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嫁到平常人家,偶尔回娘家见到,若是还这般跟我说话,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给你脸了吗!
可问题是现在……
她以皇后之尊,能跟我说上几句,倒好像是赏脸一般,我还得乖乖地虚心接受。
真他娘的,当国丈也不是很美妙嘛!
“那些是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张峦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架子问道。
“那是货架。”
张玗介绍道,“已经布置好些日子了,今天第一批货行将满仓,便都堆到外面来了……这批布将会从皇庄渠道变卖,转运送到京师各处皇店……爹,你要过去看看吗?”
张峦差异地问道:“这才没几天,就大批量出货了?”
张玗点头道:“这已经算慢的了……因为头些日子,主要工作便是培训那些宫女,使之成为一个合格的织布女工……
“事情推进很缓慢,因为得一个个手把手地教……学会了就是一辈子的本事,现在她们动作还不太熟练,织出来的布尚有一些残次品。”
“我就说嘛,这么快织出来的布,必定不会太好,这俗话说得好……慢工出细活……”张峦正要展现他自己的博学多才,此时正好有宫女过来送布匹样品给张玗过目。
张玗拿到手上细看,张峦也觍着脸凑过去端详。
等张峦看清楚那布匹,立即惊讶地问道:“这是新式织布机织出来的?”
“嗯。”
张玗点头道,“是啊,爹,可惜我没法送你几匹,因为这是宫里的财货,早已经记录在案,我不想从这儿拿……”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问,这布匹咋织得这么细密呢?给我好好瞅瞅。”
张峦拿过布来,在手上摩挲了小半天,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张玗蹙眉问道:“父亲,这事不是延龄亲自推进的吗?功劳也有记在你身上……你居然连织出来的布什么成色,都不知道?”
“我……先前哪儿有那闲工夫留心这个?皇后,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峦赶紧追问。
张玗介绍道:“用新式纺纱机纺出来的纱线粗细非常均匀,就算是一般的棉麻线,也能做到粗细相同。
“现在工坊正在制定标准,每一种布的料子在线的成色和规格上会有所区别。正因为细致均匀,再加上织布机能均匀压线,使得织出来的布会更加平滑。”
张峦赞叹道:“是啊,这明明就是棉布,却都快比得上丝绸了……神奇啊神奇!”
“父亲,你以后得正经些,不要再吊儿郎当了。”
张玗提醒道。
“咦?我哪儿不正经了?”
张峦不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到宫里来不能随便摸、随便看是吗?哼,明明是你带我来参观的,怎么还怪起我来咯?”
“我是说,以后家里再有事,你不能凡事都让延龄出面,你得支棱起来……你知道为了织布这件事,延龄奔走多少时日?我以为你在暗中相助呢……
“结果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个甩手掌柜,连自家织布机织出来布什么样都没见过……哼,真没见过你这样当父亲的……”
张玗说到这里便有些生气。
怒其不争!
张峦冷笑不已,呵斥道:“你们姐弟俩简直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没事就知道数落为父……感情你们本事大,我就是跟着你们沾光的,是吗?”
“难道不是吗?”
张玗现在已贵为皇后,无须再给老父亲面子,当即质问。
“这……”
张峦面对全力以赴无比强势的张玗,应付起来力不从心,老脸一红,“就算是这样,也别明着说啊,为父不要面子的吗?”
“咱父女私下谈心,难道有外人旁听吗?跟你说正经的你就会捂耳朵,说多了还要翻脸,还想让我说你什么?”
张玗可不会惯着张峦的坏毛病,继续火力全开,“听娘说,最近你连家都不着,外面或许还养着什么野女人,就这熊样,你怎么做好一家之主!”
“谁说的?你娘让谁带话给你的?”
张峦气呼呼喝问。
“是娘自己入宫来看望女儿的时候说的。”
张玗瞪着张峦道,“一看你这两天就没回过家,连娘入宫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
“我……”
张峦瞬间感觉,自己已经没脸面对这个宝贝闺女了。
张玗继续劝慰:“延龄一直都是咱们张家的顶梁柱,你作为父亲可是充当支撑柱使的,千万别想着拆台,你一松懈整个家都会随着塌方。
“毕竟延龄年岁尚小,遇到大事,还得由你来出面,就好像今天可能会让你给怀大伴治病,你要是丢人,那就是丢咱张家的脸,我都会替你害臊。”
“行了行了,真啰嗦。”
张峦一拂手道,“带我去看看别的地方……我看过了,方便回去跟你弟弟说,让他做到心里有数……这下总该行了吧?”
张玗不屑道:“延龄随时都会进宫来查看工程进展,用得着你来跟他讲?家里的事你多费点心,别让他老是分心他顾,如此就算是你尽到了父亲之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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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次功和首功
中午时。
朱祐樘果然带着怀恩前来。
这次直接拉着怀恩的手,并肩而行,大有一种拽住就不松开的感觉。
“关系好到这样吗?”
张峦抽空靠近女儿,提出心中的疑问。
张玗白了老父亲一眼,似乎是怪他多嘴多舌。
一起进到端敬殿内,朱祐樘躬身道:“岳父,有劳你给怀大伴诊病……多谢了……”
张峦道:“陛下您客气了……这是臣应该做的事。”
说完走了过去,在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对面怀恩也坐下,把手臂伸了出来。
张峦因为太过紧张,怕出丑,搭脉居然搭错了地方,半晌后才找到脉搏所在,然后煞有介事地摸了一会儿,最后无奈摇头。
“岳父,如何了?”
朱祐樘一脸紧张地问道。
张峦道:“先前小儿延龄,已给怀公公诊断过,大差不差……这是肺积之病,虽未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但想要根除……怕是不能。只能慢慢调理了。”
张峦不过是把先前儿子的那套说辞,近乎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
怀恩和旁边的覃昌听着都觉得耳熟。
朱祐樘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又问了很多问题,差点儿把他的老岳父问到哑口无言,好在张峦在应付场面事上颇有一套,总算是没有露怯。
张峦在想,还好一早就知道我这女婿性喜安静,不爱言语,还知道他内向木讷,就像个大姑娘。
也幸好我早就有入宫应对皇帝的经验,不然今天非被你们给问倒不可。
“陛下。”
怀恩见朱祐樘忍不住抹眼泪,赶紧劝说,“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老奴从不惧生死,能看到陛下振兴大明,死而无憾。”
朱祐樘泣声道:“我才刚继承父皇的基业,未曾出成绩,我多希望怀大伴你能长伴身前,多教导我几年啊!”
张玗见丈夫伤心难过,赶紧过来拉住丈夫的手,以示安慰。
张峦看现场的氛围,顿时觉得一阵别扭。
他心说,怎么怀恩生病快死了,结果最难过的竟是皇帝,我的女婿?
他跟怀恩的感情有这么好吗?
等我死的时候,他会不会替我流泪?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比我那俩儿子可爱多了。
……
……
随后是午膳。
朱祐樘心里难过,没什么胃口,招呼覃昌和怀恩一起坐下来吃饭,如此一来桌前便围坐有五人。
张峦坐在对面,看着张玗往朱祐樘碗里夹菜,想用眼神劝阻。
但人家小夫妻俩一点儿没觉得如何,张玗反倒瞪了眼父亲,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岳父,对于大伴的病,你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朱祐樘并没有发现父女间的小动作,仍旧念念不忘让岳父治好他的怀大伴的病。
张峦道:“臣会想尽办法,全力施为……但是,臣并不想给怀公公太多无谓的希望,让他分心在这件事上,但至少臣能保证,让怀公公多延续几个月的寿命。”
怀恩闻言觉得很怪异。
这话像是好话,但怎么……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疏离感呢?
“岳父需要用到什么名贵的中药材,只管跟宫里人说。”
朱祐樘交待道,“回头也可找人去名山大川搜罗天材地宝,比如千年人参、灵芝以及何首乌之类的奇药,就算不能让怀大伴马上就痊愈,但至少也要跟个没事人一样,能多陪伴我左右。”
怀恩心说,这话听着怎么更觉别扭了呢?
咋的。
我就是个工具人,只负责给你们解决事情,就算是仅剩一年半载的寿命,还得被你们当作牛马使唤,是吧?
但转念一想,这是小皇帝对自己表达出的关心,作为奴婢,还能奢求更多吗?只能当面表达感激之情:“谢陛下厚爱!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的器重与厚爱!”
……
……
午膳结束,张峦主动请辞。
张玗想要挽留,但张峦去意甚坚,朱祐樘只好派覃昌送张峦出宫。
张峦把李孜省那番话给牢牢记住了,一路上没对覃昌说什么,就好像现在覃昌已经是坏人一般。
“人生老病死,真是反复无常啊。”覃昌一边走一边感慨道,“再度见到怀公公其实也就是数月间的事,怎突然间就……唉!”
张峦顺着话茬道:“是啊,怀公公对大明确实很重要,最好别老早就死了,白白给某些人腾位置。”
“这……”
覃昌闻言不由有些诧异,觉得张峦今天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反常,却又不知具体情由,当即瞥了张峦一眼,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