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话说来,莫俦更是难受,李大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怪我了?是怪我把他弄得不来的?
莫俦低头去看,这一曲,得说个不好出来才是……但……再看看也说不出来不好……
再听头前还有一首同个平仄音律的咏梅……
非要说不好,着实有些说不出口。
唉……
莫俦左右看了看,众人也看他,这好像是干不动了……
就看莫俦落座去,开口来:“斟酒,我再琢磨琢磨,再填一曲……”
这是挽尊,也是期待自己还能出一曲力压两梅之作。
李师师立马圆场:“诸位大才,刚才只是误会,过一二日,奴家自派人去与苏学士说项开解,不在话下,奴家今日,献唱一二,诸位杯盏莫误,请!”
气氛便也转回来了,李大家亲自献唱,那可不是一般人听得到的,岂不荣幸?
苏武带着程浩出门去,上马就走。
程浩心中还在狂跳,也说:“妹夫啊,往后,咱们能不能……就是……”
“不能!”苏武一语来,自己也笑,今日其实开心,想来今日之事,要不得几天去,就汴京皆知,往后只怕也要传个天下皆知。
这般的狂放,再来一二次,人设就立起来了,不知能省去多少麻烦。
“妹夫……实是……”
苏武又打断:“怎么?我还能怕他们?他们怒起来了,还能打得过我?便是他们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我!”
程浩陡然也笑了出来,这是这么回事吗?
就看苏武还挥着手呢:“他们要是敢来动手,我一巴掌一个,都给拍到墙上去!”
“哈哈……妹夫,你啊你啊……你……”程浩笑得是前仰后合,他知道自家妹夫不是浑人,只是打趣而已。
却是身后范云忽然一语来:“将军,要打谁?”
程浩也转头去看,身后十来个壮硕大汉,陡然一个个虎目在瞪,程浩连连摆手:“不打谁不打谁……”
范云再说:“莫不是有人在我家将军面前耀武耀威?谁人,自去老打一顿就是!”
“不打不打,诗会诗会,已然大获全胜了!”程浩连连解释,他如今岂能不知这些浑汉的手段?
这要是冲进去一通打,明日整个汴京城都要炸开了花。
苏武也摆摆手在笑:“东京城里,不打架!打架也不是这个时候。”
“哦!”范云点着头。
苏武收了收心思,说道:“这汴京城的繁华也算见识过了,其实也就这么回事!无甚乐趣……”
程浩此时也明白了许多,笑问:“妹夫,这还没乐趣呢?这乐趣都让你一个人享尽了……倒也不知明天后天,汴京城里如何传你……”
苏武一摆手:“诗词,小道尔,不堪一弄!”
程浩看去,满眼是光,就是学不会啊,若是把妹夫这一手学会了,那真是人生巅峰。
却是也说:“妹夫,其实今天,我也高兴……”
“嗯?你怎么高兴了?”苏武也问。
“其兄莫俦,其妹莫俪……”程浩苦笑。
“是她?”苏武就问。
程浩点头:“是她,昔日其父莫卞,乃是兵部小官,其实官职算不得高,我父当年,那也算是年轻得中,他家在汴京许久,如此,其实也算门当户对……”
显然,程万里以往,也有过高光时刻,那就是年轻得中,不知多少人考了几十年才考个进士及第。
所以,程万里当年那也是青年俊才,定个娃娃亲事,配那莫家女儿,那也配得上。
只是哪里知道,程万里后来十几年兜兜转转,人家莫卞,连连在升,升郎中,就开始拉开距离了。
再等长子莫俦高中一甲头名,又得天子喜爱,这莫程两家,那就彻底拉开了鸿沟,再有张邦昌在后,人家成了东京高门。
程万里,还是兜兜转转。
这亲事,又岂能还作数?只管是昔日一语笑谈罢了。
苏武明白这些,也是有点狗血。
难怪,头前程浩故意那么先介绍自己,然后莫俦却又只说原来是京东程相公之子,便没有第二句……
其实,两人认识,只管是一句礼节都多。
苏武莫名一语:“走,再回去坐坐!”
程浩连忙来拉:“妹夫,不必不必,陈年旧事了,刚才已然舒爽畅快,不必当真去横生枝节。”
“将军,去何处?打人呐?”范云在后又问。
程浩连忙转头来:“不打人不打人……”
苏武也笑:“你若早说,我当再多言几语,好生与他说说才是……”
“也不怪他,这事,终究是父母之命也……”程浩答着。
“他爹叫什么?莫卞,对……记住了……”苏武当真记下了。
有道是,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年之约已到,恭请龙王回归!
兵部侍郎,兵部侍郎怎么了?
苏武还问:“那什么莫俪,许了谁家去?”
程浩连忙摇头:“不知也!”
“我自问得到……”苏武说道。
程浩叹息一声:“唉……何必当真在意去?而今,只待父亲再归,上门提亲的,怕是门槛都要踏破了去……大丈夫,何患无妻?”
苏武也看程浩,这程浩,当真越来越像个大丈夫了。
不多言,打马往前去,也说正事:“慢慢有部曲要到了,京中各处驻扎之事,你多奔走一二,这件事,你负责到底……”
“好!”程浩点头。
“那方腊到了之后,只管先押到皇城司的牢狱里去,与皇城司说一声,派咱们自己人去看押。”苏武接着说。
“嗯,得令!”
“回家吧……”苏武夹了一下马腹,马屁稍稍加了一点步伐。
家不远,苏武买的房子,挺好的房子。
按理说,真要成亲,还当再买一个宅子才是,一边是程家,一边是苏家,看看隔壁邻里,有没有得出售,也当去寻一寻天子家的买卖,店宅务,他们家在京城里,几万套房的产业。
夜稍稍有些深了,汴京城的热闹也慢慢退了去。
却是有人在惊喜,樊楼李师师,正喜不自禁,不为其他,竟是今夜如此晚了,那位贵人竟是来了……
好在,妆容还在,稍稍一补,就可去迎恩,不必如何重新梳洗装扮。
贵人坐在榻,手臂在后撑着,似躺似坐,一脚伸长,一脚落地,一柄合起来的折扇,轻轻敲打着膝盖……
只待美人来,贵人轻轻一笑,笑出了无比的风雅。
“奴家……”
不等话语说,贵人一抬扇:“坐朕身旁来。”
美人自就去,轻轻一坐,贵人把折扇往前一伸,轻轻一挑,挑的是那颌下的白润。
只待四眼一对,美人伸手轻轻拨开折扇,低头去,不胜娇羞。
“嘿嘿……”贵人也笑,这一幕,就是好,男儿的心都软了去,贵人说:“且先唱一曲。”
“官家,唱曲之前,先说一点新鲜趣事,官家听是不听?”美人也问。
“听,你说来,朕怎能不听?”贵人不坐正,更斜躺而下,有个大枕,刚好倚腰背。
“官家可知今日谁人来了樊楼?”美人先问,讲故事的方法,向来如此。
“谁人?哦……莫俦。”贵人也猜。
“嗯,他是来了……”
“他填的曲啊,已然老气,几年前,状元正少年,正跳脱,正得意,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那还有几分意思,而今里,学差了……”天子点评这些事,那是手到擒来。
“不止他来,还有一人,官家猜都猜不到……”
“哦?”贵人稍稍坐正。
就听美人来说:“苏学士!”
“苏学士?”天子错愕当场,能称为苏学士的人,天子是见过的,好多年前了,去世很多年了。
便是到得而今,天子依旧想念,为了缓解相思之苦,头前不久,他还把苏学士的儿子苏过请到宫中来画了一幅《枯木图》,颇有几分乃父之风。
美人也笑:“不是那个苏学士,大苏学士岂还能见得到?那不是托梦了吗?”
天子也笑:“朕还说呢,那还有哪个苏学士?”
“官家想想……”美人一颦一笑一语,岂能不是调情。
天子当真一想,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今天白天的事吗?只管拍了拍额头:“哦,朕知朕知,哈哈……竟然是他,他来如何?什么趣事?”
美人便是眉飞色舞一说来。
天子哈哈大笑再起:“狂傲不羁,战阵军汉,有趣有趣……有意思!填得一曲什么?”
美人自起身去,把那琵琶抱到榻边来,那软糯之口,轻轻张合,乐音之美,美不胜收。
天子那合起的折扇,轻轻敲打在膝盖之上,一下一下,皆是节拍。
一曲唱罢,美人含羞微微抬眼。
天子开口:“好,真是好,着实是好,头前一曲,再又一曲,一曲在战阵,一曲在灯火,一曲附来一曲和,两曲一出,天下无梅也!”
“嗯,官家可真会评!”美人也会说话。
天子笑道:“送你这一曲,也送得好,自也是在说他自身,高洁之辈也!”
“官家点的学士,岂能差了?”美人更会说。
“朕,识人之明如何?”天子还要问。
“好,古今贤君,皆不过如此!”美人已然放了琵琶,又坐榻边,却还有一语:“只是他说以后,再也不来了。”
天子摆摆手:“大才之辈,自有怪癖,无妨无妨,若是有暇,朕与他说说,教他来!”
“当真吗?”美人大喜。
“当真当真,君无戏言。”天子笑着,又道:“诗词,小道尔,不堪一弄,哈哈……有趣有趣,朕喜欢,把朕连带也骂了一番……倒是他那《淫祀十论》,当真大道也。”
“官家之诗词,那自不是小道,官家还擅书画丹青,还擅琴棋之道,官家会得可多,不在那苏学士所言之列……”美人只管一通夸,情绪价值拉得满满。
“嘿嘿……”天子一眼去,忽然神秘一笑:“朕还有擅长之处也,师师,来,来!”
来来来……
芙蓉帐暖,春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