琢磨:前任御马监掌印家的细犬,名字当然不是随便起的。

  当朝首辅严嵩,因写得一首好青词发迹。被世人讥讽为“青词宰相”。

  高公公给自己的细犬起名“严青词”,八成是在暗讽严首辅是狗。

  就像我给家里兔子起名“龟孙高小旗”。

  够损的啊。

  看来高公公与严首辅不睦。这条狗该不会是严首辅派人偷走泄愤的吧?

  那我替高公公寻犬,岂不是在严家太岁头上动土?

  想到此时,林十三的脑袋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杨先生搀着着高忠,消失在了林十三的视野里。

  陈矩上前,拱手道:“林校尉。在下是内官监内使,陈矩。受皇命平日里伺候义父。”

  大明官场凡是带“使”的都是大官儿。譬如文官中的布政使、按察使、巡盐使;武官中的指挥使、镇抚使。

  内宦里却不一样。

  宦官依次分为太监、少监、监丞等九等。最低一等即为内使。

  陈矩是内宦里的最底层,正如林十三是锦衣卫里的最底层。

  林十三拱手:“啊,原来是陈公公。久仰久仰。”

  陈矩道:“林校尉,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寻犬?得从何处下手?”

  林十三却有些心不在焉,良久没回答陈矩。

  

  他心里有顾虑,怕寻来寻去,寻到严府头上。

  陈矩重复了一遍:“林校尉,从何处下手?”

  林十三这才反应过来:“啊。最便捷、有效的法子是以犬寻犬。”

  陈矩有些奇怪:“以犬寻犬?”

  林十三吩咐身边的胖徒弟孙越:“大王八胡同离狗瘠薄胡同不远。你去趟我家,把我家里的猫儿牵来。”

  孙越的脑袋凭空大了三圈:“你家那货最爱咬我的屁股啊!”

  林十三道:“你不会去胡同口猪肉徐那儿买一根棒骨带去?吃人嘴短,它一准不会咬你的肥屁股。”

  孙越道:“成。徒弟我这就去。”

  陈矩有些奇怪:“不是说以犬寻犬嘛?你怎么说让那胖校尉牵猫?”

  林十三笑道:“陈公公有所不知。我家那条笨狗名字叫‘猫儿’。”

  陈矩一愣:“这狗的名字起的够各色的。”

  林十三询问:“陈公公,那条掖乌龙平日里睡在何处?窝里可有被褥一类?”

  京城权贵家的狗,过得比老百姓舒坦。

  去年定西侯家的细犬丢了,侯府下人托林十三去找。林十三到了他家的“狗窝”一看。好家伙,红木打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小房子,完全仿侯爵府形制。窝里铺的竟是云锦被。狗盆是赤金打造,用金达五十两之巨。

  最夸张的是,一条狗而已,竟有两个专门照顾它饮食起居的贴身婢女。

  陈矩领着林十三进了四合院的北正房。这里是高忠的卧房,狗窝也在里面。

  陈矩推开北正房的门,林十三进去环顾四周,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是.前任御马监掌印的卧房?

第10章 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一张杨木床,两个竹凳,一个洗手架,一个铜盆,一个大柜,外带一个木头制成的狗窝。这就是前任御马监掌印卧房的所有家私。

  木制狗窝中没有什么云锦、杭绸,只有一堆破棉絮。另外还有一根磨牙用的羊骨棒。

  林十三没想到久掌三大营的高公公竟如此清贫。

  自庚戌之变后,嘉靖帝认为团营战力低下,故废团营恢复京师三大营旧制。三大营加起来足有十几万人。

  十几万京营兵,由御马监掌印总管。高忠先掌团营七年,又掌京营五年。不说吃空饷喝兵血。即便只收收陋规银子,恐怕也能赚回一座银山。

  可眼前陈设不像是前任御马监掌印的卧房,倒像是哪个京营大头兵的陋室。

  林十三惊讶道:“陈,陈公公没搞错吧,这是高老爹的卧房?”

  陈矩似乎已经习惯了外人进高忠卧房时表现出的惊讶。他叹了声:“义父他老人家清廉为官,崇尚俭朴。前几日司礼监的吕公公、黄公公来看他,进了卧房止不住的抹眼泪。”

  说完陈矩走到了狗窝前:“这就是严青词的窝了。”

  林十三拿起磨牙的羊棒骨,又抓了一大把棉絮放进随身的褡裢里:“这些东西足够了。”

  陈矩道:“林校尉,你可一定要帮义父找回严青词。这条掖乌龙是他一位故人所赠。义父每日都要牵着它遛街。”

  过了两刻,孙越牵着黄狗“猫儿”来到了四合院中。

  林十三摸了摸猫儿的脑袋,又从褡裢里拿出羊骨棒和破棉絮,给“猫儿”发出了指令:“嗅。”

  “猫儿”摇着尾巴,用鼻子闻了闻。

  林十三轻轻一拍它的背:“寻!”

  “猫儿”迈动着四条退,颠儿颠儿的跑出了四合院。

  林十三跟孙越、陈矩当即跟了出去。

  “猫儿”每走十丈,便低头嗅着地面。他在寻找着掖乌龙“严青词”的气味。

  三人跟着“猫儿”出得大王八胡同,经杨梅竹斜街,过上唐刀胡同、下唐刀胡同、土唐刀胡同,一直走到了高丽街的街口。

  “猫儿”突然停滞不前,它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前腿跪地一动不动。片刻后它开始浑身颤抖。

  陈矩皱眉:“怎么回事?你家这黄狗这是怎了?”

  林十三苦笑一声:“并不奇怪。陈公公没听说过高丽街?”

  陈矩问:“高丽街?是高丽人聚集的地方嘛?就如鞑官营那边住得都是蒙人。”

  林十三答:“错矣。高丽街住的大部分都是汉人。”

  陈矩打眼一看,只见街面上开着两溜共二十几家饭馆,饭馆门口皆挂着羊头。幌子上写着什么“香福号羊肉铺”、“正宗朱桥羊汤”等等。

  陈矩问:“这街面上羊肉馆子不少啊。”

  林十三却道:“挂的是羊头。卖的是狗肉。”

  陈矩来了兴趣:“怎么讲?”

  林十三对陈矩侃侃而谈,说出了高丽街的来历。

  元时禁止汉人养狗。养狗要抄没一半家财。因蒙人久居草原,将狗看成了一种武器。

  在蒙人看来,汉人怎么配拥有武器?

  不准养狗,寻常百姓自然就没有狗肉吃。

  俗话说,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高丽人做狗肉是一绝。元廷颁布的法令中,不许汉人养狗,却没说不准高丽人养狗。汉人中的富户想吃狗肉解馋,就要找高丽人。

  故元大都的高丽人,便做起了养狗、杀狗、炖狗的生意。为了不引人注目,便在店外悬挂羊头,自称是羊肉馆。

  到了本朝,中山王徐达兵不血刃收复大都,改为北平。养狗禁令被取消。狗肉馆开始在北平城内兴起。

  因高丽狗肉很是出名,故狗肉馆最为集中的一条街干脆改名为“高丽街”。

  林十三解释完,陈矩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掌故。”

  说完他又一指街面:“每个羊头边都挂着一根大棒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十三苦笑一声:“这事儿啊,赖名医李时珍。”

  陈矩问:“哦?这又怎么说?”

  林十三又给陈矩解释了一通。

  原来名医李时珍写了一部医书。在书中他写名了吃狗肉的种种好处,譬如安五脏、壮气力、补五劳七伤之类。

  但李时珍在里面补了几句“凡食犬不可去血,去则力少,不益人”。

  

  狗肉馆听说这事儿,纷纷将屠狗方式由刀宰改为棒打。

  用棒子把狗活活打死之后,还要倒掉起来。因狗属土命,怕死狗躺在地上沾了地气儿诈尸咬人。

  大棒挂在羊头边上,是向食客表明本店杀狗一律用棒打,不去血,卖的狗肉符合医理有益身心。

  林十三讲完这一切,陈矩道:“怪不得你家这黄狗到了此处便浑身颤抖。”

  孙越在一旁道:“坏了。高老爹家的掖乌龙别是被偷狗贼偷了,卖到高丽街做成了狗肉吧?”

  陈矩怒道:“活要见狗,死要见狗尸!真是那样,你们得找出偷狗贼。我把他大卸八块!”

  林十三道:“陈公公稍安勿躁。线索到了高丽街,以犬寻犬的法子就不灵了。全天下胆子最大的狗进了高丽街也会吓作一滩烂泥。孙越,你将猫儿带回狗瘠薄胡同。”

  孙越颔首,诌起了文词儿:“徒儿谨遵师命。”

  孙越领着“猫儿”离开后,陈矩问:“接下来怎么办?”

  林十三道:“我在高丽街有个熟人。此刻他应该在沁芳斋吃早肉喝早酒呢。他应该能帮得上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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