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谦等人都明白范进说的缺钱是完全的瞎扯。
这整车的货出去就是半车的铜钱或白银回来。
府城那几家都是家大业大,还差范进这点钱?
况且好货不愁卖,范进的货光是在府城和下属各县就有很大的销量。
还有广东各府,县。
又迅速运到广西,湖广各府县销售。
都是现钱结算,不搞赊欠这一套。
范进能缺钱?
范进拿出股本给这些家族购买,就是给亲近自己的南海世家们分一杯羹。
范进发财吃肉,大家跟着喝汤。
魏文谦是魏家的家主族长,身上的压力也并不小。
族人中早就有人劝魏文谦对范进施加些压力,或是好言相劝。
甚至加入那些压制范进的乡绅家族的队伍里去。
魏文谦对这些杂音是一律不听,他对范进的将来极为看好。
但在族中肯定是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李家和潘家等家族,都是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暗流涌现。
这是在大明!
乡绅世族是不和你讲道理的。
什么专利法,什么诚信老实经营,发家致富?
不存在的。
你要有什么赚钱的大买卖,这些乡绅世族肯定会拿权势压制。
不交出来,就得承受极大的压力。
南海的世族到现在只用些盘外招,主要就是范进有两个案首的光环,另外有林县尊和魏家等中小世家的支持。
要是普通的农户百姓,弄什么榨白糖的糖坊,果酒坊?
对不起,早就被这些人嚼的骨头渣都不剩下了!
“文进,我定两份,回头我就送钱过来。”
李宁也是不多说,直接定了两份股本。
范进的十份股本,能卖一万贯。
对很多乡绅家族来说也得攒好多年才有可能攒的出来。
但范进这里,一两天内轻松到手。
还得算人情。
在场的人也是有些唏嘘感慨。
范进这小子……不会是赵公明重生降世吧?
……
官道上也有不少人看着范氏工坊这边。
大宅,河流,村落,还有庞大的工坊。
风景绝佳,欣欣向荣。
很多人目露羡慕之色。
也互相传扬着范进的各种信息。
父为秀才早亡。
家境贫寒,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十六不到先点县案首,再点府案首,县尊,府尊都很赏识。
买下大宅,庄园,建工坊。
榨白糖,酿果酒。
这个叫范进的少年,已经是免扬南海,包括香山和府城在内,很多人都知道南海有个叫范进的童生,文才惊艳,更能点石成金……
真是令人羡慕啊。
还有不少人打听工坊的用工条件,现在早就有传言,工坊内住的好,吃的好,居然还有免费的澡堂能洗澡……
这什么神仙操作?
工钱也是颇为丰厚。
附近的十多个村落,依城而居,多半和城中乡绅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前他们得到严令,不准到范家工坊帮工。
现在看着大股香山流民入山,这一招显然是没有压住范进……真是蠢到家了。
反而是令他们失去了在农闲时进工坊揽工赚钱贴补家计的机会,为此而感觉不满的人也是大有所在。
但他们当初不进工坊,现在范家工坊也不收他们……
范进早就盘算好了,南海,东莞,香山,光是这附近的几个县,流民都有好几万人。
这是明初特殊时期的特殊状态,大股的被击败的海盗和渔民,海商,广东地面难治,也是令朱元璋相当头疼。
类似的还有福建和浙江,情形要比广东好一些。
这么多流民放着不用,用这些不好控制的村民和抱团的宗族势力?
搞笑么?
人群之中。
看到范家庄内外车水马龙的情形。
藏匿身形的张师陆眼珠子都发红了。
强烈的仇恨,嫉妒,不甘心等情绪持续的发酵着。
“这该是我张家的,是我的,我的!”
“该死的村夫,竖子,他凭什么!”
张师陆在内心不停的嘶吼着,脸都扭曲了。
这个时候的张师陆,可不是已经中过举人当过官,处事圆滑的张师陆了。
那个时候的张师陆,掌握好南海的资源就行了。
比如范进这种中举的,立刻上门示好,送银子,给房子。
要的就是范进的政治资源能为张师陆和张家所用。
对僧官那样不服从,不便宜卖地的,就出招对付。
僧官也是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要不是范进母亲逝世,范进出手搭救,直接就被张师陆整死了。
人的性格和成长的环境没办法改变。
此时此刻,张师陆丝毫没反思自己多次出手针对范进,反而觉得眼前的情形,是范进对自己,对南海张家的赤裸裸的挑衅!
第六十七章 大宗师
张师陆恨恨回府。
进内宅时,窝心一脚踢在一个挡路的丫鬟胸口。
眼看那丫鬟吐血退下,张师陆内心的怒火才稍稍退却。
大步到祖父书房前,却听到朗朗笑声。
“是师陆回来了。”
进了书房,张师陆见祖父对面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青布道袍,头顶纯阳巾,一副飘然若仙的气度神情。
“快见过杨大宗师。”
“是,晚生张师陆,见过大宗师。”
张师陆的府试,县试也是都通过了。
再过道试,也是秀才。
倒也没有舞弊行为。
毕竟是世代读书的乡绅世家,从小开蒙,读书,都有最好的老师教导,考过县试,府试,根本不足为奇。
大宗师是俗称,正式的官职是广东提督学道。
品秩虽不高,但却是清流官,地位不逊于布政使,知府等绯袍高官。
其实张师陆也要参加道试,大宗师杨定周理应避嫌回避,他不仅没有,还在张府赴宴,闲谈……
“这么说,这个范生,果真可恶。姚大人家族是南海巨族,世代为宦,现姚大人就在京师为御史,他竟是丝毫不顾忌,也不顾乡里之情,巨富暴利,全归自己?”
杨定周脸上是真有惊异之色。
按大明的很多默认的规则就是如此。
有什么暴利行当,有身份才能碰,没身份就不能沾手。
比如当铺这行当,亲王每家都会开。
设卡收税,横征暴敛,亲王才能做。
别人做,一百颗脑袋不够砍的。
范进的这一本万利的买卖,一个毫无根基的贫民家族出身的童生,怎么护的住?
或者说,南海的这些士绅,不吃肉,改吃斋了?
张怀远面露尴尬之色。
其实张家都出手好几次了。
屁用没有。
海盗伏杀这种招数也用过了,也是用了个寂寞。
“大宗师,此子可恶的紧。又有县尊在后庇护,居乡不谨,交结流民匪类,不仅不能给他过道试,还要剥夺他的功名才是。”
杨定周微微点头,说道:“此子甚恶,必察,必除!”
张怀远大喜,轻咳一声。
有家仆端进一个条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