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人先喊:“我等此生,皆愿随将军效死,死便罢了,死便罢了!”
便是立马有那同呼之声:“愿随将军效死!”
“愿随将军效死!”
有一个辅兵,本是木匠学徒,名唤祝石头,正也激动不已,却是声音不大,好似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只道:“我也愿随将军效死……”
就看大帐之中,将军又把那湿哒哒的靴子穿了起来,起身走出大帐,上得头前将台。
便可俯瞰整个军营,也有无数军汉正在看他,便是本在营帐之内的军汉,此时也奔出来看他。
苏武前后左右去看,俯瞰整个营寨,点了点头,说得一语:“兄弟们不离不弃,我自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必也不多,但苏武知道,一会儿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在将台上说了一句什么话语。
说完此语,苏武只管吩咐:“埋锅造饭,发钱发酒!”
说完之后,苏武下得将台,再回大帐,再脱靴子去烤。
营寨之中,处处都是热闹气息,许还有一些同袍死伤的悲戚,却是欣喜热闹更多。
饭菜酒肉慢慢来,一箱一箱的钱也先抬到各都各队,战功与抚恤的钱还要等一会儿,等得军中文书统计上前,但一人二十贯的先赏,已然在发。
一串一串的铜钱,挂在军汉脖子上,军汉们围着火堆在烤,互相都是笑容。
只管是自家将军真的好,自从随了军伍,家中的日子,那是越过越红火,多置几亩地,多盖一间房,乃至还有人开始送家中的弟弟或者儿子去学堂……
便有人言:“你们可知刚才将军在将台之上说了句什么?”
“说的什么?”
“将军说,只要咱们不离不弃,将军自与咱们同生共死!”
“嗨,这还用说吗?咱们将军从来如此!”
“那是那是……只管随着将军上阵,什么悍勇之敌,如何不怕死的,都不在话下!只管是百战百胜!”
“哎呀,回去啊,我便让家中那娘们去寻道人做个长生牌位,做个将军的长生牌位,让她日日在家香火不断,嘿嘿……这般保佑将军步步高升,只要将军步步高升,咱们这辈子,享不尽的福呢!”
“我也回去弄一个将军的长生牌位!”
“那咱们都一起去弄,那道人许还少收一些钱财。”
“要寻个灵验的道人才是!”
“听说神霄派最是灵验!那神霄派林灵素的弟子,在咱东平府也有道观,新建不久,只管寻那人……”
“好好,就寻那神霄派的……”
众人烤着火,说着说着,酒菜已来,自是大快朵颐。
那边,也在烧着热水,晚间都要好好洗一下,洗净身上的泥泞与血污。
大帐之内,也在吃饭,那知府邢岳也并未走,跟着一起吃顿军中饭食。
大帐之中没有饮酒,众人也在商议事情。
苏武在问:“此战已罢,下一步该当如何?诸位议一议。”
邢岳听来一愣,这位苏将军怎么还有下一步的事?还要主动去?这前锋大将,怎的好似真要用一万兵与百万贼去打?
许贯忠先来答话:“湖州与杭州,不过二百里之遥,此番战败,怕是杭州之大贼还要派人来……”
苏武点着头:“倒也不知再来是谁,有多少人马。”
说着,苏武去看邢岳,便是邢岳更知当地情况,邢岳立马来答:“怕是那贼首第三,贼称三大王的方貌会来。”
“他麾下如何?”苏武接着问,对于接下来的战斗,苏武并不那么担忧紧张了,甚至信心也多。
邢岳接着来说:“此人,乃是方腊信任之猛将,更是方腊之三弟,那吕师囊不算方腊最亲信之嫡系,此方貌,便是嫡系人马,攻城拔寨了得非常,此人麾下有飞将八人,听说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番贼军大败之后,那方腊许就是要派方貌来攻城拔寨!”
苏武点着头,邢岳这话,有点道理,这邢岳之人,此时看来,着实不差。
邢岳说明了事情情况,苏武想得一想,说道:“怕也来得不会太快,方腊刚入杭州,正是各部人马争权夺利之时,赶这吕师囊北来湖州,定就是为了做大利益来分,也是赶这吕师囊少分杭州之利……若是杭州再起大军,许还要一些时日……”
许贯忠点头:“将军言之有理……”
吴用立马来言:“既是如此,不若将军引快骑往那杭州去,便是在杭州城外劫杀几番贼人,好教杭州之贼知道将军之威也!”
吴用显然是要表现一下。
便是这一语来,苏武转头瞪去一眼,心中只想……吴用这厮,干点脏活不差,大战略上,着实不行,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便听许贯忠来说:“万万不可如此,那吕师囊败回去了,说我军如何凶悍,贼人各部军将定是不会多信,只会攻讦那吕师囊作战不利乱找借口搪塞。若是我强军当真出现在杭州城外大杀四方,那杭州之贼,那方腊之辈,必是立马警觉,心中生忧,到时候反而使得他们上下一心来打,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在杭州之中多多争权夺利互相攻讦……”
苏武听来点头,又瞟了一眼吴用去。
吴用闻言,自也低头,心中也觉得尴尬。
苏武有语:“那就只打出来之贼,先不打杭州之贼。”
“正是,只待当真是那方貌出击,便与他迎头痛击就是!”许贯忠认真来说。
朱武也言:“此番再战,将军不必再过于谨慎!”
苏武综合一番,知道众人与他想的都是一样,心中也定,再战,当真不必过于谨慎了。
只是如今损失不小,苏武皱眉问得邢岳:“我想在湖州招收良家子入伍,不知相公可能帮衬一二?”
“这有何难,今日之战,不知多少人热血沸腾,城中更是热闹在庆贺,不知多少人在城头亲眼得见,想来那些小厮门客护卫之类,有许多人愿意随将军去……”邢岳说得认真。
苏武点头:“不招刺不黥面,只管招人入伍为辅兵。”
“那更好不过。”邢岳答着。
却是许贯忠立马就问:“将军莫不是想要从辅兵之中补充战兵?”
苏武点头:“且看在湖州招得多少人手,便从辅兵补进多少战兵,最好招来三千之人,把军中辅兵尽数补到各营各都,甲胄兵刃已然不缺,就这么干!”
苏武要扩充军队了,经此一战之后,军心大振,每一部补进一些辅兵,无甚不可,只要老兵堪战,补进去的辅兵早已见过世面,自也堪战。
朱武点头来答:“此乃极好之法。”
苏武再看左右,众人皆是点头,苏武只管一语:“那就这么干,还请邢相公多多帮衬!”
邢岳点头一礼:“自不在话下,便是湖州军中,有人愿意,也放他来!我这就回城里去,把这事安排妥当,更要亲自手书,请大小官吏与士人共鉴签押,起快马入京,为将军请大功!”
(这一章,一万四百字,写了七个小时,当是精彩的……)
第165章 可否将令郎借到我这帐下行走?
军中在饮,将士们饮得豪放,将军有言,可痛饮,一半人今夜,一半人明日。
饮酒的那一半,便是狂欢,另外一半,自然负责今夜之守卫。
大帐之中,将军依旧在忙,把要发放的赏钱抚恤核算了几番,便也就发下去了。
阵亡之人,三百零五人,抚恤十五万两千五百贯。
轻重伤员,六百八十三人,共发去十万两千四百五十贯。
寨栅内外近处,精锐披甲之贼人头,两千一百二十个,赏六万三千六百贯。
寨外精锐披甲之贼人头,九百八十五个,各弩之人共分,赏两万九千五百五十贯。
寨外正面之贼,虞侯文书点数,死于弓弩,一千四百五十六人,各弓弩再共分,一万四千五百六十贯。
寨外正面之贼,死于步卒,四千二百六十三人,赏四万两千六百三十贯。
左右侧阵之贼,人头三千三百八十一个,轻骑共分,三万三千八百一十贯。
大贼一个,赏两千贯。
有记录,按照记录发赏,有疑处,多几人共分。
抚恤与赏赐,共有四十二万一千一百贯。
外加全军之赏赐,六千五百之战兵,十三万贯。三千辅兵,三万贯。
共计,六十万一千一百贯。
所有钱,今夜全部发放完毕,即便战死之人的钱,也都准备妥当,回去发给家属。
大宋打仗,就是这么费钱……
对于如此富庶之大宋而言,其实又很便宜……
苏武心中早有底气,也有认知,这么打下去,他打得起。
一场如此大战打下来,抚恤赏赐,六十万贯钱而已。
也不得不再说一件事,便是童贯伐辽,第一件事就是带去四百万贯的现钱,当场就发,历史上本也如此。
便是这大宋,极致的富庶之下,极致的文武有别之下,与军汉们谈不了其他,更谈不了什么家国大义与情怀,唯有给钱。
直到已经国破家亡的时候,真正半壁江山沦陷之时,这大宋的军队,才可以少谈点钱,多谈点家国大义之情怀。
哪怕大宋还未真正沦陷大半壁江山之前,哪怕女真已然入寇,军汉们依旧只看钱,大将种师中就是如此而亡。
直到岳飞再起,钱依旧要谈,但可以少谈了一下了,更多几分家国大义,那个时候的岳家军之战力,也就不必多言。
苏武自也想过要改变这种情况,但这种情况,着实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改变的,那需要大量的思想与政治上的教育工作,苏武不是做不来,而是没有这个时间。
那就先发钱!确保多发,把钱发到位。
发钱之外,还要确保将士们对苏武的感情与义气,乃至还有信任与崇拜,这已然就超越了大宋无数军队的经营建设工作水平。
苏武,也想要一支苏家军,这名头虽然会带来很多问题,不一定非要叫出来,但这件事的实质,一定要做到。
前期的思想政治工作,那就往“苏家军”这个方向来,只待真是女真铁骑踏来,再做那家国大义的工作。
时间紧迫,却是时间也还有一定的宽裕,紧迫在于苏武要节节高升,要权柄,权柄之好处,在于自主,苏武要这大宋权柄之下的自主空间。
大宋,其实算是暴毙,暴毙之前的任何时候,它都是一个极其稳定的国家政体,哪怕有许多乱事,总体而言,大宋的统治基础,其实比前面几个大一统的朝代都要稳固。
苏武就是要在这个极为稳固的大宋之下,争取权柄之下的自主,等待大宋的暴毙崩塌。
发完了钱,朱武也还有工作,便是再来禀报:“将军,战后湖州城送来的物资里,粮食菜蔬不算,现钱,又来八十万贯。”
“粮草之物也再去统计清楚。”苏武点着头,这湖州一城,两番,就给出了一百六十万贯现钱,这仗,其实是赚钱的。
也可见江南之富庶,远非山东可比,便是山东之地,百年千年,以富庶而言,永远也赶不上江南之地。
这仗,就得这么打下去,这钱也就得这么撒下去,做大事不能惜身,不能抠抠索索,哪怕赏赐越来越高,都得这么赏下去。
与军汉们斤斤计较,毫无意义,钱这种东西,其实是会贬值的,一旦真的大战而起,钱就会越发不值钱,反而生产出来的东西会物价飞涨。
钱这种东西,花出去了才是钱,没花出去的,那就是一堆没有用对地方的废弃金属。
这才是经济金融之道理。
来日,抚恤还得更高,那辽人之头与女真之人头,还得更贵。
此时此刻的这个时代,这些“废弃金属”不用在军汉身上,来日就得被人抢走。
第二日,湖州城各处招兵旗帜,待得一二日去,湖州下辖各县各村镇,也会到处竖起了招兵旗帜。
军营之中,正在开始扩充战兵,三千辅兵,除了少数实在用不了的,皆发甲胄兵刃,充到各营之中。
还留一些辅兵骨干军官,只待新兵来了,再做管理之事。
湖州城内,倒是也较为踊跃,江南之地,还真就不比北方,至少吃得饱的人比北方多,此番一战,不知多少青壮汉子在城头之上亲眼目睹,自也能激起一部分人心中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