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事涉范相公的隐秘,也可能是范相公控制部属的手段,怎么可以没上没下?
陈福也是明白,低了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晩虎豹骑状态加身时,那种廝杀时的酣畅淋漓和痛快,委实也是令他有些割舍不下。
“陈兄,将来再有用处时,那种感觉可能就回来了。”
范进也没有细说的想法,毕竟有些过于玄妙,传扬开来对自己的形象不好。
历来出身和手段太过玄妙的人,要么转为神道职位,要么退隐,很难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更不要说成为大臣,名臣了。
至于眼前这帮家伙,慢慢的会完全掌控。
护院规模,也会随着范进基业的扩大而扩大。
现在的重赏,也是给后来者立个榜样。
千金市骨嘛。
……
“每车加五百钱,不加就卸货!”
“对,不加就卸货。”
傍晩时分,宾客散去。
范进在自己的暖阁里小歇了一会,却被外间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穿衣出去,门外天空已经有些暮色,但还算明亮。
一行十五辆大车停在工坊之外,洄湾往官道的石桥前。
一众车夫半蹲在地上,工坊门房范铜等人抱拳臂膀看热闹。
陈福和几个护院则是持枪按刀,冷眼看着这群车夫。
车夫们也不惧怕,同样瞪眼看向这边。
只有押车的是观星楼的一个办事的执事,这时气的面色发紫,差点背过气去。
“你看,刚闹海盗,我们不是提着脑袋过来运货?”
“就是,加五百钱而已,何苦气成这样?”
“如果同意,我们就运货,不同意,就直接卸下来,不过我们可不会卸,你自己找人来卸车。”
看了一会,范进已经明白了。
这些府城车行的车夫,谈好了价格过来,装好了货,然后坐地起价。
这种伎俩在车行的车夫来说是常见的事。
不过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碟,一般的大商行因为生意多,他们一般是不会做的太过份。
这一次可能感觉是真的有借口,所以这群车夫直接就把观星楼的这个执事给将住了。
不同意,人和车都过来了,那边酒楼在等酒。
同意的话,一车装四十坛酒,五百钱,等于每坛酒成本加上十几钱。
东主那边,这个执事定会受到斥责。
范进也是有些无语,这些车夫吧,说是赤贫之人,每天风雨交加运货出力。
但眼前这事他们也是常做。
甚至有的车行车夫,故意摔坏货物,偷货,甚至在偏僻地方杀掉货主,侵吞货主的本钱和货物,也不是没有。
车行,船行,客店,脚行,牙行,在这个年头,一般的好人是没办法去做这营生的。
多半是流氓无赖,乡间地痞。
最终观星楼的执事只能答应要求,藏着怒气说了些好话,把几贯钱交了出来给车夫,车队这才继续启行。
眼前的场面,显然是经常发生,很多人看了会热闹就自行散去了。
天气也越发冷了,不少人把夹袍脱了,换了厚麻布衣服,也有家境还算殷实的,换了棉服来穿。
范进也是穿着薄棉袄,其实这样也足够了。
再怎么温度还有十度左右,哪怕是洪武时期的广东,还是比别的地方要温润暖和的多。
眼看十几辆两轮大车逶迤离去,车辙压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歪斜着离开,范进心中也是若有所思。
现在工坊每个月能生产果酒超过四千坛。
但每个月只出两千坛,获利在六贯多些,每月赚一万三千贯纯利。
糖则是每个月出产五千石,但也只能运走三千石,获利一万五千贯。
两样出产是获利两万八千贯。
相当吓人的数字了。
但和范进想象的还有些差距。
主要是被运力不足给局限住了。
另外果酒其实能做的更多,但被琉璃缸储量不足给限制了产量。
严格来说,现在工坊厂房有过百间,宽大轩敞,各种器具齐备,人手也足。
哪怕产量提一倍也能办的到。
但琉璃不足,发货和储存就有大问题。
白糖也是,短途陆运还行,长途的陆运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
汇集在府城的白糖,客人急着要,商行急着出货,但码头上船就那些,急也急不来。
除了工坊赚的钱。
对海盗一战,范进从张师陆家里抄出黄金一千多两,白银三千多两,铜钱一万七千多贯。
算是又发了一笔横财。
现在范进手中,已经有积储近十万贯钱。
可惜不能骑鹤扬州。
现在范进才知道这首诗写的多夸张。
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你知道多重吗?
骑的是波音鹤吧?。
第八十七 皇太孙的处断
盗案严重,所以广东这边是沿着驿站,一径把奏报送往京师。
南京距离广州府是近三千里长途。
府城的都指挥使司用的兵部小勘合牌,用了两个驿使带着急件离城北上。
一路换马加换人,用六百里加急的顶级速度,一天八百到九百里左~右飞驰向前。
洪武之时,也是大明最强大的时候,没有之一。
什么永乐大帝,仁宣之治,弘光中兴,和洪武大帝创造的一切相比,有的算个屁,有的连屁也-不算。
三十年间,整个帝国有二百多万的卫所军,而且装备好,训练好,人员全,士气极高。
另外就是有完备的运河漕运和海运同时保持。
建立了奴尔干都司在内的外藩防御体系。
对内从中枢制度到地方,从律法到大诰,一应俱全。
还有就是如牛毛般细密的官道和驿站,一切齐备,规矩制度建立的极为严密,律法森严……曾经有驸马贩茶,私用驿站,结果被朱元璋毫不留情的下令鞭死。
洪武老爷子这一生,除了自己儿孙的性命,别人的性命是真没放在眼里……
驿站是三十里一个,另外还有急递铺等辅助的设施。
每个驿站按繁忙冲要不同等级,规模大小不同,也备有不同的驿夫和驿马。
一旦有急递到,就在驿站换人换马,继续飞驰向前。
李自成在当边军之前干的就是驿卒的差,每天驿马星动,传递不停。
驿夫待遇也不差,最少是能养家糊口。
结果崇祯改不好驿传制度,索性一刀切了……
后面的事大伙就全知道了。
广州府距离京师,也就是后来的南京三千里。
一路上用百来个驿站或急递铺,各种驿站马匹情况良好,驿卒齐备,因为定期有官员检查……
三天后的傍晩时分,广东都司的奏疏抵达南京,从外郭城进内城,再入皇城,天黑之前由通政司派人送入了宫中。
朱元璋前一阵感染了风寒,七旬老人不管是身体还是精力都大不如前了。
哪怕是朱元璋坚如钢铁的意志,也是受不了每天日复一日的批阅奏疏了。
朱元璋令翰林学士黄子澄和齐泰等人,辅佐皇太孙朱允炆代阅奏疏,提出建议之后,再送自己御览之后正式批红。
“臣见过太孙殿下。”
“微臣见过太孙殿下。”
黄子澄面色白皙,留三缕长须,风度翩翩,气质儒雅,双目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齐泰则是个气质干练的中年人,走路有些风风火火,大步进来,向太孙拱手问好后,就站在几案侧下方,等候皇太孙的垂询。
“马上就要关闭宫门了。”朱允炆道:“广东都司急递,你们看过了吗?”
“臣二人看过了。”
黄子澄抢着道:“臣以为广东都司应该严旨训斥,对都司,按察使司进行核查,加以降职,罚俸等处罚。”
齐泰道:“黄大人为何如此建言?海盗并未破城伤人,也被全灭了。”
黄子澄冷笑道:“这么大的错失,换了几年前皇上亲批,可能要有不少人头落地了。太孙儒雅仁德,守成之君,这样已经足够宽仁。”
齐泰瞠目结舌,有些难以辩驳。
朱允炆轻轻点头,明白黄子澄的用意。
近来朱元璋对朱允炆种种宽仁施政的做法,颇有些不满。
所以广东都司出了事,正好用来做个样子,应付皇祖父。
在朱允炆心里,黄子澄智计百出,是超过本朝刘伯温的存在,所以他最信任黄子澄,几乎是言听计从。
“那么,这个范进呢?”
齐泰抱拳道:“太孙,这是义民啊,歼灭海盗立下大功,应该褒奖。”
黄子澄却有不同意见,沉声道:“我看了奏疏里的说明,这个范进明明是小三元案首,却在家里大办工坊,雇用不少工人,更有武装护院,他要做什么?这是皇上最不喜欢的不安份的人,沈万三良田万亩家资亿万,还喜欢抛头露面大出风头,这岂不是皇权威胁?范进这样的虽距离沈万三很远,但也不是老实耕作读书的好百姓,皇上不会喜欢的。应由布政使司谕令当地府,县,解散范进的护院家丁,对其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