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89节

  也想那杜兴,趁着都监酒醉,如此安排,是不是当真把自己作贱去看,轻蔑去想……

  也想那些军汉们,到底又是如何看待自己一个遗孀寡妇……

  这东平府里,是不是已经也有人开始传那些难听的话语……

  是不是衙门里的相公也会嘲笑都监这些事来……

  想着想着,有些冷,回屋去吧,再多披一件厚衣,却是哪里还有睡意?

  偷偷摸摸去,打开门缝看一眼那都监,却又心慌意乱,只觉得自己莫不真是在自轻自贱教人厌恶?

  关上门,又在院中坐……

  只待再抬头,天怎么就开始亮了呢?

  赶紧起身,莫要让都监早醒撞见当面,好冷!

  “诶?这是哪啊?”

  不好……都监竟是醒得这么早,天才蒙蒙亮,都监竟是就醒了。

  赶紧轻步去开自己的厢房门,有那开门声,只当是刚刚从自己厢房里出来。

  “来人呐!”

  都监在喊。

  “来了来了……”女子在应。

  都监陡然不说话了……

  女子打开门进去,都监正坐在床沿边看着她。

  一时对视,两人尴尬,女子低头,都监开口:“那个……是昨日吃醉了。”

  “嗯,都监昨日吃醉了……”

  “那是劳烦孟娘子了。”都监有歉意,吃醉酒的人醒来,多也是先有歉意。

  “无甚麻烦……”女子答道。

  “有……有水喝吗?”都监问着,吃醉酒醒来,自是口干舌燥。

  “有呢……”女子出门去端水来。

  苏武左右看了看,也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衣衫整整齐齐,叹了一口气去……

  喝酒误事啊,便也去想,喝醉了,把宾客都送走了,回头找孟玉楼说了些正事,怎么就睡到人家的家里来了?

  杜兴……

  唉……

  水来了,苏武接过,牛饮几口,把空杯子递回去。

  孟娘子也问:“都监还要吗?”

  苏武摇摇头:“不用了。”

  说着,苏武站起身来,看了看地面左右,便是去寻鞋袜……

  却见孟玉楼已经蹲了下去,把鞋子袜子往苏武面前摆来……

  苏武下意识要去扶,伸手到一半也就停在了半空,如何好扶呢?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苏武连连说着,让人伺候这种事,苏武可以接受,却又怕这个时代的女子,伺候得太妥帖,当真给他穿袜穿鞋。

  孟玉楼便也起了身,站在一旁。

  苏武穿着鞋袜,两人一时沉默,还是苏武开口来说:“孟娘子……在这东平府可习惯?”

  “嗯,习惯呢,有都监照拂,都挺好……”孟玉楼答着。

  “若是遇到什么事,只管来寻我就是。”苏武说的是车轱辘话。

  “知晓的……”孟玉楼点着头。

  “那我就先回营去了……”苏武鞋袜穿完,已然起身,便往外去。

  到得院中,这“回”型的后院,一时还分辨不清哪里出门去,便又回头去看那孟玉楼。

  “都监,这边……”

  孟玉楼往前带路。

  苏武走在一旁,有那香风扑鼻来,这个时代的女子,衣服熏香是常事。

  却是这女子的香气,终究让一个血气方刚的壮汉有几分心猿意马。

  苏武哪里能猜不到许多事来?

  杜兴起的意,李成两人听了嘱咐,孟玉楼兴许也有纠结犹豫,但终究还是把他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擦也擦了,洗也洗了……

  如此而已……

  苏武摇着头,他哪里还明白不了眼前女子的心意?

  若是没有那份心意,又怎么会把他带回家中来?

  已然就要到大门,苏武忽然脚步一止,只看身旁的孟玉楼。

  这女子,极好,不只是说长相身段……

  苏武忽然开口说了一语:“孟娘子往后莫要多想那些什么恩情之类的事了……”

  “嗯……”孟玉楼一时不解,立马又反应:“都监人好……”

  苏武刚才其实是问,是试探,便是让孟玉楼不要有那些报恩之类的心思。

  试探完了,孟玉楼答了,只说都监人好。

  都监有话说:“我是军汉,上阵杀敌的军汉,兴许有今日没明日……”

  孟玉楼一时怔住了,都监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监意思很多,又道:“你与我啊,其实都是苦命人,我呢……在这世道里,拿命搏前程,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我麾下那些兄弟,没有一个好命的,都是苦命人,也都是拿命搏前程,那些达官显贵,我哪个都供着哄着,便也是怕我带着弟兄们,连卖命都没处卖去……”

  苏武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来,因为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搏了一路来,从景阳冈搏到现在……

  哪里能不是苦命?真在那几番生死关头,苏武心中能当真不怕不怂?

  更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进得了文人的那些圈子,那个圈子,不是真能背几首诗词就能把自己归进去的。

  苏武也看不起而今的那个圈子……

  哪怕是李清照,就听她说昨夜雨疏风骤,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那卷帘人便是苦命人,是伺候人的下人,那些下人每天忙忙碌碌伺候人,哪里又有心思去关注昨夜雨疏风骤,海棠会不会被打落在地上?

  卷帘人没关注,李清照却还不爽,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哪个苦命人一起床来,只关心昨夜大雨大风下的海棠花?

  李清照终究也是那个圈子,苏武永远也不会是!

  问李清照好不好?好!

  只可惜,不是天下人的美好,而是那些花前月下阳春白雪的美好,不是世人之好。

  所以,这大宋要亡了呀!

  苏武也知道,自己卖的是命,不敢说自己想的是未来,不敢说自己已经想的就是天下人。

  但苏武也敢说自己,想试一试,比别人多努力一些。

  在挣扎的人,在努力生活的人,总能让苏武多看几眼,多入心来。

  苏武看着一旁的孟玉楼。

  孟玉楼听得苏武一番话语,只点头:“奴家知晓都监不易……”

  “你也不易,我这么多事,只管吩咐你去做,你便都一一去做,做得又快又好……”苏武说着。

  “奴家只怕在这东平府里,让都监教人笑话……”孟玉楼昨夜就想得这些。

  “要笑早就有人笑了,你一个女子,在东平府里开正店,哪个又不知是我呢?哪个能不想这些呢?谁人背后不猜呢?”

  苏武其实都明白,即便没有什么,所有人早就猜出什么了,不然杜兴又怎么可能主动这般安排?

  衙门里的那些官吏差役,每每往正店来吃饭吃酒,谁心中没个数?

  只是以往,苏武也不在乎这些,身边也没人可用。

  而今好似有几分人模狗样了,当真再去在乎?晚都晚了。

  难道到处去与人解释,我与这个孟寡妇可没什么,当真没什么,就是做个生意,一点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是清白的,你们相信我……

  难道真这么去衙门里说吗?

  只看孟玉楼低头:“若是奴家……若是他们当真背后去说,奴家只管回阳谷去就是,这正店之事,换个人来也行……”

  这话也没错,而今不比当初了,苏武换个合作伙伴也不难,只要苏武一开口,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来呢。

  苏武摆摆手:“罢了,我当回营去了,便是有师父等着操练……”

  “都监慢走!”孟玉楼点着头。

  却是苏武脚步一抬,忽然一语:“今夜我来!”

  不该辜负……

  “嗯?”孟玉楼震惊抬头。

  苏武迈步就走,怕什么?

  难道还真等着程万里嫁女儿?为了程家女儿守身如玉?

  养个外室,有何不可?

  这时代,不知多少人养外室,不知多少人妻妾成群。

  那东京城里,不知多少达官显贵互相赠送来去……一匹马换走人家一个仆妾也不过常事……

  若真是满世界去解释自己不曾与孟娘子有什么事,说什么清清白白。

  反倒教人看轻了,只以为他苏武当真始乱终弃,只要前程,乃至上赶着要娶什么名门世家女。

  没这回事!

  该怎么过怎么过,二十啷当岁,有何不可?人家十六七都生孩子了。

  “今夜我来!”苏武再说一次,迈步出门。

  只看门口两个少年郎,挎着腰刀,当真守了一夜。

  “你们两个赶紧回去睡觉。”苏武从来爱人,把人都当人看,这大概就是他与旁人最大的不同。

  ‘哦,遵命!”两个少年躬身一礼。

  走了……早间一个时辰,晚间一个时辰,苏武从来练得勤。

  只看那门内,孟玉楼呆呆愣愣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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