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你自己说在京师做买卖,我们到京城后才想借助你的人脉和对京师的熟络,帮忙安顿一番。延龄,你说是不是这样?”
金氏望着自己的二儿子。
张延龄笑道:“是啊,舅舅……我们到京时,娘经常把你挂在嘴边,还让父亲带我们去你给的地址寻人,结果打听半天也没找到你的下落,当时我们不知有多迷茫无助呢!”
金膂听完后有些咋舌。
这小子跟自己儿子一般大,自己的儿子还是个鼻涕虫,这小子怎么就能胡侃一通连草稿都不用打呢?
瞧那灵动的小眼神……
人与人果然不一样!
金氏冷冷道:“别说当姐姐的考虑不周,现在咱一大家子已彻底安顿下来,家里啥都不缺,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你了,你却眼巴巴跑来,那能给你的已没什么了……你说我这个做姐姐的该怎么办?”
“姐,您误会了。”
金膂道,“弟弟我上门来不是为了讨要什么好处,而是来送礼的……您看外面院里都是我送的礼物。
“姐啊,家乡那边我的小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这才跑回京师来,可这地方营生更不好做,我先前只是吹牛皮,说在京师混得很开,其实啥也不是,谁曾想……竟给姐姐带来困扰……都怪弟弟我没本事。”
说到这儿,金膂开始发动感情攻势,竟然扇起了自己耳光。
就算金氏再铁石心肠,看到弟弟如此委曲求全,甚至还在其子面前打自己的脸,实在过意不去。
“行了,行了。”
金氏赶忙阻止,道,“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大可来跟姐姐说,不需要在人前装样子……你看你姐夫何曾在外人面前胡吹大气过?是凤凰,早晚有上枝头的一天。”
“是是是,我一早就说,姐夫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迟早金榜题名,姐姐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金膂那叫一个羡慕。
以前他非常瞧不起张峦这个姐夫,虽有个生员功名,但家里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拮据。
结果到头来,姐夫没靠科举翻身,却靠自己那外甥女成就今日今时的地位,这上哪儿说理去?
要是真靠科举的话,我等他考中举人定会巴结他,何至于现在突然上位,我连提鞋都没找到脚后跟呢?
“好了。你姐夫不在家,咱一家子妇孺,你留下吃饭不方便。”
金氏吩咐道,“把你新住处说出来,回头有什么事我自会派人联络你,或是看看哪天合适,你再来家里拜访便是。”
“好好好,我看两个外甥都是一表人才,弟弟这里有点小心意。”
说着,金膂从怀里拿出两个红封,先掂量了一下,确定各自的重量后,把沉的那个交给张鹤龄,轻的递到张延龄手上。
不料金氏径直上前,毫不客气地把两个红封夺了过来,然后在两个儿子手上交换了一下。
金膂不由看呆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姐姐要把红封退还给自己,谁知只是让两个儿子换了一下……他不由琢磨开了,这当娘的怎这般偏心?
难道说张家老大不是她亲生的?
张延龄笑道:“舅舅你真是太客气了,我看小表弟很有精神,这两天我们要干件大事,不如留他在我们这儿,我们带他出去耍耍怎样?”
“啊?”
金膂一脸懵逼。
你们俩要带我儿子出去干“大事”?
啥大事?
金氏瞅了瞅侄儿,点头道:“延龄既然说了,那就把内侄留在我这里住两天,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爹,我也想跟两个表哥一起玩,他们一看就有意思。”
金琦鼻涕扭扭的,但见到两个比自己年长些的表哥,顿时来了兴致。
金膂苦笑道:“那就这样吧,你们可要担待些,我这儿子他……调皮,容易惹祸。”
“没事。”
张延龄笑嘻嘻道,“我们自然会教他,让他恪守本分。娘,今天爹不会回来,我还要跟大哥出去忙,可能天黑前都回不来。”
“成天不着家,也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忙活什么,要是有什么危险,多带几个人出去。”金氏板着脸道。
金膂这时也放松下来,有心情看风景了。
他看了看深宅大院,非常羡慕:“姐姐,你们到京城还不到半年,就拥有这么好的宅子,这是皇帝赏赐的吧?”
金氏摇头:“不是,乃别人赠给。”
“那就是完全属于您的房子啰?看宽度和纵深,少说值一千大几百两,甚至卖个两千两也是有可能的……”
金膂咋舌道。
金氏稍微有些得意。
让你们这些娘家人以前瞧不起我,觉得我嫁亏了,现在你们没话说了吧?
张延龄趁机为老娘找补:“舅舅,我们在城外还有个宅子,比这个更大更奢华。”
金氏听完后虽然高兴,却怕儿子说多了弟弟会伸手讨要好处,不由白了儿子一眼。
金膂咽了口唾沫,道:“姐姐嫁得好,有眼光,咱金家人说不得要多仰仗姐姐。以后我就留在京师做点小本买卖,望姐姐能多加提携。”
……
……
金膂告辞离开,金琦被留了下来。
张家两兄弟,带着表弟出门,后面跟着几个家丁,为首的是刚进门不到十天的护院领班曹祖。
曹祖今年二十多岁,乃江湖术士出身,听说张家显贵就跑来投奔。
张鹤龄没啥见识,基本上来者不拒,加上这曹祖会点儿方术,加上市井气息很重,有点儿凶神恶煞的样子,就被张鹤龄收在身边充当得力干将。
只有张延龄知道,哥哥收下的这帮拥泵,没一个可信。
尤其是曹祖,将来他儿子曹鼎也会成为张家家仆,到了正德年间,因曹祖和曹鼎父子不合,导致曹祖被赶出张府,怀恨在心之下居然举报张家兄弟谋反,最后虽然事情被压了下来,但也让张家名望和地位受损。
张延龄心知曹祖不是啥好鸟,但也没过多纠正。
在他看来,人教人是如何也教不会的,但发生点儿什么事,就能让张鹤龄知道他招揽的这群人不靠谱。
“两位表兄,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爹不让我惹事。”金琦跟着一起出来,见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不由问道。
张鹤龄乐呵呵道:“带你去干票大的。”
张延龄侧头问道:“表弟,你小名叫啥?”
“爹叫我金豆子。”金琦道。
“好的金豆子,为兄问你,你在家乡时经常惹事吗?为啥你爹要如此教你?”张延龄以严父的口吻问道。
“我在学塾跟同窗打架,爹说我不是块学习的材料,就不让我读书了,打算日后让我应武举。”金琦道。
张鹤龄道:“可以啊,耍点功夫给我们瞧瞧。”
金琦不知道自己被两个表兄当猴耍,当即便摆开架势,在人前好好地展现了一番。
张鹤龄看完后摇摇头:“虽然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但看上去更像是花架子,打架的话花拳绣腿可不行。”
金琦被如此抨击,自尊心受到打击,急忙辩解:“大表兄,你不能看不起人,我在我们那儿打架可厉害了,像你这么大的都不敢跟我动手。”
“金豆子,别动怒,我大哥是在跟你开玩笑。”张延龄笑道,“有一身好功夫这是好事,今天我们出去打架,你要去不?”
“打什么架?如果把人打伤了,爹肯定会怪我的。”
金琦有些不情愿。
张延龄笑道:“咱不怕打伤人,就怕被人打伤……我们要打的可不是什么市井泼皮,而是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你上去后只管打,就算出现偏差,也有人给兜着……怎么样?”
“那……那行吧。就我们吗?”
金琦明显有点瞧不上张家兄弟带出来的这些人。
张延龄道:“这么点儿人手怎么够?回头给你瞧几个厉害角色,人家可是有真功夫,都是练家子出身,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跟他们过过招。”
“我不怕。”
金琦拍着胸脯,一副倔强的模样。
张鹤龄咧嘴大笑,道:“行啊,没想到娘有这么好的侄儿,以后跟着咱,吃香喝辣,今天打完了带你去吃大鱼大肉……哦对了,你想吃啥?”
“我听说京师的烤鸭挺好吃的。”
金琦马上开始期待起庆功宴来。
张鹤龄喝道:“呸,吃什么都行,就是别吃烤鸭……老子最爱吃烤鸭,莫非你还想跟我抢不成?”
金琦委屈巴巴地道:“给块肉吃都不行吗?”
张延龄笑道:“今天好好表现,让你大表兄给你根鸭腿吃……”
279.第279章 械斗
279.
等一行到了地方,覃云已带着他的人到齐。
这次覃云带来了十几个锦衣卫弟兄,显然上次打架拿了笔厚赏回去,让他赢得了同僚之心。
柴蒙那边带过来十几个人,也都是全副武装。
金琦这才知道,原来今天这场架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是真要去与人火拼。
“二公子,一定要这么做吗?”
柴蒙作为秀才出身的先生,最是反对用武力解决问题,虽然他还是遵照命令把人给带了过来。
张延龄解释道:“姓彭的找人去咱的药铺捣乱,让咱的生意做不下去,我们还能吃哑巴亏不成?
“前几天风声紧,不适合打回去,但今天……怎么都要找回场子!”
“那就干吧。”
覃云最是爽快,带人去打架,既能出长期被权贵呼来喝去积蓄下的闷气,还有银子拿,对他来说真是赢得手下之心的好买卖。
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借助给张家办事的机会,获得张家人尤其是张延龄的信任,这在他看来才是最赚的……
毕竟张家是未来的皇后娘家,国丈、国舅之家,地位可比自家那个司礼监掌印的伯父要牢靠多了。
张鹤龄挥舞着手上的棒子,大声道:“看我不把他们满口牙打掉!让他老太太喝米汤,滋滋响。”
张延龄没有理会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大哥,吩咐道:“诸位,今天行动时我们要不动声色,不显露身份,总的来说就是打砸完就走,不能让人察觉我们是谁……
“务必做到一击必杀,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更不能与官府的人照面……任务完成后立即撤退,到时会准备好酒席给诸位洗尘。”
“咋个意思?”
张鹤龄听完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以为还是跟上次一样,顶着张家老大的名头前去打架,闹得满城风雨,为他扬名立万。
张延龄耸耸肩道:“没啥意思,不过就是做事讲究对等罢了。”