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吧杀吧……
整个城池犹如一个巨大的屠宰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甚至连阳光照射之下,这小小城池里的空气都泛起一种淡淡的妖艳之红……
也不知是多少鲜血喷涌在了空气之中……
范云在说:“将军,这当真是深仇大恨啊!”
苏武点头:“便是永远,不能让人如此恨了你我……”
范云听来一愣,只管说:“咱们才不会做那些贼寇所行之事!咱们去哪里,都是秋毫无犯!”
苏武点头,难怪一支军队秋毫无犯,如此重要!以往得来终觉浅,今日才深刻有感受。
一面城破,四面皆破,一部一部的官军入城来!
甚至铁甲马蹄也来踩踏,三面无路,西面逃贼,更在快骑掩杀之下,杀得也是昏天暗地。
也不知里里外外要杀多久。
苏武把主干道走完一遍,从另外一边出城去,只往营寨而回。
石宝,石宝纵有万般之勇,想来也活不得命了。
所谓四大元帅,只独留司行方一人。
苏武要见见司行方,司行方自也就被带到了大帐之中。
苏武山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三十多岁,自也是人高马大,壮硕非常。
他本该是二三十回合打杀了插翅虎雷横,指挥失当,败在了卢俊义、呼延灼、索超等大军的围攻之下,被逼入绝境,失足落水而亡。
苏武看了着,问了一语:“你因何从贼啊?”
司行方低头答话:“小人本是乡下豪强富户,平日里善用枪棒,喜欢结交江湖好汉,后来……应奉局之人来了,每一番摊派都有小人之名,小人自是疲于应对,后来着实不堪重负,愤而……愤而从贼……”
苏武点着头:“倒也是你这般,才能一呼百应,才能当得上贼寇之元帅。”
司行方也问:“此番投降,不知……不知是否也算招安?”
问的是前路未来。
苏武想得一想,抬手一挥:“算吧……你自下去。”
司行方拱手而去,便是苏武有了一个决定,留司行方一命,在军中效用,他自有罪也好,无罪也罢,即便要死,就让他死在辽人之手,或者金人之手。
方腊之事,到司行方这里,就算彻底结束了。
一场乱事,功过是非,对对错错,暂时到此为止!
只有江南两浙之百姓,才是悲哀,苏武能做的,就是不把粮食运走,都留给他们。
只待天黑,婺州兵开始出城归营吃饭,那杀人之事才止。
苏武也往婺州营去,满营上下,并未有什么喜悦兴奋,反而有许多汉子,疲惫之下,脸上还有泪水在流。
苏武慢慢打马逛了一圈,入得营帐之中。
苏武落座,王荀在旁站定,也给苏武介绍起来。
大小军将,一一引荐与苏武认识。
苏武点着头,也说一些勉励之语,乃至也说赏军,抚恤,还说加官进爵。
王荀带着众人拱手拜谢。
苏武再来勉励:“诸位当随王总管,好好把婺州兵马操练妥当!”
众人只管遵命就是。
苏武又对王荀来说:“你把军中功勋与抚恤都统算妥当,速速送到中军大帐,明日大早,我便派人把钱送来!”
王荀岂能不感动,只管来说:“苏将军以心腹待我等,我等自也当以命报之!”
便也有人随之拱手:“将军之恩,犹如再造,将军擒获方腊,平定贼乱,便是我等再生父母,来日若得机会,定报将军之恩!”
又有人说:“没有苏将军领兵来此苦战,我等便是此生也无报仇雪恨之能,拜谢将军!”
又有人来说……
苏武抬手一止:“不需多言……”
却还是有人开口:“将军,万不能让那方腊活命啊!若是那方腊还能活命,我等……我等必也当寻去斩杀此獠!”
此人开口,脸上有泪。
“他活不了……”苏武算是给个承诺。
只管这一语去,满场在跪!
苏武点点头,起身,不多言,往外走去。
王荀跟出门来相送,也说:“将军不必挂怀,自是把那方腊与众多贼首带去汴京,由陛下发落就是!”
“他自活不了的,如此也算给你麾下之人一个交代,你忙正事,莫要拖沓,我走了……”苏武如此一语,上马离去。
第二日大早,解决了一下军中公务,苏武先行打马,直去杭州城,杭州不远,百多里路。
快马大半日就到,便再直入府衙,亲自前去报捷。
童贯正在衙门里听曲,一班人正在咿咿呀呀唱着……
苏武也不要什么人禀报,直入内来,当面就拜。
童贯看得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起身几步去扶苏武:“子卿,你缘何陡然来了?”
苏武只答:“新城已破!”
“啊?什么?新城也破了?好好好,大事成也!子卿快坐!”童贯甚至拉着苏武的手在手,走到座位之旁。
旁边本坐的是唐恪,却也见机,竟是主动起身让了座位。
苏武自是一屁股坐去,童贯连连在呼:“换茶换茶……”
程浩亲自去忙。
童贯就问:“何人破新城?”
“婺州王荀!”苏武言简意赅。
“好少年!”童贯乐得嘴巴都合不拢,只管又说:“你如今也有识人用人之名,这婺州王禀王荀,也是捷报连连在来,婺州也是戡定,也说衢州那边小贼自散,只在搜山检海去缉拿,越州那边也在班师,好好好!”
这些消息,苏武早就知道,但童贯又说一遍,着实是兴奋,又听童贯来说:“我已然把捷报往东京送去,要不得多久,圣旨也当前来宣恩,想来官家在京城里,那也是开怀得紧,定会把你我,好生夸赞一番,哈哈……”
是啊,童贯说得也没错,当是如此。
天子也好,童贯也罢,没有苏武那么多矫情……
什么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什么百姓之苦,什么罪责之由,平定了就是天命,立功了就是大喜……
苏武点头笑着:“恭喜枢相!”
“诶,同喜同喜!”童贯眉飞色舞,又抬手一指:“这一班,你看,西湖画舫里最佳的花魁班子,便是贼寇入城来,也不曾苛待,唱得极好,吴侬软语,教人浑身酥麻!”
苏武点头:“倒是还真不曾听过……”
“那是,来去军情何等之急?而今已晋全功,此时听来,正好正好,便教她们唱你填的词,唱一曲那驿路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来!”
童贯大手挥着。
倒是那一班花魁女子,听得这一语来,才知道眼前就是那位苏武苏将军,好生威武一男子,这词已然传遍,着实也填得好。
这词,岂不也填进了风尘女子的心事里?正说那梅花独自开得苦,却还零落成泥碾作尘……
快唱快唱……
快唱与苏将军当面来听……
第207章 你管我睡哪里!
唱得好,童贯所言不假,这吴侬软语,当真能听得人浑身酥麻。
杭州真是好,杭州人也好,杭州的女子更是好,要说天下之人,哪里的女子最好,苏武此时此刻,当真觉得杭州的女子天下第一。
那一颦一笑,那一词一句,那不胜娇羞……
童贯看向苏武,笑着来说:“子卿啊,两浙江南,甚妙啊……也难怪,白居易说江南好,咱们回去了,不免也是白居易说的,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就在这杭州当过官,苏学士也在杭州当过官……”
苏武点着头,这些他倒是知道的,便道:“士大夫,最喜江南好!江南,从汉末东吴开始,到晋朝衣冠南渡之后,再到而今,更也是文风鼎盛,富庶非常……”
童贯点头:“对,就是此理。子卿啊,回京去,你当不一样了……”
苏武也问:“枢相所指哪般?”
“哪般?子卿啊,你要变一变了……”童贯不再笑脸,开始说得认真。
“还请枢相指教!”苏武已然会意到了。
“说话用词,言谈举止,都要变!”童贯再言。
苏武彻底明白了,点头答道:“只怕学不好。”
“你是读过书的人,军中武夫,在一个直来直往,在一个义薄云天,士大夫,自有士大夫的做派,你其实懂得,此事不难!”
童贯说着,又看了看头前那一班人,说道:“这一班人呢,我自赎买来了,送给你,随你入京,东京达官显贵之家,岂能没有这么一班人在府邸之中?来了客人,岂不寒酸?这一班,杭州最好,你带回东京去,便是最有派头,你填词来,他们唱,岂不妙哉?文人雅士来去,岂不就是大名?”
苏武心中有感,这童贯真是手把手教,也不拒绝了,便自己一语:“回去面圣,下官是想功勋之类,全可不要,只求天子当面,赏一个进士出身,枢相以为如何?”
童贯眉宇一展:“大善!”
苏武本还还担忧多少有些唐突,童贯说大善,那这件事就这么干了。
童贯又说:“但……功勋还是要的,官家心善得紧,只要官家高兴,赏个出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往啊,官家一高兴,那梁师成自己把名字加在进士甲等,官家不过也是抬手挥一挥而已,还哈哈来笑,你这般,又算得什么?功勋还是要……”
苏武意外非常,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还是把许多事想严肃了。
还是有那种“皇帝用金锄头种地”的心态。
原来这件事,竟是可以不严肃到这般地步,苏武本想用此番盖世之功去换个一个出身,那就是对皇朝制度的那点敬畏。
未想,天下之主,自己一点敬畏也没有。
“那……”苏武就说一个字。
童贯便也来答:“你啊,代我走一趟……河北。”
“不知去河北做何事?”苏武又问。
“边事,边军之事。”童贯对于燕云十六州这件事,还是认真的,人生最后一个追求了。
苏武也皱眉:“此事,难也!”
能不难吗?不说别人,第一个就说梁中书,苏武是见过的,那是太师蔡京的女婿,是好相与的吗?
这河北之地,是苏武一个外人能搞得定的吗?
童贯也说:“是难,不论难易,且不说这边事你能巡得如何,至少,要做点有用之事,也看看河北诸部,到底哪一部堪用,来日调兵遣将,也还知道点谁的名头。”
“明白了!”苏武点头。
童贯又说:“你也到最前线去看看,宋辽之边境,看看各地辽国城防如何,辽国边军如何,且也要查探一下地形地貌,为不远之事来计也,不免也还是你我之事。还有就是辽国内部情况,能打探多少,便也打探多少回来,到时候,让赵良嗣同你一起去……”
童贯要求着实不高,他就是要一个前线第一手资料而已。让苏武去一趟,也是让苏武亲自上前线去侦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